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品与酒香
《山东工人报》(2024年12月27日 第A4版)http://szb.jngh.org.cn/paperdata/sdgrb/20241227/DSH_5.jpg
中国古代的文人墨客与酒有缘,陶渊明、李白可谓是诗人的代表。画家中亦不乏贪杯恋盏之人,吴道子、范宽、徐渭、八大山人,皆嗜酒成癖,堪称酒徒。书法家们自然也是迷恋着酒水,从他们的书品中,我们闻到了浓浓的醇酒香。
酒和书法的结合,最早可以推及到铸造酒器的时候,在西周时期,酒器里的铭文,就是两者最初的结合。及至东晋王羲之兰亭雅集、微醺作序,方才在彼此缠绕的文化史上成就了一段旷古烁今的佳话。相传,王羲之酒醒之后,拿出这幅字,也不禁喟叹,“此神助耳,何吾能力致”,随后“更书数十本,终不能及之”。可见,“天下第一行书”的诞生里融合着多少偶成的天机,其中,酒的作用尤其显得不可或缺。没喝酒,再写一遍,写出来的字就没有神采了,面目呆板,没有了昨日的光华。
唐代的书法家大都嗜酒,被世人称为“草圣”的张旭,《新唐书》记载:“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其草书《古诗四帖》那纵横捭阖、雄强飘逸的线条,或正是酒后的神来妙笔。而怀素更甚《书林纪事》谓:“怀素,性疏放,不拘细行。嗜酒,凡一日九醉,时人目因其书为‘醉僧书’。每酒酣兴发,遇寺壁里墙衣裳器皿,靡不书之。尝自叙云:醉来得意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张旭和怀素是中国书法史上极重要的人物,他们的狂草书,显示的是生命在酣醉时的样态,意识、潜意识、情感、想像都纷然织成不可预测的韵律,醉后不可复得,这般境界真是奇妙。张旭和怀素可谓是开“酒神派”书法之先河,他们把酣醉当作生命的高潮和提升,把酩酊的状态认为是生命最炽热、最畅快、最具创造力的状态。此时,理性的控制和拘谨丧失了,潜意识中所压抑的、积藏的、生命之原始的、本能的得以畅快的宣泄,精神获得大解放。
宋代的苏东坡,虽酒量差胜,但做酒徒的努力不减张旭和怀素。《山谷题跋》有一段这样的记录:“东坡居士,性喜酒,然不能四五龠以烂醉,不辞谢而就卧,鼻声如雷,少焉苏醒,落笔如风雨,虽谑弄皆有义味,真神仙中人”。至于米芾,大约做了七品县令,气派自是不同,能闹出个戏剧性场面来,亦是雅气拂人。唐代书法有两个主潮:一是理性派,一是狂醉派。宋人对理性派做了反动,对狂醉派也做了反动。宋代书法家所追求的“潇洒”“信手”,有游戏遣兴的成份,这与张旭、怀素激越狂醉的书法表现十分不同。宋人游戏人生的生活态度表现得是极为明显的,“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壹戏空。”米芾的这种个人抒情观与当时的哲学风气、文学风气密切相关。
唐宋书家的嗜酒并不能与市井酒鬼的胡闹无为相等同。饮酒是手段,借酒驱散了拘谨的心理因素,有利于笔墨技巧的充分发挥。
至于明清,出现了一批反叛型书家,而这些人多生活坎坷,内心苦楚,酒便成为浇愁解闷的东西。其中,最善饮的首推王铎,有千杯不醉之称。傅山也喜酒后走笔:“醉后突兀兴不已,洒作粉壁石倾斜。”显然,对他们来说,酒是他们生命当中的激发素、催化剂。如果没有酒,他们的创造力极有可能被封死在僵化的生命历程当中;正是因为酒,他们才得以换一种思维,换一种状态,从而在困厄的人生里,焕发出艺术的活力。
可以说,古人通过酒来张扬个性、产生故事、产生叙事,这对文化的传播也有积极的意义。好酒醉酒之风,激活了两千余年书法大家的创作冲动和灵感,在“挥毫落纸如云烟”中,古代书家为后世留下数不胜数的书法杰作。
如果没有酒,书法史或许会是另一种景象。
马洪 如果没有酒,书法史或许会是另一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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