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之花结恶果
《水浒传》之宋江与阎婆惜:无爱之花结恶果□周康平
一
中午时分,金黄的阳光照耀在郓城的大街小巷,为这人来人往的小城,更添了几分生气。
郓城纵横交错的街道,夹着一条弯曲的老街。老街的转角处,耸立着一座颇有气势的酒楼。一面黄底黑字的酒旗,斜挂在酒楼的窗户外,迎风招展。不断进出酒楼的食客,将他们口袋里的银子,毫不客气地扔进了这座生意兴隆的酒楼。
满脸红光的宋江,站在酒馆大门边上,他刚送走与他一起大碗喝酒的朋友。宋江挥手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咧嘴一笑,很是惬意地背起手,朝前面的大街走去。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一个男人一直尾随着他,随后突然加快步子,一下闪到宋江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宋江一愣,看清了这个横在他眼前的大汉: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膛赤红,身穿白色褂子和灰色长裤,怀揣一个黑色包袱,腰间挂有一口腰刀。他头戴灰色毡笠帽,帽沿压得极低,将他的脸遮去大半,显得十分神秘。宋江感到有些疑惑:眼前的这个男子,怎么有点儿面熟呢?正待询问,那男子先压低嗓门问道:“你可是我宋公明哥哥么?”宋江听到如此称呼,就知道来者肯定是他的江湖朋友,于是睁大眼睛问道:“在下正是宋江,敢问哥哥是……”
那男子立即摘去头上的毡笠帽,激动地说:“哥哥,是我啊!”宋江顿时一惊,原来是他梁山兄弟刘唐,外号赤发鬼。
天哪,他怎么来了!宋江赶紧将刘唐拉到一个偏僻处,惴惴不安地问:“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全城都在通缉你们吗?”刘唐说:“俺知道。俺是受晁盖哥哥的命令,专程前来给你送这些东西的。”说完,刘唐打开他怀揣的包袱,里面是一百两黄澄澄的金条,还有一封晁盖写给宋江的感谢信。刘唐说:“公明哥哥,我大哥说了,务必要我将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
宋江打开信纸瞟了几眼,赶紧将信纸装进信封,说道:“你这太冒险了。你快快离开,回去对晁盖哥哥说,他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金条我不能收。”
刘唐急道:“你一定得收下。我们那帮兄弟,劫皇帝老儿的生辰纲和杀官人这事,要是没有哥哥你暗中帮助,早就被逮到砍成八大块了。”
“谢谢众兄弟的好意。这些金条我真不能要。你赶快带着它回去!”
“公明哥哥,你若不收下,我没法回去!”
宋江只得从包袱中抽出一根金条,用信封裹住,对刘唐好言相劝道:“好,兄弟,这根金条和这封信我收了。其它的,你赶快带回去。现在风声很紧,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很不安全。”
刘唐觉得宋江说得有理,答道:“那好,这些金条就当是我们替哥哥放在山寨代为保管。等风声过后,我再送来。”
宋江双手抱拳:“好,那请贤弟快快回梁山吧!”
刘唐点点头,别过宋江,快步离去。看到刘唐的身影完全没入前面的人群中,宋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金条和信封放进腰间的招文袋,朝大街正前方走去。没走出多远,突然被一个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叫住,此人正是宋江的丈母娘阎婆。宋江感到一阵晦气:今天真是撞到鬼了,我怎么就碰上这个女人了呢?
盘着发髻,穿着暗红上衣的阎婆,个子不高,圆脸小眼,一副贼精的模样。宋江看到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后悔:真是不该认识这个女人!可这又能怪谁呢?要怪就怪那个嘴吃八方的王婆,要怪就怪自己的仁慈心肠。 二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一天下午,准备穿近道赶往衙门上班的宋江,路过一条巷子时,碰到王婆,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整个郓城无人不知,那是一个能把树枝上的麻雀哄下地的女人。宋江在本地虽是知名人物,但很少与王婆有什么来往。这时,王婆突然叫住他说:“宋押司,有一个天大的事情,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忙解决。”宋江在社会上有一个让人啧啧称赞的名声:及时雨宋公明。慷慨解囊,助人于危难,就是宋江这个“及时雨”的公认人设。
宋江问:“王婆,什么天大的事情?”
