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得更高走得更快，上海如何扬长避短？
——来自一线代表委员的声音■劳动报记者罗菁叶佳琦 郭娜 于玘珺 张锐杰摄影 贡俊祺 展翔
迈向更高水平发展的上海，需要发挥自己的长处，也需要攻坚克难，将补短板作为带动全局的关键之招。
何为短板？就是经济社会发展中的薄弱之项、难解之题，它们能否解决好，事关上海持续发展的“要点”，也事关群众最关切的“痛点”。今年两会期间，不少来自一线的代表委员针对上海城市发展中的一些短板问题，积极建言献策，希望能找到症结所在，精准施策，发挥功效。
技能人才培养不能断档
高技能人才可延长工作年限
培养一个高技能人才，需要多久？
这个问题，对于市政协委员，中国宝武集团宝钢股份技能专家、技能大师王军来说，答案自在心中。从1985年到宝钢工作，他在现场摸爬滚打30余年，才逐渐成长为新时代的技术大师、蓝领中的科学家。
“曾经有一位领导问我，交给你一个徒弟，你需要多久才能把他培养成优秀的技能人才，我思考了下告诉他，至少也得10年。”王军说道，“从普通工人到技师，从技师到高级技师，这当中的过程省不得，必须要历经磨砺，时间与精力的付出缺不得。”
一方面，高技能人才无法“速成”；但另一方面，高技能人才的短缺又是不可忽视的现状。
王军表示，尽管上海在高技能人才培养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制造业高技能人才仍存在紧缺现象，从最近一次全市产业工人队伍建设改革督查情况来看，高技能人才培训存在供给不足和结构性矛盾两大问题。
当前，上海正在聚力落实国家重大战略任务，深化高水平改革开发，聚力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而无论是加快推进“五个中心”的建设，还是加快塑造产业发展的新动能和新趋势，高技能人才都不可或缺，这道题，怎么破？
王军认为，首要自然是加大培养力度，在培养体系与平台建设上，上海已经构建了以行业企业为主体、职业学校为基础、政府推动与社会支持相结合的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建立了高技能人才培养平台，如高技能人才培养基地、新型技师学院、公共实训基地等。在政策支持与激励上，上海市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支持高技能人才的培养和发展。例如，对参加急需紧缺职业（工种）目录内评价且获证的人员，给予人才引进等方面的政策倾斜。此外，还实施了高技能领军人才培育计划。
在王军看来，建立高技能人才延期工作年限制度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近九年来，市总工会加大高技能领军人才特别是上海工匠的选树培养，选树近900名上海工匠。因为本市高技能人才的短缺，我们在社会企业调研中发现，有些高技能人才超过70岁还在坚守岗位。”王军告诉记者，对于高技能人才而言，延期工作年限使他们能够继续发挥专业技能和经验，为社会创造更多财富，同时也实现了个人价值的最大化。此外，延期工作意味着更多的工作年限和收入，这有助于提高高技能人才及其家庭的生活水平，为他们的晚年生活提供更多保障。
“远水救不了近火，关键在于如何缓解全社会特别是制造业企业对高技能人才的迫切需求。”王军认为，可以建立高技能人才延期工作年限制度，上海市高技能人才可年满66周岁退休，个别确因国家重大项目特殊需要，可适当延长退休年龄，最多延长至70周岁，“当然，我们需要明确高技能人才范围，例如荣获中华技能大奖、上海工匠和上海技能大师工作室领衔人等。这样既可以缓解本市高技能人才紧缺现状，也能确保高技能人才管理制度的科学性和可持续性。”
养老护理人才匮乏
加大从业人员就业补助，打开“天花板”
截至2023年底，上海市户籍人口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568.05万人，占总人口的37.4%。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养老行业已成为社会关注的重点领域。
然而，当前养老机构面临着从业人员劳动强度大、工资待遇低、社会地位不高、晋升空间有限以及职业风险高等问题，导致该行业对年轻人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市政协委员、上海颐和苑老年服务中心理事长周保云调研发现，目前上海养老护理员队伍中，超过55岁的护理员占比接近40%，而45岁至65岁的从业人员是养老服务队伍的主体。
记者查询发现，在上海市老年学会的2023年年会上，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周海旺曾发布一组数据，本市养老护理人员不仅数量严重匮乏而且整体素质偏低。上海市养老护理员中，初中及以下学历共60385人，占86.94%；持养老护理员初级证书的人员占比69.23%。
