dongzi 发表于 2021-10-7 09:53:31

【写作课--196】红孩:当下散文创作的一点感受

当下散文创作的一点感受
——在张焕军散文集《闲坐高处》座谈会上的讲话
红  孩


      各位下午好,让我发表讲话谈不上,就是交流一下。今天是张焕军散文作品分享会,我还以为要找几个人先朗读,很好的享受一下后,再发言。
散文写作要追求“破”,破自己,也破别人
我来西安有一段时间了,跟当地的文友们陆续也接触了一些,酒店里堆了很多朋友送我的书籍,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咱们西安的作家创作很勤奋,另外也是对我本人的一种相信。关于散文创作也包括小说创作,确实有很多感想和大家交流,前几天跟焕军我们俩人简单地交流了十几分钟,我跟焕军说,我最近写作也好像在突破,在寻找一个字,这个字就是“破”,破自己,也破别人。我现在正因为老写,老写就成了一个套路了。前两天《北京日报》的一个编辑跟我说,红老师你的散文成了《北京日报》的一个品牌了,就是你的名字不用署上,大家一看语言就知道是你的散文。我说品牌这个玩意儿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呢,就是说你的作品成了风格,一个作家有了自己的风格不容易,很难得,就大多数作家而言,往往一辈子也很难形成风格。我们一提某一个经典作家,你说是汪曾祺还是孙犁的,他的语言他的风格是很独特的,你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风格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悲哀,悲哀就在于我成了套路。
那么,我要如何“破”自己呢?这就牵扯到了焕军的这些作品,也牵扯到我的作品。文学创作离不开自己的生活经历,一辈子活了50多岁了,你所看到的你所经历的,就这样了,你还能怎么样?你不可能到国外去住去,也不可能整天开车到处乱跑,如果说写作就靠旅游靠采风写作,我觉得这是非常可怕的事。
散文的价值不在于篇幅,精短的散文更见功夫
焕军的三本散文随笔,我是这么看的,从大散文的概念说,这个没的说,是散文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叙事型很强的,也有一部分是一种读书的生活笔记,还有一部分是生活随笔或者闲笔,焕军的散文很有特点,语言平实,口语入文,不拿捏,不装成那种学者状,到处引经据典,这点是我比较提倡的。再有,叙事比较清晰,在生活中不论是看到了一花一草一人,经历了一些事情,基本上就是一两个事把它们串在一起,这些文章很精致,基本上都在1500字到2000字之间,长也长不了多少,短也短不了多少。可能跟我从事报纸副刊编辑有关系,我跟高亚平都是编辑报纸副刊多少年的,我们非常喜欢这个1500字到2000字的文章,而且就写作者来说呢,初学写作和高手写作往往就在这个1500到2000字左右比高下,是能见真功夫的。
我并不认为一两万字的散文就比1000字写得好,我们看好多经典的作品文字并不是很长,相反的,一两万字的在这个文学经典史上几乎是没有的,是很难的。当然,如果题材非常的需要,写长一点的文章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我们当下的阅读习惯,生活方式的改变,可能精短的散文更容易被读者接受。记得第三届冰心散文奖在西安颁奖时,有一个中学语文老师给我提出,红老师,你们搞冰心散文奖,我给你们提一个建议,希望你们的作家能给我们孩子写写文章,你们动辄写那个几千字上万字的文章,我们孩子读不了,你能不能号召作家给我们孩子写写千字文?对这个老师给我提出的问题,我觉得略显尴尬,我觉得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怎么一个问题呢?就当下的报刊散文,报刊两个字是可以分开的,即报是报,刊是刊。报纸散文相对比较短一些,1500到2000来字,3000字一般就是极限,除非极特殊的情况下文字多一点。那么刊物它不一样,要是1000多字,顶多一个页码,它不好看,你不能要求一二百页刊物都发小短文,可能也真的不好看,它需要一点容量,比方说七八千字啊,一万字啊。所以说好多刊物约稿的时候,打电话就说要一万字的。我听后很恐怖,我说我写不了一万字,我的生活和我的体能,真的驾驭不了,三五千字就可以了。但你不能因为你不善于写长散文,也不让别人写。当下许多长散文,也不是很难写,比方说我就写眼前这个书吧,我把人类史上第一本书是谁发明的,是怎么印的,印刷术是怎么回事,过去怎么用竹简,到现在怎么发展到激光照排,就把这些历史资料查找到,然后编织在一起议论一下,就是一篇大散文长散文,或许50万字都能写出来。可那不是文学意义上的散文,我们散文作家不承担考证历史的义务,这不是我们干的事。如果说我们拿一个镐把子去长安去咸阳挖地,我们非得挖哪个坟哪个陵墓去,看看到底埋的谁?这不是我们干的事儿,这是考古学家要干的,人家的活儿我们不要替人家干,我们从事的是散文,是文学作品,我们要干这个事。