王婆愁眉苦脸地说:“是这样的。我们家附近有一个名叫阎老头的人死了,他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她们穷得连安葬死者的钱都没有。都两三天了,死人还在屋里摆着呢。”
宋江很是惊讶:“那她们的三亲六戚怎么就不帮一下呢?”
“她们一家是从京城流落到我们这儿的卖艺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哪有什么三亲六戚的。”
“哦,那你带我去看看。”
于是,王婆把宋江带到了阎婆租住的房门外,看到屋内一具被白布裹着的尸体躺在一张破旧的门板上。尸体旁站着两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甚是凄凉。阎婆走上前,对着宋江就是一阵哭诉。心地善良的宋江,哪受得了这种场面,当即找来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叫人凭这张纸条到城外的“陈棺材”店去抬一副棺材回来,又问阎婆说:“安葬一个人,还需要一些其它费用,你有吗?”
阎婆哭丧着脸说:“宋押司,我现在穷得一分钱都没有。”
宋江听罢,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在阎婆手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转身离去。十两银子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宋江根本没想到让她还,更没想到要图她的什么回报。没想到几日之后,为了表示感谢,阎婆突然来到宋江住处,她看到了宋江屋内一片狼藉: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卷成一团。没洗的衣服和裤子在床头和椅子上扔得到处都是,屋子散发着一股霉味。精明的阎婆一下子就看到一个大好的商机。她找到王婆,打听到宋江的情况后,对王婆说:“宋押司虽然是结了婚的人,但他的生活起居却没有一个女人照顾,也太凄凉了。我家女儿阎婆惜,年方十八,可说与宋押司做妾,麻烦王婆去给宋押司说一下。事成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王婆听了这话,眼睛就笑眯了,她巴不得有说媒的生意找上门来。第二天中午,王婆来到宋江住处,把阎婆想将女儿给他做妾的事说了。
宋江听罢,忙摇头说:“这可使不得,我是有家室的人。”
王婆不以为然地说:“你有家室又怎么了?你老婆在你们宋家庄伺候你的父母,没和你住在一起。你再找一个妾,名正言顺啊。”
“这使不得。大家都晓得我的为人,这会坏了我的名声。”
“是,我们都晓得押司是不好女色的人。可是你老婆长期不在你身边,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有那种需求啊。你找个小妾在家里,总比你去青楼找女人解决问题强多了吧。”
“你可别瞎说,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去那些地方了。”
“好,好,是我瞎说。押司,听我的,让阎婆的女儿给你做妾,这样便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一举三得?此话怎讲?”
“一是你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老婆,晚上可解你的生活之苦。二是你那样做,等于解决了阎婆孤儿寡母的生活困难,为社会解除了一个负担。三是你这样做,还强化了你救人于危难的社会形象,人们会说你有善心。这是多好的事啊!”
宋江一听,觉得王婆说得有理,便为阎婆惜买了一处房屋。刚开始,宋江倒是三天两头往阎婆惜那里跑,只是没过多久,宋江不喜女色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相对于女色而言,宋江的兴趣不是在衙门,就是在他那些来来往往的江湖朋友身上。这下问题就来了。阎婆惜本就是风尘女子,又值青春勃发,长得花容月貌的她,自从傍上宋江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后,对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除了享受绫罗绸缎这些东西外,还有对爱的强烈需求,这一点正是让宋江感到头痛的事情。 三
一天中午,宋江来到阎婆惜这里。吃罢午饭,阎婆惜拉着宋江想上床亲热,宋江慌了,后退着嗫嚅道:“今天可不行,我还得马上赶回衙门公干。”
阎婆惜不满道:“你才从那里回来,又去,是甚道理?”
