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息
来源:《十月》2016年6期 王威廉王威廉,“80后”文学代表作家之一,中山大学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职于广东省作家协会。出版有长篇小说《获救者》,小说集《内脸》、《非法入住》等。
“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诗经·曹风·蜉蝣》
我从不相信梦,可梦总是让我困惑。我曾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梦见和管苧热烈接吻,没想到第二天就梦想成真了。恋爱中的人们梦见接吻完全可以认为是潜意识的投射,可诡异的是,我在梦里看到的管苧,无论是模样、表情、姿势,乃至微微呻吟的声音,都和实际中的完全一致。如果还有人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的话,我可以补充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她鬓角有一粒细小的红痣,那是我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但我在梦中看见了,无论是大小、形状还是位置,都和实际情形一模一样。显然,这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这么说,好像我在强调某种神秘的东西,其实不是的,也许恰好相反,我不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因此我也在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找一个科学的解释。我想了各种解释,其中有一种解释我觉得比较科学:我的眼睛是看到过那颗红痣的,只是意识没有留意到,而在睡梦中,理性退场,潜意识登台,眼睛的感官记忆重新活跃了起来,进入梦境,被我捕捉到了。我觉得,这个说法应该也能说服别人。
不过,管苧就对我的这个说法不屑一顾。她觉得这是我编造的,是我对她的讨好之词。她说,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我就是在梦里讨好她。我丝毫没有这样去想过,明明只是一种神秘的体验,从何而来的讨好呢?当然,这件事放在客观角度,听上去的确像是一种感情的强烈表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跟患了相思病似的。好吧,没问题,那就是讨好了。我不再说话,低头亲亲她耳鬓的小红痣,似乎那是能证明我诚实的所在。
我和管苧发展到这一步,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我们其实是同事,她是编辑,我是记者,我们在同一个部门。当然,我们《文化周报》的这种同事关系与别处不同,记者和编辑并不用经常见面,我写好稿件用电邮发给编辑就好。但自从管苧来我们部门后,我就有事没事往报社跑,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老是待在办公室里加班写稿件。我的动机简单明确,就是为了多看她几眼。但目的又很不明确,我似乎并没有和她成为男女朋友的那种冲动,我只想远观欣赏而已。这种复杂的感觉对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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