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zi 发表于 2021-10-18 08:48:59

【写作课--223】散文的宽容

——在陈益鹏新书分享会上的发言
红  孩
     转眼到西安几个月了,不断地跟一些作家、诗人、画家、雕塑家聚会。文艺的氛围,始终把我缠绕,收获很大。
“遇见”刹那的感悟
陈益鹏的这个散文诗歌三卷本研讨会,也是策划了一段时间了,上次张焕军的研讨会开完不到一个月,跟着就是这个会,估计下个月还得有。刚才在路上,冯兆龙跟我说,今年这个雨水大,陕西的玉米都泡在地里了,不好收割,得靠人去背去。我觉得,我们这个创作,始终要靠自己背。这个机器收割,割不了。文学创作不能指望别人,就是自个儿的事儿。
我跟金融系统的作者有一些来往,如深圳招行的一个高管,苏州中信银行的一个高管,他们都写散文、诗歌。印象中金融系统的人,整天都是跟钱打交道,成天干的就是贷款呀,存款呀,净是这些。我交往的这几个朋友很有意思,像苏州的那个高管,当过银行的行长,那可是苏州工业开发区的行长,最后他把行长辞了,不干,觉得一天老干这个,太累。反正她有她的想法,这些年她把全世界的所有美术博物馆都去了,写了一大批的中外的画家,她对苏州的建筑,苏州的丝绸、红木、园林研究得很深,甚至比当地的专家还深。她到工业开发区以后,那些老板和她见面开始都不谈经济上的事,只谈艺术。谈完以后,老板就从心里头佩服她了。关于经济上的事,老板说就听她的,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的这个朋友很有个性,上班时间把工作做好,下班谢绝一切应酬,踏实回家创作,到现在出了三部长篇两三本散文集。
刚才我看了益鹏的经历,他从安康岚皋那个地方,在最底层的农业银行工作,然后又去考学,又回到这个地方,后来才到了西安。在他的创作上,刚才陈长吟说了,他是散文第一,诗歌第二,评论第三。我倒不这么看,我觉得这个写作呀,主要看你对身边事物的这个感觉和敏感度。刚才有人提到“遇见”这个词。“遇见”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文学属性、艺术属性或者说是跟佛教有直接的关系,就是你在遇见刹那间,你有没有一个感悟。那么抓住了,你的这个作品就成功了。你这个感觉适合散文,那你就写散文,适合写诗,就写诗。益鹏的这个三部书,第一部叫做《天蓝草碧》,第二部叫《远山有情》,第三部叫《花香满径》。第一集我看分了几个小辑,第一部分“文人相亲”,其中把我认识的陕西作家基本上全写了。
是雕塑人物,不是宣传人物
人和人见面很容易,能不能在瞬间把对方记住,这是个本事。我和焕军有个共同的朋友,陕西的雕塑家周起翔,他在和我们的交流中说了一句话,对我感触很深。他说,我们这个雕塑家呀,看人跟别人不一样,他说什么呢?他说就像CT切片一样的,他把你是一片一片地看,他能从你的前面看到你的骨骼后面。他说,我看你一眼以后,他从雕塑家的角度来讲,你眉毛什么样,眼睛什么样,你就这样了,即使三十年以后不见,他依然记得你是谁。因为什么呢,他是入骨入髓记得你了。他能到这个程度。我听他的夫人说,说有一天,他雕塑了一个人物,她拿布去封的时候,没注意,就在眉毛这个地方,稍微动了一点儿。她怕先生着急,她自己拿上泥抹上了,常人是看不出来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个周教授一看,第一眼,他就说,有人动了我的这个雕塑。谁动了?把他惹急了。夫人也不好意思,就说,我动的。我怕你着急,就拿泥点了一下。你看,他一个雕塑家,一个刚出初稿的泥塑,他能细到这个地步。那天说到这个的时候,对我触动是蛮大的。我就想,我们的散文写作,和我们的小说写作中,如果我们的细节,能够细到这个程度多好。就是说该细的时候,一定要有这个细劲儿。该张力大的时候,一定要无限大。