宋江低声说:“娘子,确实是有很急的公事等着我去做。”
阎婆惜怨道:“我才不信,你一定是想去找你的那些酒肉朋友喝酒,不准去!”
正当宋江左右为难时,一个人走上楼来,来者正是宋江的同事张文远。此人身材适中,长得眉清目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见张文远突然出现,宋江像是碰到了救兵,一边对张文远递眼色,一边对他说:“张兄弟,是不是衙门让你来喊我回去上班的?”
张文远是跟宋江在官场混的人,为人圆滑,见宋江递来的眼色,一下便明白了,忙说道:“宋押司,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宋江如释重负般对阎婆惜说:“你看,我说的是真的吧。那我先去了。”
阎婆惜很不情愿地叫了声:“三郎!”
宋江没理会她的叫喊,转头对站在楼梯边的张文远说:“你在这儿陪陪你嫂嫂,我去去就来。”说完,便“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阎婆惜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随手一推,将放在椅子上的琵琶推倒在楼板上,“叮咚”一声,琵琶发出的声音在屋子里不断回响。这声音对张文远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希望的召唤:老天有眼,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来,张文远在宋江包养阎婆惜之前,就暗自看上了阎婆惜,只是他穷小子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阎婆惜成为宋江的小妾。他心中哪里服气:这个长得又黑又矮又丑的宋江,又是一个有老婆的男人,他凭啥能娶到阎婆惜这样的小美人,不就是凭他有钱么?宋江既没有做生意,又不是富二代,一个小小的押司,工资那么少,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这种事,还用说么?这年头,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这么一个杰出青年,多才多艺,却连一个老婆都娶不到,就是平时想女人了,也只能上那些烟花柳巷去寻花问柳,这太不公平了!既然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那我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你宋江有你的门道,我也有我的手腕。虽然我没钱,讨女人喜欢却是我的本事。况且,今天是你宋江主动拱手相让的!
张文远应声朝那琵琶走去,弯腰捡起琵琶,把它抱在怀里用衣袖拭了拭,万分爱惜地说:“嫂嫂不能拿它出气啊。你看,多好的琵琶啊!”说完,张文远用白嫩的手指在弦上一滑,一串美妙动听的乐曲就响了起来,这令在气头上的阎婆惜心儿一动,细声道:“你也懂乐曲?”宋江娶阎婆惜时,张文远去喝过他们的喜酒。阎婆惜对张文远的印象倒是一点也不差。
张文远凝视着阎婆惜说:“我会一点儿,从小我就喜欢。”阎婆惜看到张文远投来的目光有些异样,心中一喜,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她毕竟是在风流场所浸泡过的女子,懂得把握机会,于是也直视着张文远,抿嘴笑道:“哥哥,没想到你不仅人长得帅,还多才多艺呀。来,给妹妹表演一曲听听?”
真是想啥来啥,在阎婆惜面前露一手,正是张文远巴之不得的事情,可借此作为亲近对方的突破口。张文远在阎婆惜身边坐下,娴熟地弹起了一首流行的曲子《探清水河》。弹到动情之处,阎婆惜与张文远竟然同时吟唱了起来。俗话说得好,琴声易得,知音难求。对阎婆惜来说,眼前这个多才多艺的帅哥,比起那个不解风情的宋押司来说,不知强到哪儿去了!阎婆惜双眼一亮,备好酒肉,便和张文远有说有唱地对饮起来。
机不可失!心怀鬼胎的张文远,借着酒意,将他讨女人欢喜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心有所动的阎婆惜,在酒酣耳热之际,很快便宽衣解带,与张文远尽享鱼水之欢了。而宋江的鲜少出现,也为俩人的苟合提供了方便。尽管如此,张文远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一天下午,张文远在床上搂着阎婆惜说:“娘子,我们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得想个办法。”
阎婆惜问:“你是说让我和那个宋黑鬼分手?”