所以说,有些作品的出现,我们要经过考虑。焕军这个作品它好就好在短小精悍,有意味。
散文的视野
关于好散文的标准我曾经提出过,就是说在语言平白朴素的情况下,要考虑有多少情感含量,有多少信息含量,有多少文化思考的含量,如果说这几个基本标准成立,我以为焕军大体是具备的,就是说达到了一个好散文的基本点。或者说走上了散文创作中规中矩的写作路子。这样的作品,我觉得在西安,或者说在陕西,在一般的报刊上发表是可以的,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放到全国去,就显得有些弱。我们陕西的好多作者总是在西安,在陕西这个地区活跃着,缺乏往全国走的视野,缺乏走出去的勇气。像焕军的这些作品,放在全国的大报肯定都够发表,但能不能放头条位置,那就很难了。我搞报纸副刊几十年了,有好多人问我,怎样才能在你们那发稿? 我就告诉他,想办法给我写头二条的稿子。如果说你给我写的是四五条那个水平,就属于我的备稿。
现在西安正举办全运会,陕西日报编辑打电话说,红老师你给我们写两篇文章,指定我几号几号一篇,我说好了,我答应了。我在弄之前,头天晚上我得看一下体育比赛,我得看两眼,我得刺激一下,找点感觉。就弄这么个事,我不能就全运写全运,就比赛写比赛,人家有专业的,我只能说看看比赛的项目,是羽毛球啊,还是乒乓球啊,想一想我跟这个运动会,我跟这里边的运动员或者跟哪个建筑有什么关系,我得站在全国的视野,去考虑这个问题。我一看羽毛球双打,就想起来当年采访葛菲顾俊获得世界冠军的时候,就是说我跟羽毛球是有缘的。如果你就具体地写西安全运会,肯定会写死的,为什么呢?观众可以直接看电视,比你看得清晰多了,有解说员给解说,比你解说还清楚,那么我们一定要规避它,找一个独特视角,就不一样了。
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学会有所发现。焕军的作品,譬如写君子兰呀,桂花酒,包括早上起来上班,为了喝一碗油茶,绕道走,这些细节故事,这是你自身直接经历的,不是间接的,不是从书本上来的。散文写作,我还是觉着第一人称叙事方便,就是我所看到的,我所发现的或者是我创造的,像书中焕军所写他带着几个人,弄个梯子到单位院子摘桂花,然后自己泡酒,这就是自己制作的生活,自己制作的散文。我们有很多的作品,就得靠自己制作,有的东西你也可以适当地编一下,没关系的。现在不需要再争论散文的真实性问题,真实性问题已经讨论了一辈子了,不要再讨论了,就是说散文它是艺术创作,它是可以适当地虚构一部分,但是这种虚构,它要和生活结合,它是生活的真实,不一定完全是你的真实,对吧?
前些天我在酒店刚写完散文《这个夏天,我没有见到蜻蜓》。谁知隔了一天,我和陈长吟、王洁一起到鄠邑湿地公园参观。在车上不经意间往湖里一溜,竟然看到飞过去的几只蜻蜓。你们知道吧,当时闹得我心里撕拉一下子,发表后有人会不会说我是说瞎话呀。但我又一想,也不要这么纠结,为什么呢?因为我写的时候,确实今年还没见过蜻蜓。今天上午重庆有个作家就问我写蜻蜓的事儿,他说红老师你是要表达对环境的关注吗?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我说不能给你明确的回答,这个蜻蜓它是一种象征意义,在这个世界上,在现在的生活当中,我们有好多看不到的,你千万不要认为我就是写蜻蜓的,比方写到的两只蜻蜓交配,一个小孩过去“啪”用手一捂,一拍两散,两个蜻蜓完了,放飞了,对不对?你破坏一个完美的爱情,它的生命才几个月,你把它们的爱情还给破坏了,你想忏悔怎么忏悔呀?我们那时候小是童趣,那么当过了几十年以后,你现在已经50多岁了,你再想想那一段男女爱情被你一巴掌就给拍散了,你干的什么事啊?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我想问大家,现在窗外树枝上就有一对蜻蜓,你还能够捂得住吗?你敢捂吗?即使一条活鱼放在案板上,让你拿着刀“啪”一下子拍死,我相信我们在座的男人,这个五六十岁的人,您这刀可能拍不下去,为什么呢?我们现在对于生命的这种敬畏,这个刀已经下不去手了。
我跟焕军那天聊天,我一看他有铁路经历,小时候他爸爸是铁路段上的干部,他们家就跟着铁路,他爸爸到哪儿,他们家跟着到哪儿。他就是一个借读的孩子,我一看他是借读的孩子,我就觉得我要跟张焕军说声对不起。为什么呢?我从他就想到了我,1975年,我们当地有一个叫阿孩的小孩,他也是一个铁路工人的儿子,就在我们学校借读,我们的学生都欺负人家,打人家,逗人家,摔人家,那孩子整天鼻青脸肿的,这个是很难看的。几十年以后,我一直都想跟阿孩道歉,可是我不知道现在阿孩在哪里。于是我写了散文发在《美文》上,题目就叫《1975年的阿孩》。
闲坐高处,是境界在高处
