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内心疗愈的史诗 ――《额尔古纳河右岸》读后
文图 张修东手捧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拥有慢品细读风格的我，连同梳理人物表、给好句子画杠杠、摘抄好段落，断断续续仅用一周时间功成，这在读书史上并不多见。
购书之前，知道它是第一部描述我国鄂温克族人的生存现状和沧桑巨变的长篇小说，获得过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按照读书习惯，先读序跋，再熟悉作者，我进一步了解到，这部小说，是作家从鄂温克族画家柳芭的故事中获取了灵感，然后深层采风，有几万字的笔记奠基，又用三个月集中研究、阅读、整理鄂温克族历史和风俗，之后以鄂温克族最后一位女酋长为原型，决定动笔书写百年历史的。我向来喜欢以原型扩展思路的小说，苍凉自述的开头“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看老了”，深深吸引我，一直读下去。
在小说的整体架构上，作家用四个乐章奏响命运交响曲。清晨，单纯清新，悠扬浪漫，它像一首独奏曲，虽单调却不显孤独。正午，沉静舒缓，端庄雄浑，它像一首进行曲，虽平缓却极不平凡。黄昏，急风骤雨，斑驳杂响，它像一首协奏曲，虽激动却不陷激进。半个月亮，和谐安恬，满怀憧憬，它更像一首安魂曲，虽安宁却不得静谧。而《跋》，却是人性的顿悟，社会的觉悟，自然的透悟。通篇读来，《额尔古纳河右岸》，就是一部内心疗愈的史诗。
在这个叫做敖鲁古雅的游猎部落，数百年前，居住着一支自给自足、居无定所的鄂温克人。他们信奉萨满，接受大自然的恩赐、风月山川的生灵平衡，享受与“马头鹿角驴身牛蹄”的驯鹿温情相处的美好时光，也经受着这个世界上无法改变的人间情仇、自然变迁、社会变革和时代更迭。这恰恰将人的三层关系：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己，处理的非常熨帖，描绘得淋漓尽致。
一部百年民族史，跌宕起伏，无比震撼。一部四代人发展史，娓娓道来，令人难忘。
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独特民风。驯鹿搜寻苔藓而生存的路线图，至今让人难懂的神奇岩画，传统神话故事的赓续，着实让我跟着作家的笔墨，作为其中一员，行走在“右岸”，和族人一起嬉笑怒骂。
一群族人有一群族人的国恨家仇。“黄病”虐行，瘟疫侵犯，严寒侵袭、猛兽侵害，“世道”阴云，没有改变鄂温克族人的价值取向，他们热爱如画的山川河流，过着诗歌般的自由生活。即便阶段性整体搬迁到山下，即便驯鹿有了豢养的安乐窝，但始终没有改变鄂温克族人的生存初心和生活初衷，老酋长最终还是实现了心理和现实的回归。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死传奇。当我读“人们出生是大同小异的，死亡却是各有各的走法”的句子，更加深刻感受了鄂温克族人坚忍不拔的坚强意志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列娜、拉吉达在睡梦中冻死，达西在与猛兽的复仇搏斗中丧命，果格力由树上坠落完结生命，交库托坎被蜂蛰死而归西，猎手林克被雷电击中不得生还，妮浩萨满为了救助别人失去自己亲爱的孩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体来自自然并回归自然，实践了“人是宇宙一粒尘埃”轮回的诺言，鄂温克族人依旧坦然面对，生活依旧鲜亮。这是现实中的我们值得用以疗愈心灵，更值得尊崇的。
我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总有一种感觉：低吟，源于自然物种濒临灭绝、纷繁复杂社会形态、土地归属状态的呻吟。呐喊，来自作家关于自然生存、社会关联、人类生命的呼喊，这正契合了作家作品的一贯主题即认知死亡、乡土情怀、热爱自然、关注生存。觉悟，来自于面对人的三层关系的省悟，以及对自然生存法则的破防、吞噬，即便有时候是无济于事的抗争。
我以为，一个有责任的作家，其使命首先是内心的感触，由此引发预感警醒，然后才是预知的疗愈。记得迟子建说过：一个作家能否走到底，拼的不是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占有什么样的素材，而是精神世界的韧性、广度和深度。无论对物于人，内心疗愈，精神阔达，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我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总在不停思索：自然何其可悯，那些越来越少的苔藓群、急剧下降的驯鹿量，有的已经被历史的长河冲刷干净，即使这些都是世界的。社会何其繁杂，包括边界、战争、砍伐，有的已经涅槃重生又得新生，即使这些事件发生在国与国之间。生命何其短暂，人生如蚁，生死不由人，一道道轮回似乎形成了社会的缩影、自然的消停。历史的沧桑和现实的沉重，已经摆在我们面前。
如何面对自然的生生不息？如何面对社会的摧枯拉朽？如何面对生命的轮回不竭？停下匆忙的脚步，审视自己，读读这部小说里的一些话，或许能从中找到内心疗愈的答案：
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你去追跑了的东西，就跟用手抓月光是一样的。你以为伸手抓住了，可仔细一看，手里是空的！
你爱什么，最后就得丢什么；你不爱的，反而能长远地跟着你。
……
看世事起落，观人间悲欢，议生离死别，人生靠什么来护卫来释怀，唯独自我疗愈的一颗心。我想。 看世事起落，观人间悲欢，议生离死别，人生靠什么来护卫来释怀，唯独自我疗愈的一颗心。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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