“正是这么个想法。唉,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宋江不会同意的。”
“你说得对,那个黑鬼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他是不会轻易放我一马的。”
张文远感叹道:“要是能找个机会,让他主动休掉你就好了!”
阎婆惜眼睛一亮:“这想法倒是不错,让他主动休掉我。” 四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男女之间那些事,最容易被人嗅出异样的气息。最先告诉宋江阎婆惜偷野男人的,是唐牛二。这是一个浪迹社会的小混混,他是宋江的粉丝。如果说唐牛二只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混混,他的话可信度不高的话,那么两天前,王婆在街上找到宋江,把他拉到一处角落,向他讲阎婆惜背着他偷野男人的事情,那肯定就是确定无疑的了,她毕竟是阎婆惜和宋江的媒婆,这种事情,她岂能随便乱说。王婆自责道:“宋押司,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贱女人,打死我也不会把她介绍给你。这都是我的错啊!”
宋江安慰王婆道:“这不怪你。这种事情,谁又能事先预见呢?不管她,随她去吧。”
王婆惊诧道:“宋押司,这种事情,你也打算忍啊?”
宋江淡然一笑:“算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王婆急道:“她可是你的女人啊。她明目张胆地偷野男人,你真能忍下这口气吗!”
宋江依旧是云淡风轻:“这有什么呢,她又不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本质上与我没有多大相干,随她去好了。”
王婆气得指着宋江的额头急道:“你呀你,急死我了!”
宋江“嘿嘿”一笑,表面上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头还是感到很憋屈。尽管有很多捉奸的机会,他却一直没兴趣采取行动。去捉奸干什么呢?他毕竟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这事一旦被曝光,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反正他对阎婆惜也没有多少兴趣,由她去吧,自己少去或是不去那儿就行了。宋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不去那女人住的地方,谁能奈何他?只是宋江没想到,他今天会碰到阎婆这个对他来说已是名存实亡了的丈母娘。
阎婆像是在人海茫茫中发现了稀奇宝贝似的,拽住宋江的手,激动地说:“好女婿,这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见你到我女儿那里去了啊?”
宋江敷衍道:“我一天公事太多,没时间去。”
阎婆急道:“再忙也应该有点时间回去啊。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去!”说完,拽起宋江就走。
宋江哪里想去那个鬼地方,他后退道:“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就不去了!”
阎婆用力拉扯起宋江的衣服大声说道:“好女婿,有家不回,像什么话呢?我还准备到你们衙门去找你的!”听到阎婆这么说,宋江就有点虚了:看来只得随这婆子走一趟了,不能让她上衙门去找我麻烦!这种事能在那种地方说吗?此外,大街上那么多人,他和阎婆拉拉扯扯的,也有损形象。宋江只有随阎婆朝他那个陌生的家走去。刚进屋,阎婆就朝在楼上的阎婆惜大声喊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来了!”正半躺在床上的阎婆惜听到这喊声,以为是张文远来了,心中一喜,暗自骂道:“你这个死鬼,有两天没到我这儿来了,让我一天好无聊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你。”阎婆惜翻身下床,“叮叮咚咚”地朝楼下跑去。一见来人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张文远,而是久不露面的宋江,她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转身就回到楼上。阎婆见女儿这种态度,忙陪着笑脸将宋江引上了楼。阎婆惜低头坐在圆桌边,看都不看宋江一眼,阎婆对女儿责备道:“我儿,宋押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不和他说话呢?”
阎婆惜抬头瞟了宋江一眼,冷冰冰地说:“他平时自己不来, 关我什么事?”