照顾老年人的人，自己也快要迈入老年，再加上整体文化程度偏低，专业素养不足，如何才能保证服务的专业性和高质量？
对此，周保云认为，从养老行业高质量发展的角度来看，仅依靠退休人员已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因此，必须积极吸引更多年轻人和具备专业技能的大专高职毕业生加入养老行业。这不仅有助于提升养老服务的整体质量，还能有效缓解专校毕业生就业压力，为他们提供更多就业机会。
但是，养老行业本身属于微利型行业，盈利能力有限，难以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待遇，导致年轻人和专业人才对该行业的兴趣不高。尽管政府对护理人员有一定的补助，但这些补助不足以应对社保基数的增长，导致从业人员的实际收入仍然偏低，难以留住人才。
要让“朝阳”照顾“夕阳”，就不能总用情怀来留住年轻人。周保云建议相关部门，针对养老行业的特殊性，制定长期、专业的扶持政策，加大对从业人员的就业补助，吸引和引导更多年轻人和专业人士进入该行业。具体补助标准可根据从业人员的学历、职称、工作年限等因素进行分级设置，确保补助金额能够有效弥补收入差距。
待遇要上去，“天花板”还得打得开。针对年轻的专业人才，还需要相关部门提供更多的职业发展支持，包括职业培训、职称评定、晋升机会等。通过建立健全的职业发展通道，帮助他们提升专业技能和职业素养，增强对养老行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无独有偶，市人大代表、上海夕悦老年颐养服务中心理事长颜铭爱今年也关注到了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的紧迫性。
“长护险机构普遍存在护理员紧缺，持证护理员青黄不接的情况。”颜铭爱介绍，自上海成为长护险试点城市以来，已有超过73.5万名失能老人享受到了这项服务，然而当前持证的长护险护理员只有2.6万多人，且近年来新增护理员较少。
原本只有持有养老护理（医疗照护）证的护理员才能提供长护险服务，经过她的建议，此前相关部门已将持有中级（四级）及以上养老护理员职业技能等级证书的人员纳入了长护险护理员认定的范围内，但是仍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人才需求。
“新入职的养老护理员只能从初级开始考证，满两年才能考中级。”颜铭爱介绍，由于初级养老护理员服务价格较低，甚至不能覆盖长护险机构的成本，因而机构对高水平护理人员更为渴求。此外，她在调研中还发现长护险护理员的培训内容以日常生活照料和简单医疗护理为主，缺少康复类、心理类等其他知识的培训，并缺少继续教育的平台。
针对这些短板，颜铭爱建议调整现有中级护理员取证时对前置服务时限和证书的要求，提高护理人员的专业培养，以老年人需求为导向，加强新型课程的设计，各部门联动持续开展护理人员上岗培训、发证工作；并进一步补充护理员来源，将长三角学历资质证书与上海市护理人员资格证书形成互通认证，打造长三角养老服务护理人员联动平台，同时动员老年人家庭成员、社区居民及志愿者等社会力量参与护理（照护）证书培训，将其作为后盾补充力量，推动形成“老帮老”的服务模式。
老旧商品房修得慢百姓急
应将其纳入城市更新计划
“目前，已经有40多位人大代表愿意联名，呼吁将老旧商品房综合大修纳入城市更新计划。”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地产住房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苏梅说。
“2000年左右兴建的商品房开始出现外墙和檐口开裂脱落高坠、屋顶和外墙裂缝漏水渗水、消防设施设备陈旧瘫痪失灵、水箱破损水质欠佳、安防设施破旧等状况，安全风险隐患极大。小区与物业之间的矛盾争议也越来越多，涉及老旧商品房的维修与安全隐患问题尤为值得关注。”苏梅表示，很多居民希望能够开展老旧商品房的综合大修工程。
除了安全隐患，苏梅发现，近年来老旧商品房小区维修还存在着社会治理安全风险。她举例说，一些小区业委会引进低资质物业公司甚至挂靠的假物业公司，放弃日常设备设施和绿化养护，反而是以非急迫必要的景观工程、视频探头加密、消防设施搭接等工程掏空维修基金，并将这些工程发给低资质或无资质的小施工队，规避任何内部业主决策程序和外部政府审批监管程序，导致居民与物业、业委会积怨越来越深。
苏梅告诉记者，从调研的情况来看，国家建设部和市级主管部门也曾发出通知，要求地方政府对2000年以前建造的建设标准低、出现安全问题的房屋组织开展维修。结合各区实践发现，修缮更多的是老公房，有些区也逐步对商品房开展外墙整修，但投入力度受制于区财政，与人民群众的期待还有很大差距。
