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X68 发表于 2021-12-2 16:14:09

倒立人

来源:《长江文艺》2016年第9期 郑小驴  
导读
“我”是水车村的一个傻子和瘸子,从小是个孤儿,被作为计生主任和屠夫的二叔收养。那一年村里的二先生联合几个无赖同县里周县长合作种树苗,被周县长利用包装成“全国劳动模范”,我喜欢的村里的细妹由此进了周县长家做保姆,成了他的情人。周县长后被调市里并终于落马,村里又遇大旱树苗皆枯死,细妹也回到了村里,怀了县长的孩子……
终结
整个上午我都耗在了榆钱树下。几只蚂蚁正在抬蚂蚱的尸体。蚂蚱像匹巨大的特洛伊木马,它们使了吃奶的劲儿也奈何不得,哥几个碰了碰头,决定去搬援兵。我捏死其中两只留下来看守的,等着浩浩荡荡的部队赶来集体赴死。一只蜘蛛正挂在榆钱树的叶枝上,忙着吐丝织网。忙乎了一个上午,它就要大功告成,等着守株待兔了。二叔正在用水泵抽水灌树苗儿。轰轰的响声使整个田野都热闹起来了。阳光灿烂,微风轻拂,曲鼠草,看麦娘,落单的野油菜花儿都在摇头摆尾地笑。要是没有这场罕见的大干旱,这样的好光阴,换高级的话说,正是播种的好季节啊。高级嘴里听不到几句好话来,他说的“播种”就是那个意思。这水车人都晓得。但这天杀的就爱这样说,孝敏婆娘听说在广东,他一定不会跟着大家也说卖逼,强调那是“性工作者”,大家齐笑,这个狗日的,说话就是高级。一九九九年的春末是那么干旱,土地龟裂出手指宽的缝隙,我光着脚丫踩下去,像踩在刀片上,水田比水泥还硬。快能点着火的树苗奄奄一息,在旱田里彻夜哀鸣。我能听见它们的呻吟,快给我点水喝啊,快给点水……那阵子整个水车人都在诅咒老天,然后又流着泪盼雨。为了争一点可怜的水源,不惜挥锄头舞扁担拿鸟铳,争吵个不休,拍桌子的,掀凳子的,扬言叫人脑袋调个方向的,奇招出尽。打不赢的就骂,傍上老天爷,诅咒他们死全家。
井里仅存的一点水是水车人的命根子。井很大,起先干旱的时候,井水也不曾枯竭,大家纷纷用水泵往自家地里灌水。井水一寸寸地往下跌。地底下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高级说,再这么抽下去,人和牲口喝的水都没了,谁再偷抽井里的水,谁家就死光光。对,对,都死光光,大家都附和着说。还是有人在偷抽。山猴子家的抽了,孝敏家的抽了,二告家的也在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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