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花好月圆
钱江晚报任迎春
“囡囡，外婆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出生的，命硬！这一辈子，苦啊……”从我记事起，外婆经常跟我说她的故事。
外婆一生坎坷，3岁时，家里穷得没饭吃，父母就把她送给别人当童养媳。养父母没有半点怜爱之心。小孩睡的是囫囵觉，养母却叫外婆凌晨就起床帮忙烧火。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温暖的灶火一熏，就不知不觉地睡去啦。“一睡去，就遭一顿打，全身都被竹蔑打肿啦。打了之后，早饭还没得吃。”外婆说，后来被打怕了，也饿怕了，烧火时就不敢再睡。
5岁，外婆就开始学做饭。天刚蒙蒙亮，就起床，身高够不着锅灶，养父特意做了一个板凳，叫她站在板凳上做饭。“你看，外婆这双手好多烫伤。”外婆伸出手，上面有着各式大小和深浅不同的疤痕。外婆是个有名的美人，皮肤白晰，五官秀美，一双手却惨不忍睹。
13岁时，外婆逃回家。外婆有个姑夫，精明能干又善良。一天，外婆偷偷利用上山拔草的机会，逃到了他家。确如外婆所愿，在姑夫帮助下，她回到家里。“逃跑时，我一路飞奔，不敢停下来歇口气，一双鞋子都跑丢了。如果半路被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外婆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泪光。
18岁时，外婆出嫁；25岁，也就是外婆婚后第七年，外公上山干活时，被一块滚落的石头压死。之后外婆一个人，扛起抚养3个子女的重担。
外婆是个要强的女人，外公去世后，她学会插秧、打稻、做蔑、放排等所有粗重的农活。很多活干得比男人好，插秧和扭蔑箍这两样，还是当时公社里的标兵。外婆曾作为妇女代表到县里参加劳动比赛。
为了养育3个孩子和年迈的公婆，外婆每天一早就到地里去种庄稼，一年四季，不同季节就种不同的庄稼。用外婆自个的话说，从不浪费家里一分一厘的土地。
外婆一家晚餐从不吃干饭，而是吃用各种杂粮掺杂进去熬成的稀饭，如番薯稀饭，南瓜稀饭等。正因为外婆种各种杂粮，一家人都没挨过饿。
一年到头，外婆还搞“副业”。除了养猪崽，贩卖小猪外，春夏季节，外婆上山采草药、摘山茶，烘干后贩卖。秋冬时节，就制作扫把、竹刷、畚箕等物件，只有秋冬毛竹做成的物件才不会被虫蛀蚀的……家里生活逐渐殷实起来，成了全村最早添置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等物品的人家。
没读书，不识字，是外婆认为自个最吃亏的事情。为此，不管多累多苦，外婆都拚命送3个子女去读书。
“当年，外婆是踮着脚尖送你妈你舅你姨读书，他们要是不读书，就不会有你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囡囡，你要好好读书，古人言‘黄金不如乌金贵’，任何时候，唯有读书，才有出路。”外婆跟我说这话时，满眼的慈祥和温情。
我参加工作后，会给外婆送生日礼物。2020年春节，特意把外婆接到我家里过年。当时，外婆精神矍铄，身体健康。没想到，回家后不久，外婆就开始犯迷糊，突然不认识人啦。为此，母亲和父亲陪护外婆住院治疗，时值疫情防控期间，住院特别麻烦。
2021年中秋节外婆生日那天，我把远在北京上班的儿子叫回来，全家人带着外婆最爱吃的芝麻月饼去看望她。
我们团团围坐在外婆身边，她特别开心，紧紧地抓住我们的手，说：“我一生命苦，你们，就是我的花好……月圆……”想不到，这竟是我们跟外婆的最后一面。
又是一年中秋节，都说“中秋明月寄相思”！外婆，我又想起您啦，愿您在天国一切安好！我们会以您为榜样，好好过日子。 你们，就是我的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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