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迎春来 □马庆民
如果说立春是春天的第一乐章“奏鸣曲”：春意萌发、春寒料峭。那雨水之后，便进入了春天的第二乐章“变奏曲”：气温回升、乍寒乍暖。随着雨水的到来，进入了气象学意义上的春天，雪花纷飞、冷气浸骨的天气渐渐消失，扑面而来的是温和的阳光和柔柔的细雨。大地逐渐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春风拂面、田野青青、春江水暖、桃李含苞，一幅早春的风景图正向我们缓缓铺陈开来。在春风雨水的催促下，乡村田野开始出现一派春耕的繁忙景象——大人小孩齐上阵，播种施肥、嫁接果木、植树造林、清沟埋墒，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
我的父母一生亲侍农事、躬耕田亩，同祖祖辈辈一样，在那片贫瘠的黄土地上繁衍生息、忠实守望。耕种、耙地、割麦、打谷……所有的农活儿，父亲总安排得井井有条，干起来得心应手；立春、雨水、惊蛰、谷雨……所有的节气，母亲总成竹在胸，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我从小跟着父母下地干活，自然懂得那份艰辛，更懂得每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吃杂粮喝米粥的父母，从来不知道赋闲和偷懒。每年春天一到，父亲便再也闲不住了，总会在五更的鸡鸣声中披衣而起，匆忙下地。等别人家升起缕缕炊烟时，父亲已耕了一垧地了；母亲则要挑水浇菜、洗衣做饭、铡草喂猪……那些年，父母的身影总是在田垄地畦间浮现，总是在土屋小舍前晃动，他们忙碌的脚步，也总是一遍遍走过故乡的大路小路、沟沟坎坎。
没读过什么书的父母，只懂得“种豆南山下”，却没有扛着锄头，沿着田间小路看月光洒遍田野，酝酿出“带月荷锄归”的纯美意境。他们勤劳节俭、善良朴实。家里的农具，总是修了又修，那些破烂的衣衫，常常补了又补。滑下架子车的每一个麦穗，筛簸在外的每一粒米，他们都会悉心捡起。霉烂出窖的每一颗红薯，虫吃鸟啄的每一片菜叶，他们都舍不得丢弃，认真拾掇……
这就是我的父母，平凡如一抔黄土，却又坚韧如一粒种子。他们身无所长，只会在那片土地上用勤劳的汗水，浇灌出一次又一次的收获，用庄稼般的守护，撑起我的生命，然后，目送着我一次次远行。
然而走得越远，我越是怀念那个清幽朴素的乡村。那里有宁静的远山，有潺潺的流水，有葳蕤的花木，有清脆的鸟鸣；那个乡村，有王维的辋川别墅，有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有陆游的山西村……但现实不光有“远方”的“一亩三分田”，还有眼前的生活和事业。去年春天，因为没能顺利晋职，我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一时间觉得上天不公，牢骚不断。
母亲得知后，要我休假回家陪她几天。年迈的母亲又一次带我下地干活。母亲对我说：“你流了多少汗，其实太阳和黄土都看得见，要想收成好，不需要想那么多，只需要埋头耕耘就够了……”母亲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这席话却让我无地自容，也豁然开朗。原来很多烦恼，不是我做的太多，而是我想的太多了。
其实，不管是脚下的田亩，还是心里的田亩，要想收成好，都需要默默躬耕，也唯有默默躬耕，才会不负春天，不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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