我看了焕军这个三卷本散文集,联想很多,书名叫《闲坐高处》,我们的生活你觉得你是在高处,其实我们也在最低处,我们喝油茶的时候,难道你不在最低处?你当年打阿孩的时候,难道你不在最低处?我觉着低和高不是以位置决定的,是由人的内心世界决定。好多的事情,我们并不认为人活着就每天要居高处,就比较幸福,也许我们退一步,降下来,我们可能更幸福。闲坐高处,严格的说它有文学意义上的所谓一种境界,他是人生的一种状态,人的一种生存状态而已。
所以说他这个书,三卷都用“换”的形式,和我琢磨的“破”,其实想法是有同一性的,就是换个方式开始,换个角度思考,换个心境去生活,这个既是文学的意义,也是我们生活的意义。生活难道不需要去换个方式吗?这个疫情来了以后,两年了,我们现在不需要换个方式吗? 两年前如果说我们要评个奖,关注度很高,公示的时候影响也大。现在不是了,你弄你的奖,几乎与别人无关,根本就没人关心你,没人讨论你。现在已经到了一种人非常自我的阶段了,就是说,我只关心我自己,你得不得奖,你出不出书,你搞不搞男人女人跟我无关。不大管别人的事儿了,这个社会已经发展到这个状态了。所以说这个疫情把人一闹,这个心态很不一样,把你的心境,把你的生活方式,甚至把我们的写作方式也在改变。
散文写作的时间顺序和空间顺序
那天我跟焕军说,我们现在好多散文还是在用叙事的手段,用时间顺序,现在我写作,我在尝试空间顺序。我需要调整一下了,我该把我自己破一下了。我最近写了一个小说,完全就是用空间叙述的这个写作方式,打破了时间叙事的方法,读起来很过瘾,觉得艺术性很强。我给了一个刊物以后,刊物主编跟我通电话说,红老师,您这个作品到底是散文还是小说?我说,我不需要回答你,我说你自己来回答你自己。我给你写了一篇文章,我不说我这是小说是散文,他说您散文名气大,我肯定按散文栏目发,我说或许按小说发更好,这个具有探索性的作品,既是在小说上的探索,也是在散文上的探索,就是说我们现在不要被刊物给人为限定了,就是被传统的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几个栏目定死了,就是发在小说栏目上的就是小说,发在散文栏目上的就是散文。譬如现在好多刊物上都开设非虚构栏目,这个非虚构本身就值得怀疑,哪有什么纯写实啊,对不对?艺术本身它就有创造性,它就有虚构的本性,就没有非虚构这个东西存在。散文也不是完全非虚构啊,我们不要被文坛上的一些概念所忽悠,要按你自己的文学理想和文学思想去做,我觉得那就是对的。
散文的写实与写意
张焕军的这个三卷本,是他前一阶段的创作小结,这个大致代表着他的一种阅历,一种生活的思考。他毕竟是西北大学毕业,生活积累学术功底很硬,他没走学院学者化的那套路子,他走的是生活型的路子,我觉得这个是可取的。如果说,像有些人直接走到学院,走到那个路子上去,也可以,那是另外一种写作方式。就是你认为这个生活型适合你,那你就按这个路子走,不必非得改弦更张。咱们在座的,有些人写的是一种文史型的东西,它是另外一种路子。我们走我们的这个路子,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再一个呢,就是说散文的叙事抒情写意,就大部分作者来讲,叙事抒情没问题,基本上都过关了,发表是没问题的,但是你要想在这个群体中更高一筹,必须写意。如果说散文不写意,诗歌不写意,那你就达不到最高的境界。几天前,宝鸡有个写诗的作者说,他说,老师我的诗当地写作的人不接受,说我写得太空灵了。我说你就不要听别人的,你写得是最好的。你要听别人的,你就别写了。诗不写意不空灵还叫诗吗?喊口号有意思吗?我们身边的人,有一些文友,有的时候大家一起热闹,互相鼓励是好事,但是更多的时候,也不要一味地听别人议论,还是要有你自己的追求,因为真理往往就在你一个人手里。我觉得这一点也需要焕军引起重视,希望你的散文更加的个性化一点,强烈一点。我就说这么多吧,谢谢各位。
                         2021年9月24日 西安
 
红孩,是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他是散文的创作者、编辑者、研究者,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推介者、信息发布者,从这里你可以看到中国散文的发展态势,你也可以了解到红孩对于散文的最新发声。红孩说:散文是说我的世界,小说是我说的世界。

dongzi 发表于 2021-10-7 09:53:49

值得深读的文章

dqqjk 发表于 2021-10-7 10:04:24

散文的价值不在于篇幅,精短的散文更见功夫

ZX68 发表于 2021-10-7 13:02:44

散文写作,我还是觉着第一人称叙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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