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zi 发表于 2021-12-7 10:08:56

去北京吃饺子

曾冠华,男,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常务理事。分别于《羊城晚报》《百花园》《小说月刊》《黄河文学》《骏马》《飞天》《广西文学》《山西文学》《边疆文学·文艺评论》等报刊发表小说、评论若干。

这段时间,狗胜老做一个梦,梦见去帮大老板搬家,人家欢天喜地坐在马车上,他追在后面跑。路旁,一位女孩看他那可怜的样子,脸拉哭相。岂料,马车上老掉下金子,让狗胜一路上拾得欢,那金子多得令他每次都被累醒。

姐好久没回土围村了。电话里,狗胜总想说此怪梦,只怕姐笑话。

朋友圈里,姐晒出还带着露珠的鲜嫩韭菜,狗胜仿佛闻到了馋人的韭菜香,便兴冲冲发微信问,姐自己种的?姐先亮两个乐呵呵的表情,然后回了几字,是呀,在阳台种的,做饺子,来北京吃饺子哈。狗胜答,好,姐我一定去北京吃饺子。

姐是狗胜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除了陆同志。

爹修水利炸石时被炸没了,娘精神失常不久也奔爹去。那年,姐七岁,狗胜四岁。成孤的姐弟俩名义上跟伯父过,其实依然住在自己家里,每月去伯父家领口粮,最怕伯母那双瞪大的牛眼,回回被吓得身子颤衣裤抖不作算,姐弟俩接过手的粮食顶多只有六成,还不敢让伯父知道,怕他揍伯母。伯父的拳头全土围第一,他打死人了该怎么办?姐常安慰狗胜说,咱省着吃,三角寨山上有野生山薯,没粮了去挖它回来。姐把挖得的山薯选出好的给伯父送去做下酒菜。姐弟俩喜欢看到伯父笑眯眯地握紧孔武有力的拳头,倍受鼓舞。

下放干部陆同志得知姐九岁了还没上学,便唤姐弟俩一起,三人过了湄河,一路朝中心小学奔去。姐虽然插班,可她比谁都好学。陆同志乐得呵呵笑着跟狗胜说,咱狗胜到七岁准时上学。每天,陆同志带着狗胜下地,捉了蚂蚱给他在地头上自个儿玩,玩累了顾自睡觉,直至被蚂蚁咬醒过来,陆同志丢下农具家什飞跑着把他抱到湄河洗掉蚂蚁毒液。陆同志回城之后,姐弟俩还是他帮扶对象,姐上完大学,狗胜十五岁那年与伯父大儿子干仗被打伤了脑瓜,便没再读书。

狗胜自小爱捣鼓车,木头车、马车、单车、手扶拖拉机、汽车他玩得溜熟。只是,狗胜帮完这家帮那家,无所谓赚钱。他说,陆同志说的能帮人就是好事。人们认定狗胜脑瓜进了水,没有女子肯嫁给他。

姐大学毕业留在北京工作。后来她也把狗胜接到北京去发展,期望他有所改变。可没一个月时间,狗胜闹着要跑。姐知道他惦记土围村,他喜欢帮这个帮那个,还时常给敬老院忙活,不在乎粗活脏活累活。姐叹息狗胜,这样子哪可能成得了家?狗胜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歌儿,一路欢跑,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姐心中惟有祝福。

姐也不顺,结婚生下儿子才七岁,丈夫便病故了。姐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成了家,可孙女刚上幼儿园,儿子却得白血病住进医院。

当狗胜再次出现在跟前时,姐眼睛瞪大了,要知道土围村距北京两千多公里。姐问,你真为吃一顿饺子大老远赶一趟北京?狗胜呵呵笑后掏出一张银行卡给姐,里面有一百多万元钱。

姐吃惊地问狗胜,你哪来这么多钱?这小车也是你买的?

原来,狗胜在家里收拾卫生时翻出了已故孤寡长寿老人范十一生前送的包裹,当时忙活没在意那是啥物件,这会打开才知道黑色粗麻布里面,还有用上好的黄绸缎包着的文物宝贝,狗胜毫不犹豫交给政府去。好家伙,范十一竟是晚清太监,那年陪溥仪一行逃往东北,路上拾得宝贝后他趁乱世跑路,侥幸回了土围村。国宝归库,国家奖励狗胜一百三十万元钱,他花了十五万买了小车,方便敬老院用,剩余的钱存银行里,姐有难处,他便专程送来。

姐下厨用自己在阳台种的韭菜包饺子给狗胜接风。这顿,是狗胜吃过最香口的饺子。在返程途中,车刚开到一个山村边时,前方有一辆失灵轿车直奔路边一个酷似姐幼时模样的小女孩冲去。狗胜毫不犹豫强行加速,横飞拦前,结果被撞得车毁人亡,那惨状吓得那小女孩嚎啕大哭。

狗胜想不到,梦里的女孩会跟姐扯上关系。

姐办完了狗胜的后事回到土围村,在敬老院竟意外见到失联多年的陆同志,可惜他认不得她了,他已严重痴呆,是狗胜生前找到他然后接来。姐如数捐出了狗胜送的钱,一半给土围敬老院,一半给中心小学。她告诉人们,这是狗胜的心愿。

回北京时,姐把陆同志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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