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 发表于 2023-9-18 22:44:47

乘月归(已见刊)

乘月归(配图1幅)◎史慧清
看看表,已近凌晨。
妹妹带着孩子们也该到矿了,我嘀咕着,披衣下床。
他们今天很早便从老家出发,等他们到矿后,我得开车把他们送到妹夫的住处。他们一家已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妹夫的住处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
从宿舍出来,感觉微微有点凉。和酷热的白日相比,温差不小。我打着哈欠,向公路的方向望,虽睡眼朦胧,却被月色所惊艳。
月华如水,我睡意全无。蓝黑色的苍穹在一轮圆月的映衬下,越发深沉。它用宽广的无边无际的胸膛,笼罩着这个海拔高达2000多米的矿区。矿山像个安静乖巧的孩子,静静地倚在天地的怀抱里。矿山有界,苍穹却无尽头。我的一颦一笑嬉笑怒骂,全浓缩在这个有着边界的矿区。在我心中宛若天际的影响我全部的矿区,在天地的世界中,只是一个弹丸之地。
月下的世界如此安祥,如水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办公楼上、宿舍楼下、松林间、杨树荫里,还有对面群山上那些不停转动的大风车的风翼上。我试图用手机拍下它,可惜手机终究不是相机,无法拍出这美轮美奂的景致。
终于听到妹妹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有二丑(妹妹二儿子小名)银铃般的笑声,有胖孩(妹妹大儿子小名)粗壮的青春期已变声的声音,还有妹妹让他们注意安全的大声说话声,都给这静寂的月夜,激荡起涟漪。
二丑小时在我家常住,胖孩也是在我的眼皮下一天天长大,两个孩子模样和我有些相似,虽然他们最怕别人说是我的儿子,但小脸蛋上还是能看到我的几分模样,不得不惊叹人类基因的强大。
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常常和我微信视频聊天,但隔着手机总不及见到真人这般欢欣鼓舞。
车开始驶出矿区,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路上车辆很少,即使有,也是那些没明没夜的辛勤劳作的大货车司机,在仅有满地月光的夜晚飞奔在山路上。我与他们擦肩而过,走过一段段山路,驶过一块块整齐的梯田,穿过一片片长势正旺的茂密的杨树林。车子在如水的月光中,在洒满银辉的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山路间穿行。
孩子们见到我很开心,一口一个“姨”地叫着,说着他们一路的所见所闻,全然忘记这已是深夜。如果此时有无人机,在这样的一个月圆之夜,在弯弯山路上有一辆快速行驶的小车,还有一车欢欣雀跃的人儿,将会拍出什么样的景致呢?
我们驶过一个纵横东西面积很大的一个村庄,便遇到大片的向日葵,在月夜里默默相依。想起那天清晨路过此处,虽然阴天没有太阳,但向日葵依旧高昂着头,挺直身板,齐刷刷地面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那时我忽然明白荷兰画家梵高钟爱向日葵的原因,在它们的身上,能看到一种生命的力量,无论雪雨风霜,它们都保持着一种隽永的姿态。此时月夜里再次遇到,和孩子们兴致勃勃地介绍向日葵,孩子们惊叹着向窗外张望,小脸蛋儿也像窗外的向日葵般绽放。
山路高高低低,两旁树木高高矮矮,车疾驰而过,却总有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林。月儿跟着车子穿行,我们走到哪,它就跟在哪。那个曾经屯兵的村庄、那片向日葵林它始终一路相随,不离不弃,像极了小时候那首《月亮走我也走》。
那时不明白歌曲所表达的含义,只是模仿着歌中的曲调,和表姐一块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天上云追月,地下风吹柳”。我们常和比表姐大不了几岁的小姑进行唱歌比赛,大而响亮的歌声跃过院墙,飘到月亮里去。我们唱歌的时候,月亮跟着我们跑在院中央,我们停下不唱回到屋里,月亮又站在窗口等我们从屋里出来。
车在月色里行驶了一路,二丑不说话,睡着了。我想月光一定照着他的小脸,妹妹想摇醒他,说“快见到爸爸了”。二丑听到“爸爸”两个字,打了一个机灵,醒了。
目的地到了,胖孩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二丑蹦跳着大声叫着“爸爸”,朝着妹夫的住处飞奔而去,一家终于团聚了。
想起张若虚的“不知乘月几人归”,这万籁静寂的夜晚,有多少人乘着这皎洁的月光回家团圆,又有多少人在月色中寻找生命的归宿和真理。
我抬头对着月亮微笑,月亮慈爱地笑对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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