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母亲赶年集 □许培良
《山东工人报》(2022年01月14日 第A3版)“年,像淡烟,又像远山的晴岚,我们握不着,也看不到,当它走来的时候,只在我们的心头轻轻地一拂,我们就知道:年来了。”季羡林先生的这段轻盈美丽的文字,让我感受到了年的温馨,它像缕缕春风唤醒了我沉睡的记忆……
11岁那年,我已读了村小四年级,期末考试结束后,辞灶前一天,学校里放了寒假,我们像放飞了的小鸟儿,可以自由地赶年集抑或做其它事情。
我最喜欢的就是陪母亲赶年集。母亲说,日子再苦,过年也要有一番新气象,赶年集便成为常事儿。那时,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生活委实过得很艰难。这之前,父亲因公患病多年,不能从事家务劳作。这一年,母亲又因患有乳腺肿瘤,去青岛的医院动过大手术,花去一大笔费用,所幸的是,母亲最终得到了彻底的治愈。毋庸置疑,母亲成为家庭中的顶梁柱。
母亲勤劳而又节俭,平日里总是点点滴滴地积蓄,所以,还是将过年的生活打点得很有起色。令母亲欣慰的是,那时我的学业成绩很优秀,母亲于生活的艰窘中,看到了希望。
年,在乡村,是一个最隆重而又最盛大的节日。对于要强的母亲,过年了,赶年集,逛供销社,扯新布,做新衣,买鞭炮等,样样少不得。因了母亲的精打细算,我非常喜欢赶年集的那种感觉,跟在母亲的身后,像是一个小铃铛似的,也因此大开了眼界。
那时社会生产力水平还很低,不像今天这样,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但母亲对于任何欲购的商品,都是货比三家,精心挑选。譬如扯新布,她总是选那些穿起来舒适耐用、色泽素朴的,还要根据性别的不同选择花样,购置那些价廉物美的布料。扯了新布的当天下午,母亲就送到村子里的做裁缝的家中,裁缝便给我们“量体裁衣”。那个春节,我们都有了一套新衣服,却唯独没有母亲自己的。
过年买鞭炮,是我们男孩的至爱。穿梭于熙来攘往人声喧闹的集市中,不少小地摊上,摆放着花色品种不同的鞭炮,我喜欢那些粉色或红色纸样的,燃放后,遍地是粉碎的粉红色的纸屑,呈圆面形,很喜庆也很吉祥。因为那时经济紧张,母亲常常掰着手指盘算,应该买多少块。过辞灶的、接年的、上坟的、除夕夜的、大年初三的,还有正月十五的,所以,买来鞭炮也是要有计划燃放的。但那时很顽皮的我,往往缠着母亲追加一块。有了鞭炮,我的心中像乐开了花,盛大的节日也有了一种氛围,也增添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那时乡村的集市上,具有地方风味的小吃或佳肴也是不少的。譬如卖山楂糕的、卖糖葫芦的、卖油条和火烧的等,都有。看着别的伙伴们口里咀嚼着这些美味佳肴,我心中的食欲也会大增,甚至馋诞欲滴。或许母亲猜透了我的心思,也偶尔会掏出小手巾钱包买一些,让我得以欢喜地品尝。
我自幼对书有一种浓郁的兴趣。那时,在公社驻地附近,有一家小书店,低矮昏暗的书屋里,却陈列着一些引人注目的书籍。那些精装的、厚本的标价高,不敢去奢望,我却很希望等得到一本 《新华字典》,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七角三分钱。之于我,读到小学高年级,迫切需要这样一本工具书。当我手里攥着这本字典摩挲了又摩挲时,母亲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断然给买了下来,母亲肯定谙通——读书能改变命运,这也是那个年集中最大的收获。
只要是学业所需,母亲都会大力地支持。那些年集里,母亲还从当地供销社为我买来铅笔、铅笔刀、学习用本、带甜味的橡皮等,她谆谆叮嘱我,新的一年中,学业上要继续努力,不要止步。母亲也买了香喷喷的炒瓜子、炒花生等小食品,回到家中,端放到果盘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吃花生、拉家常,生活充满着无限的情趣。
时光如风,年味又渐浓。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父母亲也都已相继离世,现在物质与精神生活日渐丰盈起来,少儿时代陪母亲赶年集的日子,已无可复制,但那些岁月里的温情、深沉的母爱,却让我久久铭刻心怀。 时光如风,年味又渐浓。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