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zi 发表于 2022-1-3 11:23:11

父亲:见字如面    □郎中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父亲只对我笑,没说一句话。
  一觉醒来,突然想起那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父亲节,是父亲想我了。不知不觉,泪水浸湿了眼角。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吗?
  父亲离开我们快40年了,时常想起他,走得太突然。那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夺去了他的生命。没有对我嘱咐一句话,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
  父亲去世的那个痛苦夜晚,每每想起,刻骨铭心,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气异常闷热,伸手不见五指。母亲突然把我和哥哥喊起来,说父亲不行了。只见父亲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意识不清。我怎么呼唤,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一年,我才上大一,刚放暑假没几天,在学校只学了解剖学等课程,对临床知识知之甚少,并不能确定父亲得的是什么疾病。只是根据解剖学老师课堂上讲的,初步认为父亲患的是脑出血。
  我和哥哥急忙把父亲放在一个地排车上,他在前面拉车,我跟在后面推着,一路喊着父亲,“要挺住”。
  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我们摸黑走了十几里路,总算到了镇上卫生院。
  值班的是一位男大夫,怀疑父亲有机农药中毒,还问父亲近来是否与母亲或其他人吵过架。
  我说没有,父亲为人厚道,从来不曾与别人犯过冲。那位医生借着手电筒,扒开父亲的眼睛,发现瞳孔已经变大,说父亲病得不轻,抓紧进城转院。
  我又去找来一位堂哥,他在镇上的中学教书,距离镇卫生院很近。哥哥在前面拉着地排车,堂哥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扶着地排车,我跟在后面,向着县城奔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县医院,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我心想,到了大医院,父亲就有救了。
  急症室没有见到值班大夫,我和哥哥大声喊:大夫,大夫,仍没有回应。
  我慌乱地在门诊楼到处找值班医生,好不容易找到值班室。
  我使劲敲门,冲着里面喊,“大夫,快看看我父亲,他快不行了。”
  喊了好长时间,室内仍没有反应,我一脚把门踢开。一位30多岁的男医生打着哈欠,跟着我来到地排车旁,他脖子里挂着听诊器,听诊器也没有放到耳朵里,便把听诊器放到父亲的胸前比划了一下,就打发我们快去地区医院,说他们这里救不了。
  我们又拉着父亲急急忙忙地往地区医院赶。早上五点多钟,到了地区医院急症室,值班的医生也是一位男医生,对父亲做了详细检查,诊断父亲患的是脑干出血,呼吸心跳停止,已经没有抢救希望。
  那位医生说了几句安慰话,让我们快回家准备后事。
  我和哥哥趴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拉着父亲遗体回家的路上,我们哭干了泪水。
  回到村头,天已经亮了。乡亲们听说父亲走了,谁也不相信,因为头一天晚上,父亲还好好的,和生产队的叔叔大爷在水库边纳凉聊天。母亲更是接受不了,趴在父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差点休克过去。
  如今父亲走了整整38个年头了,我时常想起他老人家。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梦里见到父亲,不知道父亲在那边好吗?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家里很穷,生活困难,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平时父亲为生产队干农活,收工后便到我家自留地种菜,天暖和时,菜的品类很多,有辣椒、茄子、芸豆、芹菜、大蒜等等。到了秋天,父亲主要种白菜和萝卜。秋收后,把萝卜和白菜收起来,还有生产队分的地瓜,存在地窖里,作为整个冬天的食物。
  有时,父亲会把种的青菜放在一个小独轮车上,走上接近两个小时的土路,到县城农贸市场上卖,换回几元钱,作为家里购买油盐酱醋火柴等生活必需品的费用。
  父亲每次进城赶集,总要买几个包子,自己舍不吃,带回来给我吃,因为我在家排行老小,父亲最疼爱我。上小学那几年,每当父亲去城里卖菜,我就盼着他快回来。
  有时,父亲带着我去赶集,让我坐在小独轮车一边,另外一边放一个筐子,筐子里面装着青菜。
  上中学时,我开始住校。每隔三天回家拿一次干粮。周三和周六回家,周四和周一一早返校。那时的主食不过是地瓜干煎饼,外加一罐头瓶子萝卜咸菜。
  我们村距离镇上中学十几里路,父亲每次送我和本村另外一个同学到学校。因为我俩年龄小,父亲担心我们路上害怕。父亲一手将一把铁锨放在肩上,铁锨后面还挂着一个柳条框。把我俩送到学校门口,天刚刚亮,回来的路上,他可以顺便捡拾人粪狗屎,用作菜园肥料。那个时候,父亲种的菜,都是使用有机肥。
  父亲一直期盼着我能有出息,考上大学,改变乡下人种地的命运。我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考上了省城一所名牌大学。
  开学报到头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就为我打点行李:一个大的柳条箱子里,放上一床花被子,那是二姐结婚时的陪嫁,她没舍得用,送给我到大学里盖。母亲重新做了一床褥子,缝了一个枕头。父亲到城里买了一个大花脸盆和一个人造革的小背包,再加一个网兜。母亲还包好一包麦子煎饼,煮了十几个鸡蛋,让我在路上吃。这就是我上大学用的全部行头。
  天还没亮,母亲就把父亲和我叫起来,我们爷俩匆匆吃了母亲擀的面条,父亲依然推着独轮车,放上行李箱子,我斜挎着那个锃亮的皮包,换上一身母亲买的新衣服:一个黄军褂子和一条海军蓝的裤子。爷俩一前一后,就往县城长途汽车站赶。
  到长途汽车站,人山人海,父亲帮着办理好了行李托运,看着我排着队,上了长途汽车。
  第一次出远门,头一次坐汽车,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新鲜。上了车,一转眼就看不到父亲了。原来他跑到汽车站出口,等着我坐的这辆车驶出来,这样能多看我一会儿。
  汽车从父亲身旁缓缓地驶出汽车站,我从窗子往外伸出头,向着父亲挥手。汽车走了很远,我从车窗向回看,父亲还一直站在那里。
  到了大学,办理完了报到手续,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一周后便收到了父亲的回信。
  父亲上过几年私塾,毛笔字也写得不错。每年春节,他都给四邻八舍写春联。那年寒假回家,父亲还教我写毛笔字。
  大一整整一年,都是父亲给我写信。可是,让我悲痛的大一暑假,父亲匆匆离开了我们,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父亲的家信。父亲生前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但他的音容笑貌,始终铭记在我的脑海里。
  父亲当年的信,都是一个抬头:儿子,见字如面。

dongzi 发表于 2022-1-3 17:09:20

刻骨铭心,有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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