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计兵为春节写的诗
王计兵的四本诗集
“诗就是我命里的一颗糖。”
农历除夕之夜,“外卖诗人”王计兵在央视蛇年春晚的一番话打动了许多人。
他是一个赶时间的外卖员,也是一个写了5000多首诗的诗人。“我觉得有了诗,送外卖才不那么辛苦,有了诗,我不仅仅是个送外卖的,还是在深入生活,在旅行。”
他说,生命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让我们来爱的。他相信,生活给了多少风雪,就能遇到多少个春天。
“心情比较兴奋,也比较紧张,毕竟是这么大的一个晚会。”在电话那头,王计兵告诉记者,身处晚会现场,他看什么都感到新奇,“我会把这些感受写进诗里去。我每天都在写。”
(一)
往年春节,王计兵几乎都在送外卖,因为春节期间一单外卖的收入会比平时高3到4倍。
他也有不少作品诞生于此刻。
比如《春节快乐》。
站在空荡荡的马路
喊自己的名字
就像喊一个亲人
就像母亲喊自己的孩子
于是,整个异乡就升起了炊烟
比如《真相》。
一到春节
人们不再叫
蓝领,白领
小姐,小哥,打工族
而叫
儿子,闺女
爸爸,妈妈,亲爱的
春节像一件旧衣服
很容易还原真相
也很容易被抛弃
又比如《寻人启事》。
临近春节,打工人陆续返乡
小区的一角,重新贴满了
出租房屋的广告
一张寻人启事挤在其中
仿佛一个人拥有无数间房子
却依然无家可归
“一到节日就特别敏感。”王计兵表示,他很早就过上了背井离乡的生活。每逢佳节倍思亲。节日时略显冷清的街道、匆匆而过的行人,总能唤起他的乡愁。
“写节日,我写喜庆气氛的其实不多,更多是带着某种忧伤。”他说,“但是今年,我可能会写一些快乐的诗歌。”
(二)
王计兵在一个苏北农村家庭出生,从小身体孱弱,初二被迫辍学。
他不会忘记1988年的春节。那年春节刚过,19岁的他就跟随建筑队踏上了远赴沈阳打工的列车,成为队里最年轻的农民工。
他由此开启了自己漫长的劳动生涯:捞沙、开翻斗车、摆地摊、拾荒、开杂货店……并从当年最年轻的农民工渐渐变成了一个女人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爸爸。2018年,眼看家中小店生意不好,49岁的他成为了外卖骑手——当时站点最年长的骑手。
一天晚上,因为一个顾客两次留错地址,王计兵超时了三个订单。就是在回家的路上,他写下了那首后来打动了无数人的《赶时间的人》:
从空气里赶出风
从风里赶出刀子
从骨头里赶出火
从火里赶出水
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
只有一站和下一站
世界是一个地名
王庄村也是
每天我都能遇到
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
用双脚锤击大地
在这个人间不断地淬火
人世间的飞奔并没有模糊他的感受,反而让他对那些日常琐碎、情感点滴更加敏锐。在超速的生活中,他缓慢地写下了一首又一首的诗。
自从母亲知道
电瓶车的把手上有三个键
低速,标准,超车
可以控制车速
每次出门前
我都会发现
按键控制在低速上
每次我都会缓慢离开小区
作为一名
和秒钟抢速度的外卖骑手
在母亲面前
不得不缓慢下来
他把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记在烟盒上、废纸箱上、微信语音里。第一本诗集《赶时间的人》出版时,他已累计写下了4000多首诗。
“我经常比喻说生活是固态的,爱好是液态的。”王计兵说,他一直把写作当作是自己的爱好,先过好日子,再让这个爱好顺其自然,“跟随着生活就行了,不去刻意去追求什么东西。”
(三)
王计兵在诗里写得最多的,是他的父母。
《和父亲一起除夕夜守岁》
两个男人像两块木炭
各自守着炉火半边
煤球块偶尔炸裂,啪地一响
夜色深暗
偶尔有过路的车灯从门缝照进来
像是生活伸进来的一根火柴
一张脸皱纹纵横
另一张脸正在皱纹纵横
一条河流正在接近另一条河流
写这首诗时,王计兵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那个除夕之夜,他和父亲一起烤火——当时他的脸上还没有皱纹,但火光让他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说起春节,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还是父母带给他的春节记忆。
