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心中的黄河
流淌在心中的黄河——读牛庆国诗集《哦，黄河》张志焱
久别重逢，我们终于在那大河转弯处，重新发现了诗人牛庆国。
《哦，黄河》是牛庆国先生的新诗集，这个“新”不惟针对“年份”和“窖藏”，也指代“艺能”与“境界”。这个从祖厉河走出来的诗人，沿着激荡的黄河继续走向平野大荒、走向岁月深处。新诗集的出版，距离《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诗里》首版发行恰好十年，这十年，也正是诗人垂手而知天命的重要时间段，诗人开启了对诗歌和天地的深沉思索。
这部诗集满心满眼都在深情吟哦人与黄河的点滴故事，细细雕磨了“黄河故事”“黄河册页”“黄河行走”和“上游的村庄”四个主题单元。他从体道问源的高度去看待河流与生命，从飞鸟礁石上寻找意义，在日暮湾流中体味时间，所以那些词句才能如重获新生一般，表现出惊世骇俗的振动感和冲击力。
一、河流与血脉
短诗《看，黄河》中说：“女儿却忽然指着我的胳膊说/看，黄河/我看见那里也有一条蓝色的线/也弯弯曲曲”这首诗通过父女对话的形式，把黄河与血脉联系在一起，隐喻巧妙而不事雕饰，但却振聋发聩、直指人心。滔滔黄河九曲不回，在茫茫九省的广袤大地呼啸而过，慈爱地养育了两岸千万亿生灵。河流与血脉，这是诗人的独特创见，是对“黄河母亲”这一概念的最新表达，也揭示了民族与河流的共生关系。
另一首诗《听河》则把河流与道路联系在了一起：“我听见每一条路上/都有河流的声音”诗句内敛而隽永，发人深思。或许正因为诗人居住在黄河穿城而过亘古不变的金城兰州，这才对黄河有了如许深沉的思考。人类是因河而生、依河而居的，即便有些人在迁徙的过程中远去山林，依然离不开水的濡养，而人类依赖的任何一种水流，都是以河作为它的源头。
二、本质的人
诗集中有一首很独特的作品叫《水电站》：“那个在大坝上坐着的人/是在给自己充电吗/其实，他也是一座水电站/他应该是知道的”人坐在大坝上给自己充电，这电流自然是大河传递过来的生命能量。但这个人自己同时也是一座水电站，他将受之于河的电流再次创造性转化，输送到更多的地方，使这个世界收获了更加甜美的果实。水利万物而不争，这真是近乎“天人合一”的奇瑰想象，也是生态文明的理想化表达。天地之大德曰生，人类的发展是要法于自然而生生化育的，这种生而不育的至高德性，也正是我们所孜孜以求的人的本质。而短诗《看见一个人》则把“一个人”这个概念高度抽象化：“我看见一个人，用一根针挑亮每一颗星星/我看见一个人，从一个瓦罐里倒出河流和种子/我看见一个人，把漫天的风雪背到一口锅里/我看见一个人，用锄头临摹闪电写下的文字”“那个人”或许是一位母亲，在点点星光下密密缝制游子的外衣，“那个人”或许是一位父亲，为了家庭的生计而承受着所有的风霜雨雪。“那个人”更可能是我们的远祖，用一个瓦罐的粮种延续了家族的命脉。“那个人”也或许是奋战的先辈，他替天行道，用镰刀和锄头开启了一个电光石火的时代。“那个人”自来处来，往去处去，是古人与来者的有机统一，他是我们中的一份子，也代表着我们所有人。
三、天地的警言
黄河是诗人笔端流出的天地大爱，但河流又不总是温柔的，它常常给人类以严肃的警示，告诫人们一言一行均须遵循自然之道，合乎日月法则。
《黄河谣》揭示了河流的另一面：“一条河的浑浊/并不全因为泥沙/有时是因为疼痛”那些浑浊象征着自然界带给人类的种种苦难，揭示了漫长岁月中曾真实发生的灾难现实，提醒人们不要忘记疼痛，怀抱着谦卑走向前方。而《河边的鸟巢》是这样描绘鸟巢的：“是一个漩涡/在河边的高树上/像灯塔/我懂得它的光芒”鸟巢就像一个时间中的漩涡，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成鸟觅食、小雀待哺、幼雏学飞，一幕幕生动的画面轮回闪现，生命的繁复演变正在其中。它也正像一个灯塔，静静言说着生命的美好和可贵，提示人们注意领会生命的真谛，万勿错过人生的风景。诗集里最后一首诗是《大地赋》，诗人在此由衷地发出了感慨：“云卷乱星，草掩羊群/其实世间，并非只有人世”诗集由《听河》开卷，沿着河流的声音延展而去，最后回归到大地，仿佛一个与河同行的游子，在阅尽繁华后回到了久违的故土，重新审视他所游历的这个世间。诗人看过鸟兽、看过云雨、看过现实种种，终于发现这世间并不只是人世，这世上并行着不同的生存法则，花草有花草的语言，山石有山石的道理，云自去席卷它的星辰，草自去遮盖它的羊群，只有尊重自然的大道，人才能与这世间万物和谐相生、安然相处。
评论家原彦平评价说：“他写黄河，但并没有写具象的黄河，而是给这条生生不息的古老的伟大河流赋予生命和情感，他写黄河边的乡土、写黄河边的人家、写黄河边的生灵、写爱；写生长、写流逝、写希望。看似平静质朴的诗句中，却蕴藏着震撼人心的浩荡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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