对此，苏梅与40多位代表联名呼吁，建议将老旧商品房综合大修纳入市和区一级城市更新计划和政府实事项目。“从顶层设计上，要加强组织领导，并完善实施机制，建立多部门审批和监管体系。”大修需要资金，钱从哪里来？苏梅建议，除商品房维修基金外，将房屋养老金中政府公共账户的资金有序逐步投入，推动维修基金续筹。
另外，她建议由房屋养老金中政府公共资金出资，开展全市2000年以前的商品房安全检测和安全评估，摸清底数，便于总体计划编排。同时，对商品房小区里大搞工程掏空维修基金问题，由公检法出台综合治理方案，加强对维修基金使用和监管，维护人民群众的合法权益和安居环境。
低空经济起步早但迈步慢
设立产业基金打造“天空之城”
“政府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到‘低空经济’，鼓励低空经济发展，有助于推动我国经济转型升级，助力发展新质生产力。”低空经济的发展是市政协委员，东方财富党委书记、副董事长陈凯关注的话题之一。他认为，上海作为全国最早布局低空经济的地区之一，已集聚全国70%的民用航空体系专业人才、50%的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创新企业，同时，充沛的科教资源，使上海发展低空经济有巨大的“先天优势”。但仍需要看到的是，当前低空经济尚处于发展初期，与其他地区相比仍有可进步的空间。
“虽然上海是全国最早布局低空经济的地区之一，但目前在企业集聚、人才培养等方面与北京、深圳相比仍有一定差距。”陈凯列举了一系列数据：目前上海低空经济相关企业数量位居全国第8，约为深圳的三分之一；拥有低空经济专利数量位居全国第7，不到北京、深圳的二分之一；近期有6所高校申请增设“低空技术与工程”新专业，上海高校也暂不在列。
“作为新质生产力的典型代表，低空经济科技含量高，创新驱动的特征显著，虽然上海创新要素有一定基础，但仍需强化体系建设。”陈凯今年递交的提案中建议上海充分发挥并持续强化自身的人才优势，吸引更多低空经济创新主体在上海设立研发中心，形成人才密集、企业聚集、成果涌现的低空经济产业集群。
陈凯认为，要消弭这些差距，还需要立法、金融等多方面的共同支持，“促进发展低空经济，首要是立法保障。”在横向对比了美国、中国的多个城市后，陈凯建议加强制度建设，出台低空经济发展促进法。“美国已发布数个针对低空经济的相关法案，在国内，深圳、广州、苏州等城市也探索推出相关条例。目前上海已发布《上海市低空经济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2024-2027年）》，可以以此为基础出台条例，通过推出具有普遍约束力的法律文件，为低空经济发展提供更坚实的制度保障。”
陈凯认为，发展低空经济，离不开金融的支持。目前上海在低空经济领域的产业基金支持还不足，特别是大规模的产业基金，这在一定程度导致部分头部企业外流。“目前，全国有20多个省市发起设立低空经济产业基金。”陈凯建议，上海应尽快设立百亿级的低空经济产业基金，培育一批具有代表性的龙头企业，并吸引更多企业集聚上海，提升产业竞争力。
把“宝宝屋”
纳入嵌入式
服务设施必选项
一边是两三岁的幼儿在育婴师、保育员的陪伴下开心地摆弄着玩具；另一边，年轻的父母坐在休息区里放松身心。两年多来，曹杨街道四家社区“宝宝屋”曾用爱托举过3380个家庭。
“为了构建属于人民的理想之城，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呢？”作为一名扎根基层社区的代表，市人大代表，曹杨新村街道党工委书记、人大工委主任许春辉始终关注“一老一小一弱”等特殊群体的托底保障，这一次，围绕着“社区托育”，他又带来了新的金点子。
他指出，近两年，随着新楼盘的开发，真如副中心的持续建设，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曹杨安家，“家门口的托育服务”成了刚需。
他告诉记者，目前，曹杨社区范围内已建成4家“宝宝屋”。不过，他走访调研发现，居民对宝宝屋的布点、预约机制和服务质量还有更高的期待。
因此，许春辉建议各街镇结合“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社区规划，将社区“宝宝屋”纳入嵌入式服务设施的必选项，与综合为老服务设施、社区食堂等同步规划建设，实现“门口”老幼融合的“一站式”服务。同时，优化随申办社区“宝宝屋”的预约通道，简化流程、明晰指引，方便居民操作，并增设“家长反馈”模块。“我们也可以探索拓展多渠道的预约方面，增开电话预约、现场预约等模式，满足不同居民的需求。”他说。
在提升服务质量方面，许春辉建议进一步明确从业人员的职业技能要求，保育师、育婴员等需持相应等级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上岗，并由教育部门牵头对其开展运营督导和日常巡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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