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远走的年味 胡代林
红红的对联贴上墙,年的气氛立刻就渲染出来了。北宋诗人王安石在《元日》中写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大意即是,阵阵轰鸣的爆竹声中,旧的一年已经过去;和暖的春风吹来了新年,人们欢乐地畅饮着新酿的屠苏酒。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千家万户,他们都忙着把旧的桃符取下,换上新的桃符。今年手写的“新桃”即将换去去年的“旧符”,宣告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新桃”就是今年写的春联,“旧符”就是去年尚存的旧联。一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年年如是。记得小时候,我们村子里的春节是从几支毛笔开始的。腊月刚到,念过私塾的老先生或教书先生就提着毛笔忙活开了。从村子的东头写到村子的西头,写好最后一个字,搁笔,净墨,舒臂,除夕已经站在村子门口了,尽等着人们把这些春联贴在新年的门扉上。家家户户贴的必是这种手书的春联。或是到街上去买,或是请乡里的老先生写。这个是除美食、鞭炮和新衣外,最重要的春节元素,一直留在记忆的深处。
那时,每个村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位擅长书写的老先生或教书先生,字写得相当漂亮,一到春节,又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拿着大红的纸请他们书写,忙都忙不过来。一张大红纸,八仙桌子上一摊,那种喜气很是气魄。如果稍好一点的红纸,上面会有一层蜡似的东西,找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拭。这个工作,在一旁观看的我帮着做,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手上的力度为什么会拿捏得那么好,没擦坏一张纸,到最后,抹布红洇洇的,我倒有点爱不释手了。擦好了,老先生把它先一分为二,这时老先生从来是不马虎的,一把裁纸刀,穿纸而过,我揪住这头,老先生捏住那头,“嘶嘶嘶”几下就好,整整齐齐的……接下来,基本就是老先生一人了,他多半不用裁纸刀,只用手,就能将红纸裁得大小适中,门框上的,大门上的,房门上的,门楣上的,一一裁开。这一点,我很是羡慕,曾经偷偷地做过几次,都将好好的纸张弄坏了,心虚,不敢声张,偷偷将坏了的红纸掖在袖口里。看他们濡墨挥写,兴趣盎然,不亦乐乎。写好的春联铺满堂屋、阶沿、屋前空地,满满当当的,晾晒着,随着墨香的扩撒,一股清新的墨香味飘进心里,美滋滋的,一年的喜兴吉祥就来了,也给春节增添着浓浓的文化味道。一句句吉祥的话语,一副副漂亮的春联,从老先生的笔下流泻而出,寄托着老百姓最朴素的愿景和希望。贴上门楣的对联,成了乡间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自己看着老先生们书写对联,欣赏着他们的书法,心里痒痒的,难免产生一种想尝试一下的冲动。自己也试着依样画葫芦,悄悄在练习,等到来年好显摆一番。那时,我们的语文老师也会几招,教我们练习写毛笔字。首先描红,一笔一画,有板有眼,不敢越雷池一步,老师说这是基本功,需天天练,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否则,一事无成。我们从写字中还学到不少道理呢,“心正则笔正”“爱好须专而精”“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等等。
近几年,市面上流行卖花花绿绿的各式印刷的对联、“福”字,金色的、红色的、花色的,真、草、篆、隶、行五体皆具,可谓琳琅满目,蔚为壮观。只需花上几元钱,就可以买上一副,方便了,懒得劳驾人。虽然方便,但总觉得少了那种独特的文化气息。手写春联淡出了我们的视线,能提笔写字的人也逐渐少了。我很怀念这种味道,仍然坚持每年提笔写几副对联,看着自己写的对联贴在门上,心里有一种踏实感。就这样,新年被我们精心地装扮着,手写春联的出场,必定惊艳四方。手书春联本身就是我们平常生活的一部分,不经意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老百姓脸上写满的幸福与喜悦。在我心中,手写春联是不能远走的年味。 手写春联是不能远走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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