宋江见阎婆惜这般态度,不想自讨没趣,转身就要离开,阎婆哪能让宋江走呢。自己女儿不懂事,她这把岁数的女人,还不懂事么?要是让宋江狠下心来,断了她们母女俩的生活来源,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得上街讨饭了。
阎婆忙把宋江推到阎婆惜身边坐下,又将宋江的手放在阎婆惜的手背上,温和地劝女儿:“我儿,你先陪我好女婿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酒菜,今晚你们俩得好好喝上几杯才是。”说完,阎婆走下了楼。宋江知道,这是阎婆故意为他们留出空间。这么久没见到阎婆惜了,此时看到她白嫩嫩的脸蛋,宋江也有一丝心动。他将放在阎婆惜手背上的手,顺势朝她的胳膊抚摸过去,想摸到她肩头,然后搂住她亲热一番,不料阎婆惜挣开宋江的手,冷冷地问了句:“干啥呢?”弄得宋江十分狼狈,只得将手缩了回去。宋江这时觉得特别丢人,刚才竟然对这女人有想法了!太没出息了!
一个无心,一个无意,就这样,宋江和阎婆惜在桌边尴尬地坐了一阵子后,终于等到阎婆端着几盘美味佳肴上了楼。阎婆不愧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看到这两口子相互别扭的样子,心生一计,于是便没话找话地不停给宋江和女儿敬酒,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喝醉!至少让宋江喝得走不了路,然后只有留在这里过夜,小两口床头不和床尾和,这事就了了!不停给宋江和阎婆惜敬酒的阎婆,直到自己也喝得天旋地转了,才回到楼下的房间。
夜深了,感到困顿难支的阎婆惜,见宋江喝得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以为宋江睡着了。她没喊宋江上床,独自躺到床上,衣服也没脱,裹起被子倒头便睡。趴在桌上并没有入睡的宋江,见阎婆惜对他如此冷漠无情,心凉至极,一心只想离开,只是已经头重脚轻,只好挪动几下脚步,来到床的另一头,褪去外衣,解开腰间的紫色鸾带。鸾带上有他的招文袋和随身小刀。宋江将鸾带挂在床头的栏杆上,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大约睡了四五个小时。宋江以为天快亮了,起身坐在床上,他看到侧身而睡的阎婆惜,睡得像死猪似的,便自己起身下床,匆匆忙忙穿上外衣,走下楼去。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阎婆,她问道:“三郎昨晚睡得可好,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宋江含糊地答道:“睡得可好了。”心头暗自骂道:好个啥,老子以后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五
宋江穿街过巷,来到衙门边上的一处早餐摊,摊主王老头热情地对宋江招呼起来。看到王老头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在为生计操劳,宋江突然想到自己曾答应过送老王头一副上等棺材的事,趁现在身上有钱,不如把此事给办了。宋江伸手向腰间摸去,顿时一股冷汗袭上了他的后背心:坏了,腰间的鸾带没有了!
鸾带上有招文袋和小刀!那个招文袋让宋江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门上。鸾带一定是落在阎婆惜的房间里了。确切地说,是落在床的栏杆上!宋江一边自责自己丢三落四,一边担心起招文袋的安全。他匆忙朝阎婆惜那儿跑去。要是招文袋被阎婆惜发现就惨了!招文袋里的那块金条不是宋江担心的事情,一块金条算什么呢?晁盖写给宋江的那封信,才是最让他着急的。阎婆惜是识字的,就他目前和阎婆惜这种形同路人的关系,要是那女人看到信,指不定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江快步跑到阎婆惜的家,急急推门而入,阎婆见是宋江回来,关心地问道:“三郎,你回来了?”
宋江应了一声:“我的招文袋落在楼上了。”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透过桌子上的烛光,宋江一眼就看到床栏杆上的鸾带没有了,招文袋和小刀也没有了。他心里一沉:坏了,一定是被阎婆惜给拿去了!