“小时候,我心心念念地想买一双新鞋子,土黄色的,有点像军鞋。但是我父母一直没答应,直到春节来了,他们终于说要给我买。那天他们去买鞋,我就一直在家里等,等到深夜他们才回来。我眼睁睁地盼着他们拿鞋子出来,结果他们故意逗我,说没有买到,要不然早就回来了。我就从床上坐起来,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母亲一看心软了,赶紧从怀里把鞋子掏出来给我。”
那一夜,王计兵搂着新鞋就是睡不着,只盼着天赶紧亮,他好穿着它跑出门去。
而今,当他来到央视春晚现场,走进曾经“电视机里的地方”,他也感慨万千。“出新诗集也是,发生任何快乐的事,我都会想到他们(指父母),感到一种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对我而言,写诗是情绪的一个出口,它能让你放下一些沉重的事情。”他说,“父亲过世时,我写了147首诗。母亲过世时,我写了146首。当你写完这些作品,心里好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是一种心灵有所依托的感觉。”
“我心里也一直有一个念想,用文字,留住他们。”
继《赶时间的人》《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低处飞行》之后,今年王计兵也带来了新诗集《手持人间一束光》。
《手持人间一束光》共收录他近年来创作的129首作品,分为四辑,每一个小辑都有其独特的主题:“秩序与法则”是对日常生活的观察;“亲情温度计”是对家庭和亲情的赞美;“事物的重量”是对物质与精神关系的思考;“万物皆有灵”是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
这些诗歌,是对日常琐碎生活的真实记录,是对人性光辉的深度挖掘。他希望用最朴素、最真诚的情感给这个世界传递出一份温暖:即便手持一束微光,也能照亮自己的路,温暖他人的心房。
澎湃新闻记者罗昕 实习生谭百茜
《真相》
一到春节
人们不再叫
蓝领,白领
小姐,小哥,打工族
而叫
儿子,闺女
爸爸,妈妈,亲爱的
春节像一件旧衣服
很容易还原真相
也很容易被抛弃 “外卖诗人”炙热的生命令人动容
胡栖安
1月28日晚,来自苏州昆山的外卖员王计兵亮相央视春晚的舞台,为王菲演唱的歌曲报幕。
当主持人提到诗作《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时,王计兵说:“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生命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为了爱。生活给了我多少积雪,我就能遇到多少个春天。”说到这里,王计兵就此为王菲报幕,“所以,下面这首歌就叫作《世界赠予我的》。”
王计兵“出口成诗”,他的话语不仅与主持人衔接得十分顺畅,也完美契合了王菲新歌的意思,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个面容阳光却也写满岁月沧桑的大龄外卖员,总是能够带给人“超量”的惊喜。诗化的语言背后,是他对这个世界、对世俗人生、对生活碎片的深沉热爱。王计兵亮相春晚,也体现了这个世界对认真生活的“小人物”、劳动者的善意和尊重。
劳动就该被歌咏之、嗟叹之,就像王计兵写一个独臂外卖员,“他举在胸口的单手,更像是佛的一种慈悲”;写一个7单全超时、坐在地下通道大声哭的小哥,“(他)像一根木头想把自己点燃,但他潮湿的眼睛让他富含水分”……而这份记录,是属于小人物的个体悲欢,也是一个极速变化时代的信史。
此前有媒体报道说,知道能够上春晚,王计兵非常激动,参加彩排时还写了一首诗。而他的妻子郭依云更是泪流满面,这个20多岁时嫁给王计兵的女子,几十年来也是吃尽了苦头。对于他们而言,上春晚绝不仅仅意味着多了一个写诗的素材,也不意味着向亿万观众推出一个送外卖的诗人,而是在于每一个努力打拼、挣扎奋斗的人都值得被看见、被善待。
作为一名苏北农家子弟,王计兵的前半生几乎从事过人们能想到的各种劳作——去新疆,上山东,下昆山,装货卸货,捡破烂,直至跑上外卖。他的人生经历粗粝而丰富,而这也几乎是绝大多数农民工的生命底色,普普通通,人人皆然。
王计兵之所以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恰恰是因为他能写诗,他为千千万万沉默的小人物代言,他向每一个人呐喊:“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
这份炙热令人动容,也传递给这个世界更多的温暖和爱,大家都奔跑起来,为了一日三餐的生计,也为了自我实现的更美好的人生。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在每一个轮回的十二时辰,每一个人都是王计兵,每一个王计兵都在用自己的脊梁,支撑起一个温暖的小家,而这无数个小家,就是生活的模样。有的诗句,写在纸上,吟在口中,而更多的诗句,则潜藏在劳动者的心中。
