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的“围城”与“逃离”
——读《招摇过海》刘 畅
去年,苏州籍95后新锐作家周于旸作为最年轻的入选者,以首作《马孔多在下雨》入围第五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选TOP5名单。《招摇过海》作为其今年出版的最新小说集,延续并拓展了前作的天马行空,不仅是对个体生命经验的展现,更是对当代社会议题的多维度反思。这本书收录了八则短篇小说,讲述了八个与逃离有关的故事。
摊开书,字里行间招摇着不着一力的文采飞扬。
叙写海上日暮,“太阳正要落下,天空昏暗无光,海面上望不见影子。渔船驶过处,花开的波纹迅速聚拢,泡沫也成串地破灭,只要看一眼那景象,都会觉得像是最后一次道别。”作者的“镜头”由远及近,用极细致又极简约的笔触,展现了海面动态与静态的完美结合,将读者带入了这个被海水包围的视觉世界,也为后文堂吉诃德式的悲剧埋下伏笔。
描绘原野夜色,“当晚,我们坐在篝火旁,月光如水,山野安详。夜空离我们很近,好像可以直接和星星对话。树木沿着山脊排开,宇宙像一面深蓝的镜子,就藏在山谷的另一边,骑马入镜,一路向上,便可直达天空之国。”寥寥几笔勾勒出一片美丽神秘的自然景观,立体感与层次感让读者沉浸于其中。而篝火的存在,又为这个夜晚平添了一分温暖舒适的氛围,隐隐与文中对亲情的描写相呼应。
读故事,同时品尝现实主义的苦涩与浪漫主义的想象。
书名同名篇《招摇过海》中,作者以第三人称,讲述了舅舅曾传裕逃离世代捕鱼为生的“围城”。少年的他埋头苦读考出渔村,青年的他以命搏得荣誉加身,中年的他在喜获“咬陆鱼”后招摇过市,最后的他怀揣漂流瓶与“藏宝图”孤注一掷。这具肉体生于大海,又终归于大海,似乎永困于此。这副追逐英雄主义的灵魂却始终奋力招摇着摆脱捕鱼为生的宿命,想来,应当从未属于过这个充斥鱼腥味的小镇。
广泛引起青年读者共鸣的《退化论》,叙述了“我”宁愿来到动物园退化成为鸟兽,从而逃离工作的“围城”。奇幻想象中的“我”入住动物园,作为“人”,抑或是“动物”,被呈堂观看,“我”逃离职场、逃离婚姻、逃离亲情,放弃言语、放弃记忆,长出毛发、长出羽翼,最终飞不出玻璃穹顶之外的玻璃穹顶,可那些哄堂而笑的观众,谁不是被困在更狭隘的玻璃“围城”之中,谁不是走在“退化”的路上。作者以启蒙主义框架和类科幻文学形式,讽刺着“狗屁工作”对人的异化和世俗目光对人的贬抑。
其余的主人公,有人在逃离将尽的寿数、有人在逃离破碎的家庭、有人在逃离人类的虚无……这些故事中,人们在逃离一座座不同的“围城”,这些逃离的背后,既有个体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和寻找,也有群体对现有困境的反抗和追求改变的渴望。这八篇不同时发表的作品,在被写成时未拟构其关联,但集合成册时需要摸索这其间的草蛇灰线,提炼共性,那便是“逃离”,它并非预设的主题,却是共同的谜底。
见作者,原来毫不招摇,端的是少年的疏朗大方。
洒满秋日暖阳的周六午后,我有幸在《招摇过海》新书发布会南京站现场,听作者讲讲故事背后的故事。对于周于旸来说,写作是属于他的“逃离”。他谦虚地说,在学校时,成绩平平,入职场后,工作平平,少时靠写作逃离书山题海,长大后靠写作逃离人情世故、案牍劳形。“运用想象力是个愉悦的过程,因为它离自由更近”,他在通过文学的出口探索这一代“普通”年轻人“不一样”的可能。
同为95后,我也是试图“逃离”的一份子。二三十年前,父辈恰与眼下的我们同龄,生长于草野的他们,随着“入市”与“入世”的浪潮,跻身入城,满怀希冀;如今的我们,生存于逼仄的钢筋混凝土丛林的间隙,几近而立,谁不渴盼一场动魄惊心的逃离,奔向更广阔无垠处大口呼吸。“逃离”通常意味着出现了困境,需要寻找新的出路。逃离不是消极回避,更不是轻言放弃,而是用不同的方式,打破困局,走出围城,闯出天地。就如同作者亲拟的腰封所言:“度此一生如陆上行舟,有人招摇立帆,有人纵身入海。”
感谢作者,以文字为刃披荆斩棘,让被桎梏于“围城”的我们得以享受片刻“逃离”。作为读者,也期待着这股“文学苏军新力量”,继续为当代文学创作注入充盈的新活力。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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