益鹏的文集中,写了很多人,比如陈长吟呀,肖云儒呀,也包括我,还有王洁等很多人都写了。那么写了以后呢,按照我的经验,不管写的谁,那个人是为我服务的,我不会是为那个人服务的。比方说我写陈长吟,我不是为了把陈长吟写得多么美好,是因为他在某个点、某个细节上触动了我。我要写,就要像那个雕塑家一样,我在雕塑陈长吟,而不是为了宣传陈长吟。我们这个散文写作呢,容易出现这个问题,就是要把这个人整个的全部介绍一遍,出生于何处,家在哪里,写的什么作品,感觉就是在做人物介绍。我觉得这么写是不行的。不要全面地写他,要抓住他两三点,两三个细节,就足以把人物塑造起来了。我们看那个《背影》,他其实是这样的,他没有把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他爸爸是不是农民,工人,小市民,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就几个镜头,就把父亲的形象给呈现出来了。我们在写的时候,在写实的时候,不要太过实,你要留点余地,留点悬念,留点白。
我不是说益鹏一个人的作品有这个问题,而是说绝大部分作者,都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写散文中的人物。不管是你熟悉的人物,还是你不熟悉的人物,都要把你打动。这个很重要很重要。
散文的宽容
益鹏的写作很宽泛,诗歌、散文、小说,还有剧评,诗歌、散文、小说的评论,以及随笔等等,这就使我想到了一个话题,就是什么呢?无论我们的散文写作,还是其他写作,现在需要的是包容,或是宽容,这个宽容和包容呢,它是内容的,也是形式的。内容呢,就是我们所面临的生活,我觉得一切题材都可以进入我们的创作。内容往往涉及这个文学的敏感度,让你从自我出发,来呈现你对这个事物的看法和认识,它没有好与劣之分。它只是看你捕捉的这种东西,是不是有文学的要素。
但宽容,是不是无限的宽容,我觉得这是一个问号。比如说这个诗集,我看了以后,觉得很有意思。有意思是什么呢?严格说,你这个诗集是地域诗集,就是写了陕西省的各地儿,到了商洛也写,到了咸阳也写,反正到哪儿都不闲着,都能写几首。还有把当地历史事件呀,历史人物呀,给拉进来,搞点小意象。这样一种诗集,作为一种写作形式,它的存在,我觉得是可以的。但你要是站在诗歌本身来讲,它是个套路活,你专门写地理的,写一个,三五个可以,如果你的诗集全是这玩意儿,好像说,就是成为一种有意识的服务于某一个东西了,也是可以的。但如果要站在全国诗歌来讲呢,就是个问题了。所以你局限性太大了,你眼里就陕西这点事儿,就显得格局不大。陕西散文学会搞了几届丝路散文奖,我说我们叫丝路散文奖,丝路有多远呀,丝路有多少事情呀,结果我们的作者就写陕西这点事儿,没完没了的。你叫丝路,是大丝路的概念,丝路的话,有国外的,有历史的,有多少事情你可以写呀,为什么眼睛老盯着我们那点乡村经历、就围绕那点儿东西写呢?你个人可能感情充沛,没问题,我相信你可以的。但是你站在一个文学的大平台上,或是站在全国这个大视野里,我们不敢说是世界的,在全国这个视野里,我们是有缺陷的,问题是很严重的。因为我也不是外人,我说的是真诚的看法。
当然,益鹏也很聪明,比如他把王洁的《花开有声》、孙亚玲的《回家》包括梁新会的《陪读》,他能把这三个作家的小说联系在一起,关于贫困、关于留守儿童,把两三年之内出版的这几本书放在一起,作一个联想,哎,我觉得你这个思路就宽。你站在陕西是这样,你如果再与全国写少儿、写贫困的放一起,视野就更宽了。那我相信你就不一样了。就是我们站在西安你要想北京,站在北京你要想全国,你要有一种大视野,我觉得你将来是这样子的。
找到情感的共鸣点
益鹏写偷书的那个经历,看了以后,我不由哈哈一笑,因为我也有这个经历。现在我们家那个书架子上,还有不同时期的各处的书,有在中学时借图书馆的书没还人家;有在农场借的书,没还人家;有我在别人家里抄的书,没还人家。我印象中,有一本《天安门诗抄》,不知道从那儿抄人家的。你说你抄人家一本《青年诗选》,那本书好像我也有。不知道是从别人那儿顺的还是买的。就是说,在年轻的时候,对书的渴望,对文学的渴望,我觉得在那个时期,都会出现的。包括还有好多报刊,在我家里,还有1983年、1984年的《北大荒文艺》《青年文学》。那样的杂志,永远不能丢的。那是我最初看到的文学杂志。
