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
来源:十月杂志微信公众号 李云雷作家、批评家/李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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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四年级之后,我们村没有五年级,我只好到北边的直隶村去念书,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们村的黑五和二海。每天早上,天还黑蒙蒙的,二海在胡同里喊我一声,我来不及吃饭,抓一个窝窝头,便匆忙跑了出去,我们两个再到村西去找黑五,到他家门口,喊一声,黑五也跑了出来。我们三个人便背着小书包,一起向村后走。我们向北,要穿过一片麦田,穿过一片菜地,穿过一条很宽的大沟,那条沟很深,平常里有人在这里走路、赶车,沟底被踏成了平路,沟底的草木特别茂盛,一个人走会有点害怕,沟沿上的狗尾草看上去也很高,在风中摇摇摆摆的,像是要遮住了整个天空。我们还会路过一口浇地的机井,有水的时候,我们会停下来喝几口,往对方身上泼水,玩闹一会儿。然后再穿越一片小树林,我们就来到了一条大路上。从这条大路拐弯,向西走不多远,就到学校了,我们一路踢踢踏踏地走着,说笑着,打闹着,很是欢快。
从我们村到直隶村,不过三四里路,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却觉得很漫长,在心里也觉得很遥远。我们从小在自己的村子里长大,还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也没有到过那么陌生的地方,在这个村子里,我们没有熟悉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那么新鲜。我们来到这个村子,像是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我们在自己村里都是疯马野跑的孩子,到这里一下安静了许多,可这也增加了我们三人的亲密,似乎在这里,我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村里的人。
可在直隶村孩子的眼中,我们是另一个村子的人,像是外来者或入侵者,他们不跟我们玩,总像是用一种嫌恶的眼光看我们。那时候我们玩的游戏,主要是弹玻璃球与对拐,弹玻璃球就是在地上挖几个小坑,谁把对方的玻璃球弹到坑里去了,就算赢了;对拐则是将一条腿屈起,盘在另一条腿上,突出的膝盖形成一个“拐”,男生们一只脚着地,踮着脚以“拐”互相撞击,谁把对方撞倒,就算赢了。现在我还记得,那时候刚到直隶村,下课后,常常是我们三个在一起玩,直隶村的孩子在一起玩。我们教室的前面有一棵大槐树,不知有几百年了,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下了很大一片绿荫。下课后我们就到树荫下面玩,我们三个在树下弹玻璃球,直隶村的孩子则三五成群地在那里玩对拐,互相碰撞,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喊叫声,在他们的映衬下,我们三个弹玻璃球,也弹得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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