如今的王计兵,诗人这一身份的含金量日益凸显。不过,尽管他一年卖书的收入已超过送外卖的收入,他还在坚持送外卖。作为一名草根诗人,一个生活在生活中的诗人,每天忙忙碌碌奔波在这一站和下一站,本身也是灵感的来源。如今,他站上春晚大舞台,对外卖员和诗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鼓励。
近年来,我们看到很多来自底层的写作者,不管是育儿嫂作家范雨素,还是矿工诗人陈年喜,再就是外卖诗人王计兵,他们都带给人不一样的生命体验。
这是来自最真实生活中劳动者的表达,他们的文字,记录自身生活,也定格时代浪花,他们是时代的歌者。让底层劳动者的处境被更多人看见、理解,并从制度层面做出改变,“我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拍落他枝头,所有积雪。”这也是一种使命和责任。 “外卖诗人”炙热的生命令人动容
胡栖安
1月28日晚,来自苏州昆山的外卖员王计兵亮相央视春晚的舞台,为王菲演唱的歌曲报幕。
当主持人提到诗作《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时,王计兵说:“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生命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为了爱。生活给了我多少积雪,我就能遇到多少个春天。”说到这里,王计兵就此为王菲报幕,“所以,下面这首歌就叫作《世界赠予我的》。”
王计兵“出口成诗”,他的话语不仅与主持人衔接得十分顺畅,也完美契合了王菲新歌的意思,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个面容阳光却也写满岁月沧桑的大龄外卖员,总是能够带给人“超量”的惊喜。诗化的语言背后,是他对这个世界、对世俗人生、对生活碎片的深沉热爱。王计兵亮相春晚,也体现了这个世界对认真生活的“小人物”、劳动者的善意和尊重。
劳动就该被歌咏之、嗟叹之,就像王计兵写一个独臂外卖员,“他举在胸口的单手,更像是佛的一种慈悲”;写一个7单全超时、坐在地下通道大声哭的小哥,“(他)像一根木头想把自己点燃,但他潮湿的眼睛让他富含水分”……而这份记录,是属于小人物的个体悲欢,也是一个极速变化时代的信史。
此前有媒体报道说,知道能够上春晚,王计兵非常激动,参加彩排时还写了一首诗。而他的妻子郭依云更是泪流满面,这个20多岁时嫁给王计兵的女子,几十年来也是吃尽了苦头。对于他们而言,上春晚绝不仅仅意味着多了一个写诗的素材,也不意味着向亿万观众推出一个送外卖的诗人,而是在于每一个努力打拼、挣扎奋斗的人都值得被看见、被善待。
作为一名苏北农家子弟,王计兵的前半生几乎从事过人们能想到的各种劳作——去新疆,上山东,下昆山,装货卸货,捡破烂,直至跑上外卖。他的人生经历粗粝而丰富,而这也几乎是绝大多数农民工的生命底色,普普通通,人人皆然。
王计兵之所以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恰恰是因为他能写诗,他为千千万万沉默的小人物代言,他向每一个人呐喊:“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
这份炙热令人动容,也传递给这个世界更多的温暖和爱,大家都奔跑起来,为了一日三餐的生计,也为了自我实现的更美好的人生。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在每一个轮回的十二时辰,每一个人都是王计兵,每一个王计兵都在用自己的脊梁,支撑起一个温暖的小家,而这无数个小家,就是生活的模样。有的诗句,写在纸上,吟在口中,而更多的诗句,则潜藏在劳动者的心中。
如今的王计兵,诗人这一身份的含金量日益凸显。不过,尽管他一年卖书的收入已超过送外卖的收入,他还在坚持送外卖。作为一名草根诗人,一个生活在生活中的诗人,每天忙忙碌碌奔波在这一站和下一站,本身也是灵感的来源。如今,他站上春晚大舞台,对外卖员和诗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鼓励。
近年来,我们看到很多来自底层的写作者,不管是育儿嫂作家范雨素,还是矿工诗人陈年喜,再就是外卖诗人王计兵,他们都带给人不一样的生命体验。
这是来自最真实生活中劳动者的表达,他们的文字,记录自身生活,也定格时代浪花,他们是时代的歌者。让底层劳动者的处境被更多人看见、理解,并从制度层面做出改变,“我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拍落他枝头,所有积雪。”这也是一种使命和责任。 王计兵春晚归来——