你书中的有一些文章,我是又想看,又不想看,比如你写亲情的那部分。写父亲,写母亲,写你弟弟的那些事情。为什么呢?因为对于任何作者,这部分是最艰难的写作,对于读者,也是最艰难的阅读。对于有过相似经历,就是一种残忍的阅读。我跟你有着同样的经历,你失去的是你的弟弟,我失去的是我的哥哥。对这样的题材,我与你有同感,比如你回家,面对你母亲,你说我用的是两双眼睛。那么,我也要面对这个问题,好在是你瞒了一段时间,我没有,当时就告诉了我母亲,没有办法。诸如此类的事情,很折磨人。就是不忍看,不敢看。所以你那个给我看了以后,失弟之痛,哎呀,就非常难过。难过的时候,是情感共鸣的部分。那么文学如何去表现?你找到了“两双眼睛”,那么这个角度,文学的这个意象,非常之高,之好,非常漂亮的,但是,细节不够,简单了,可以写得更深刻一些,文字实际上可以再拉长一些。没关系的,拉个三千字六千字。那样的话,它比《寻访,遗失在唐朝的那一缕香魂》更有杀伤力。上官婉儿哩,文笔这块儿呢,因为你写过一部分散文诗,诗化语言,在你整个所有的散文当中,这一篇哩,诗意、诗性的这个散文的味道出来了。这个无疑是你一个代表性的作品。但是,这个代表性的作品,对于它的这个历史的、人物的哀叹呀,可以更人性化一点,更结合现实一点。比方说我写萧红,我不直接把萧红点题了,我就写了《唤声姐姐叫萧红》,萧红她走的时候31岁,我看萧红的时候,我把萧红认成是我的姐姐,我想读者一下就被代入,那就不一样了。你把上官婉儿看成你的姐姐你的妹妹,再看上官婉儿,我想那个时候你的理解,跟你现在的理解肯定不一样。她不仅仅是古代的那样一个人,遥远的那样一个人,适当再拉一拉,手法再变化变化,那么哩,我觉得这个作品会更有味道。
散文创作应多向其它艺术门类学习借鉴
益鹏有搞评论的这个底儿,这个特别好。我认为每个搞写作的,都适当的写一点评论,懂点儿理论,无论是搞小说、诗歌、戏剧、电影,都可以的,做一做这方面的功课,而且这个绝对是有帮助的。我看益鹏的这个关于儿童剧的作品,因为我在文化部工作,整天看戏,所以我就特别关注你的这个剧评。我也特别喜欢益鹏的那个《挥之不去的“天仙配”》,这是好文章,这个文章,把历史和戏曲电影融在一起,把自己的生活、人生拉扯着写,我觉得这是一篇很成熟的作品。我建议益鹏在戏剧方面多写一点,包括美术方面的,适当地看一些,写一些,主动地向画家、雕塑家学习。我觉得我们的作家需要与其它的艺术行当结合一下,美术呀,音乐呀、戏剧呀,电影呀,会有很多的好处。
比如说,益鹏的诗歌里面有一首《给母亲嘴里架一座桥》也很好。母亲只剩四颗大牙,其余的都看作是牺牲。这个牺牲是岁月的牺牲,也是为了儿女的牺牲,那么,你帮她镶牙补牙,如同在搭桥,这个画面,既感人,又有味道。我觉得,其实,有些诗歌呀,瞎喊叫,写了一百行、五百行,没有意义,诗歌意象很重要。我觉得益鹏这个用诗的语言来表达情感,是非常好的。
所以我说,在写作形式技巧上,可以适当跳跃一点,借鉴一点小说、戏剧的形式。因为现在,我们好多作品,从头到尾,叙述得太多,需要有断章,需要有跳跃。好在我一看诗集的最后面部分,有一辑散文诗,我一看,我就觉着,哎,有希望。经常写散文诗,对写散文是有帮助的。这样的话,你的散文,从形式上、语言上、唯美上就会不一样。我觉得,按照《挥之不去的“天仙配”》《寻访,遗失在唐朝的那一缕香魂》这样的路子走下去,我想,很快的话,你会走向全国的。我也真心地祝贺益鹏,希望我们在更高的平台上,还有在其它的事情上,多关注一下,希望益鹏也写得更好。
2021年10月10日

dongzi 发表于 2021-10-18 08:49:12

情感共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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