宋江一点也没判断错。宋江起床时,阎婆惜就醒了,只是装睡而已。等宋江出门后,她下床小解,突然看到一条紫色鸾带挂在床前的栏杆上,鸾带上的招文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招文袋里有钱!阎婆惜对于宋江的这一习惯还是了解的。这死鬼有好长时间没给老娘钱花了,那我就自己取吧!阎婆惜弯腰从栏杆上将招文袋连同小刀拖到了被子上面,伸手就在招文袋里摸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用信封包裹的一块金条。阎婆惜大喜:这个宋江,真是个富豪,随时都有一块金条在身上!有了这金条在手,可够她和张文远享受一段时间了。金条到手了,手中的那封信也没啥用了,阎婆惜正想把那信封放回招文袋,却鬼使神差地将信封打开了。天,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原来这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晁盖写给宋江的感谢信。原来宋江间接参与了晁盖那伙梁山反贼抢夺皇帝生辰纲的大案!这可是滔天大罪!难怪宋江平时出手那么阔绰!原来他私下里干的是犯罪勾当!这回真是老天有眼了,我要彻底翻身了!阎婆惜看得清清楚楚,晁盖在信上写的是送给宋江一百两黄金。招文袋里只有一块金条,其它金条肯定是被宋江给藏起来了。不管他把那些金条藏得有多深,只要这封信在我手上,还怕你宋江不听我的摆布?从今天开始,我可以与我的心肝宝贝张三郎一起挥霍人间的荣华富贵了,再不用去看宋江这个黑三的脸色了!
正当阎婆惜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时,她突然听到楼下的大门被推开,然后听到宋江的声音。不好,宋江一定是回来找他的招文袋了。阎婆惜没地方可逃,只好慌忙将招文袋连同小刀抱在怀里,钻进被窝装睡起来。
宋江走近床栏杆,在周围仔细地看了看,没见他想找的东西,又在他睡觉的床头也翻了几遍,也没看到招文袋和小刀。它们不可能不翼而飞,肯定是被阎婆惜拿了!宋江喊了几声,阎婆惜装睡不醒,他便上前用力摇醒了她,急切地问道:“你把我的招文袋放到哪里去了?”
阎婆惜眯着眼说:“什么招文袋?”
“就是我平时缠在腰间的那个招文袋。”
阎婆惜一口否认道:“我一直在睡觉,我怎么知道你把它丢到哪里去了?”
这女人竟然不承认!宋江瞪着眼说:“我走时招文袋还在。我才没走多会儿,屋子里只有你。不是你拿的还是谁拿的?”
阎婆惜装出一副委屈相说:“我没拿!”
宋江再也稳不住了,揭开阎婆惜紧抱的被子,一眼便看到招文袋被压在阎婆惜的腰间,气愤道:“你还说没拿!”
阎婆惜反手将招文袋按住,毫不示弱地说:“我拿了又怎么的?”
宋江说:“快还给我!”
阎婆惜轻蔑一笑:“还给你?你说得简单,你以为我现在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阎婆惜一定是看了那封信了!宋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讨好地说:“你把招文袋里的那封信还给我就行了,其它的都给你。”
阎婆惜冷笑道:“没那么容易。你想把信要回去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宋江毫不犹豫地说道:“别说是三个条件,就是三百个我也答应你。你说吧。”
阎婆惜从床上坐起来,以胜利者的口气对宋江说:“一是你写一纸休书,从今日开始,还我自由身,成全我和张文远的好事。二是,这座房屋及房屋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归我。”
宋江连想都没想,果断地说道:“好,这没问题,我答应你!”
阎婆惜紧接着说:“第三件事就是把晁盖送你的那一百两黄金全部拿来给我。只有这样,我才会把那信还给你!”
宋江急了,赶紧对阎婆惜解释道:“我没收那一百两黄金。我只是拿了一块,其余的我让刘唐全都带回去了。你叫我怎么给你那么多黄金?”
阎婆惜不屑地说:“你哄鬼啊。你当我是两三岁的小孩吗?不见那些黄金,我们就到衙门去说!”
