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背景下的艺术之美——黎羌《醉梨园》读后
井国宁坦白来说,翻开黎羌这本《醉梨园》之前,我对于戏曲的了解算是极其浅显的。曾经在我相对局限的认知里,戏曲以音调唱腔作区分的话,大概只有秦腔、京剧、黄梅戏,以及诸多梆子小调之类的剧种;而以人物形象来区分的话,大概也只有生、旦、净、末、丑之分。除开这些,戏曲于我,似乎只有在耳畔响起熟悉的旋律时,偶尔能跟着哼唱上几句而已。
于气象万千的戏曲种类和浩如烟海的戏曲名目而言,我的这点见识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这本《醉梨园》,才让身为普通读者的我们,得以借助黎羌的视角打开这样一扇有关中国传统文化的窗口,进而探寻到戏曲所呈现出来的艺术之美,以及不同角色丰富多彩的身影。
单从字面上来看,所谓的“戏曲”即“戏剧”与“曲艺”,实则不然。在本书首篇的《中国戏曲的源流》中,作者以探索戏曲的起源为引子,向我们揭示了戏曲文化的源远流长之路,讲述了在历史的进程中,戏曲是如何跟在诗歌、绘画、音乐等艺术之后,以一个庞大繁复的融合体,开始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的。说它庞大繁复,是因为戏曲本身包含了音乐、舞蹈、杂技、曲艺、文学等诸多艺术品种。这些曾经自成一体的单个艺术形式,从未预料到在后来的某一天,会因为戏曲的出现,杂糅成一体,以崭新的姿态出现。
从戏曲这种艺术形式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注定逃不开人们心中所期许的精神图腾——戏神。这个称谓的由来,与早年的民间祭祀、祈福等活动有密切的关联。作为一个被具象化的图腾人物,千百年来,有人认为这个戏神应该是唐玄宗,有人认为其实吕洞宾也称得上是戏神,各有各的说法。作者黎羌用翔实的文字告诉我们,到目前为止,被大众普遍认同并接受的戏神只有两个:田都元帅和西秦王爷,南北方各一个代表。
与所有脍炙人口的文学名著一样,戏曲也是以悲剧和喜剧的样式来表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的。诸如大家耳熟能详的《窦娥冤》《赵氏孤儿》《琵琶记》等都是悲剧,而像《西厢记》《李逵负荆》《玉簪记》等,皆为喜剧。伤悲也罢,欢喜也好,都折射出剧中人物的人性与当时的社会现实。或可理解为,正是有了这些欢喜与悲伤相融共生的戏曲,才使得这些剧目能够从根本上打动观众,继而千载流传,经久不衰。
诚然,在戏曲的发展史上,必然有名声大噪的大剧种,也必然有独具特色的小剧种。《地方戏剧种大观》里,作者向我们讲述了这种从唐宋时起步,成熟于宋元时期的全新的艺术形式,一路踏过千年的风沙之后,定会掺杂进更多的地域特色,受到各民族方言的影响,继而衍生出更多的剧种名目来。譬如被称为国粹的京剧,看名字就知道是自京城铺陈开来,受众之广,遥遥领先;再譬如秦腔,仅仅一个秦字,就能够让我们跟随声腔的起伏,顿生豪迈之感。还有声腔婉转的昆曲、用安庆方言唱和念白的黄梅戏等,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在我们起源于唐宋,盛行于宋元的戏曲音乐中,是以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个声音符来构成“调式”的。在这种宫调的基础上,以同一宫调的若干曲牌所连成的长、短套曲,称之为“诸宫调”。诚然,这些专业性词汇于我们而言,是极其难懂的,但依然要为古人流传下来的智慧竖起大拇指来。这是作者在《扑朔迷离诸宫调》一文中为我们普及的专业化知识。通过这种通俗化的文字叙述,普通读者在品读此书时,能够更好地理解和消化。
当然,除爱恨情仇之外,戏曲还矢志表达对于忠烈之士的敬仰之情。这一点,或可通过戏曲形式中盛久不衰的经典IP——“杨家将”窥视到全貌。京剧版本的《金沙滩》(或称《碰碑》),写的是宋辽的双龙会之际,杨继业为保护赵光义而令其子延平假扮宋王,最后展开大厮杀的惨烈场景;而秦腔版本的《金沙滩》,却聚焦于山穷水尽之际的杨继业,垂垂老矣、感慨万千地挥泪呐喊。又如描述穆桂英等女将的剧目,有《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等多个剧种的版本。与杨家将有关的剧目,秦腔、京剧、川剧、豫剧等皆有涉及。
犹能记起,早年看电影《霸王别姬》时,我尚且懵懵懂懂,不知其表达的是何意。及至而立之年,重温这部电影时,方能体会到一个戏曲大家的成功之路,是何其艰难且遥远。梨园弟子们尊奉的“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既要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够做到手眼身同步协调,又要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够融入剧情之中。与现如今影视作品后期配音不同的是,戏曲表演的整个过程,唱念做打都得临场表现出来,无法借助后期的任何帮助。而这,便是我们熟知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由来。
梨园传来的各色声腔,都值得我们仔细聆听和慢慢咀嚼。只有这样,你才会发现它本真的艺术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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