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东:虫鸣
秋虫,秋天的活跃分子。没有它们,似乎秋天不够完美。小虫,过惯了地面生活,沉思静想一会儿,走停观望一会儿,总感脚步太慢,路途太远,见识太窄,做梦都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苍天注定?虽然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何时启程,何时返程,途经哪些站点,自己说了不算,但不经意的一次矿下旅行,却省下来一笔不小的车船费用。
几只小虫,在木垛料场睡回笼觉,恰在这时,过来几个人,不待认清模样,便将它们码放到运料的车盘上,咣当咣当赶往一个新地点;
几只小虫,在几辆空载矿车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嘟囔着什么,这时矿车动了,平稳而有韵律;
几只小虫,走了好久,刚到井口,一头栽进罐笼,几秒钟飞速下降,由地面来到百米井下……
一路颠簸,一路疾驰,一路顺风,一路欢歌。
有的一到井下就蹲点滞留,眼睁睁看着罐笼附近的人成群进进出出;有的被中途甩下车,哪儿跌倒接着爬起来,以免被机车碾压、人脚踩踏、水流冲散;有的直抵终点站,到了矿工工作的掘进头工作面,腿脚完整地落户墙角和料垛。
井下一片漆黑,伸脚不见五指,陌生的环境,小虫流落到此,吓得不敢做声。有诗曰“百虫皆夜鸣”,看来,这些小虫还没有把井下夜的黑当作地面黑的夜。
忽而射来几束光亮,一闪而过。几只虫子在庆幸没被发现,臆想等待机会,爬上飞快的矿车,回归故土呢。
一会儿,风钻响起,嗓门很高很大,一刻不停地叫嚣了一个多小时,几只小虫滥竽充数,试着叫了几声,像蚊蝇凑到耳边的那种叫,可那独唱与和声,被风钻“突突”的声响吞噬了。
风钻完成当班的使命,被竖立在墙壁。可能是虫儿们精力太集中,竟忘了停下鸣叫,这下,“唧唧吱吱”的声音被矿工捕捉、收纳,行踪得以暴露。几束灯光越走越近,掀翻木料,推倒木楔,挪走工具,循声查找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但无声寻觅到想要的东西,确是很难的。班长吆喝着支棚,几道亮光快速回转方向,朝工作面悻悻而去。
秋虫 (摄于博山颜神古镇)
满以为工作面没了动静,小虫寂寞难耐,试着叫了一声两声三声……
井下的灵气由此诞生。歇息片刻,矿工的工作从此有了虫鸣的伴奏,为之添了色彩。
看着矿工形影孤单,了解到工作重复单调,几只小虫“流落天涯聊自得,今宵为尔感平生”,决定留下来,做终生陪伴。即使无车可乘,无人可助,那就娶妻生子,建立大家庭,了却一生。即使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
风钻开工,为几只虫儿演奏交响催眠曲;风钻停工,几声虫鸣有趣地为矿工奏响小提琴,拉起抑扬顿挫的二胡。时间一久,矿工和虫儿们成了要好的朋友。班中餐的碎末,成了它们改善伙食的大餐;休憩片刻的欢声笑语,成了它们磨牙唠嗑的佐料,原来的恐惧、寂寞,已经远离,亲和的气氛灌满大小巷道。
这天,工友小李担心虫儿孤寂难熬,偷偷把自己养的蝈蝈揣在怀里带到井下。工作间隙,小李打开盒子,喂一丝葱白,蝈蝈欢喜地叫个不停,感染了周遭的住户――小虫儿。我顺势学着虫鸣,结果有感应一般,一只个头大的蛐蛐出窝瞭望,正好被小李当场活捉,是不是书上说的,它在夜间视力不太好的缘故呢,不得而知。当天下班,小李将“俘虏”带到地面放生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不曾想,余生还能见到久违的阳光,可它又怀恋起还在矿下的妻儿老小。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离别的滋味不好受,也只好另作他算了。
多少年后,我有时在地面听到几声虫鸣,就会奇怪地以为是小李放生的那一只,或者是它的后辈,声道凄凉,叫得凄惨,怪可怜的!
这时,我真想找回过去在井下的影子,学几声虫鸣,让它感到有亲人在身旁,心灵得到些许安慰。 流落天涯聊自得,今宵为尔感平生。
哇,写得真好啊。学习了 真想找回过去在井下的影子,学几声虫鸣,让它感到有亲人在身旁,心灵得到些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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