继续用诗歌记录生活、传递情感
在2025年央视春晚上,那位手握话筒,面带憨厚笑容,为歌手王菲深情报幕的“外卖诗人”王计兵,聚焦了全国观众的目光,如今他已悄然回归到平凡而又充满诗意的日常生活之中。大年初五,王计兵接受了记者的专访,与记者畅谈了他参加春晚的深切感受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春晚绽放,心潮难平
谈及春晚之旅,王计兵的脸上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首次站上春晚的舞台,我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从未想过自己作为一名外卖员,也能拥有如此广阔的舞台。仿佛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甜味,我生怕自己的衣服不够牢固,心脏随时都会跳出来。”他笑着回忆道。
春晚之后,王计兵迅速成为了全国媒体的焦点人物。面对自己的走红,他理智而清醒。“聚光的时候,光源点刚好就落在我身上,把我照得晶莹剔透,如果把媒体的光环、网友的光环撤下去,我仍然是一粒沙。”谈及未来,他有着清醒而坚定的规划。“写诗,这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辈子都割舍不下。”他认真地说,“我计划继续在这条道路上坚定前行,多创作一些反映现实生活、展现劳动者风采的诗歌和散文。我还渴望更多地走出家门,去看看外面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将更多的所见所闻和内心感受融入我的诗作之中。或许有一天,我真的能创作出一部‘大作’来呢!”
平凡之路,诗意相伴
王计兵的故事,其实也是无数普通劳动者的缩影。他出身贫寒的农村家庭,初中便辍学踏上了打工之路。从辽宁到新疆,再从山东到江苏,为了生计,王计兵摆过地摊,捡过破烂,做过木工,捞过沙子。最困难时,他和家人住在废弃河道边的棚子里。
可风雨吹不散他对生活的热爱,更无法磨灭他骨子里的诗意。他一边辛勤工作,一边笔耕不辍,用诗歌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49岁,王计兵开始做外卖员。等红灯、电梯的间隙,他用废报纸、烟纸盒、微信语音写诗。6年间,王计兵骑行了15万公里,创作了5000多首诗。他的诗歌作品集《赶时间的人》《低处飞行》《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手持一束光》等,以其真实质朴的语言、真挚深刻的情感,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与赞誉。
谈及送外卖这份工作,王计兵更是感慨万千。“送外卖,其实真的挺好的。”他坦言,“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我能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这些宝贵的经历,都成为我创作诗歌的丰富素材。而且,送外卖还能让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人,聆听到更多感人的故事。只要还能跑得动,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展望未来,情意绵长
在采访的尾声,王计兵表达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美好祝愿。“我希望自己能够一直笔耕不辍,用诗歌记录生活、传递情感。”他说,“我也希望能用自己的作品去影响和激励更多的人,让他们感受到诗歌的独特魅力和无穷力量。毕竟,生活不仅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去追寻。”
他满怀深情地说:“我相信我们的人生每一步都算数,相信我们的人间会像山峦一样起伏跌宕、精彩纷呈。我会继续努力创作,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和厚爱。”
《怀化日报》全媒体记者刘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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