宋江急得挠头,对阎婆惜恳求道:“这样好不好,你先把信还给我,我回头去找朋友借一百两黄金给你,这总可以了吧?”
阎婆惜哼了一声,说:“你那点儿江湖把戏别在我面前耍。你一手交钱,我一手交货!不见那钱,我就报官!”
天下莫毒妇人心,她这不是要我的小命吗?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宋江两眼一瞪,向阎婆惜猛地扑去,他只有硬抢了!
阎婆惜哪会让宋江把信抢去!她双手死死地抱住招文袋,宋江虽然力大,一时也掰扯不开她紧扣的双手。抢夺之中,宋江突然摸到了招文袋上的那把小刀,他拔出刀子,本是想看阎婆惜是不是把信藏在小刀的袋子里,没想到阎婆惜见宋江突然拔刀,惊恐万状地大声叫道:“宋江杀人了!”阎婆惜不叫还好,这一叫彻底激怒了宋江,他连想都没想,挥刀过去,刀尖划过了阎婆惜的脖子,那是势大力沉的一刀,阎婆惜只是轻微地哼了一声,便一命呜呼了。宋江从招文袋里找出晁盖写给他的信,点燃将其烧为灰烬后,才松了一口气。
阎婆在楼下听到阎婆惜叫喊宋江杀人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来,只见宋江双手沾满鲜血,那把带血的小刀还在阎婆惜的床上,阎婆惜满脸是血,两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宋江看到阎婆,从床边站起来说:“你女儿欺人太甚,我把她杀了。”
阎婆悲伤道:“天,你害了我女儿,你让我这老妇往后怎么活啊!”
宋江沉着地说:“这个你放心,你以后的一切生活费用我给你包了,我保证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阎婆脸上露出笑容,温和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我女儿这样放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趁天还没亮,我们得出去找副棺材来把她装走,免得时间长了麻烦。”
宋江觉得阎婆说得有理,锁上门,与阎婆朝城门走去。来到城门,天已放亮,已有不少行人进进出出。城门口两边站着十多个执勤的官兵。城门两边还有不少摆摊做早餐生意的商贩。宋江刚走到城门口,突然被他身后的阎婆抱住大腿,随即响起了阎婆惊天动地的叫喊:“快来抓杀人凶手啊!快来抓杀人凶手啊!宋江杀死了我女儿阎婆惜!宋江是杀人犯!别让他逃了!”
阎婆惜的叫声如惊天炸雷,让城门口顿时炸开了锅。敞开的城门,“哐当”一声,给关得死死的。宋江一时目瞪口呆。执勤官兵和群众立马将阎婆惜和宋江围了起来!
大伙一看被围的真是宋江,一下都懵了,他们连忙摇头表示不信宋江是阎婆叫喊的杀人犯。宋江是何许人也,郓城赫赫有名的大好人,杀人犯的罪名怎么可能与宋江沾边?最不相信此事的是唐牛二,正好他在城门边摆小摊,他冲进人群,对准阎婆就是一脚,上前“啪啪”两个耳光打在阎婆脸上,大声为宋江伸冤道:“大家休听这疯婆子的胡说八道!我们宋押司怎么会是杀人犯呢,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一起喊,说宋江不是杀人犯。宋江趁人群混乱之际,溜之大吉。阎婆也不是吃素的,死死抓住唐牛二的胳膊,大喊唐牛二是杀人犯的帮凶。执勤官兵只好将唐牛二押送至衙门。身在衙门的张文远,心中已明知一二,面对阎婆咬死不放的指控,暗中推波助澜。衙门的办案人员虽然也不相信宋江是杀人犯,但也只得到阎婆惜家里走一趟。他们在阎婆惜尸体旁发现了宋江的招文袋和他那把带血的小刀。铁证如山!宋江的画像立即被贴上了城墙,潜逃的宋江成了大宋通缉的要犯。走投无路的宋江,不得已只得投奔梁山落草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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