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冬天，也是春天 ——读迟子建散文集有感
出版日期:2025-03-27 A04版●汾河 山西工人报
史慧清作者简介史慧清，中国煤矿作协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 《阳光》《美丽乡村》 《当代矿工》 《神州》《中国能源报》 《中国煤炭报》 《山西日报》 《学习强国》等报刊平台。“走在异乡的街头，只觉得这里的冬天与我故乡相比，更像春天。”读作家迟子建《也是冬天，也是春天》散文集的时候，我正身在异乡的春天，这个雁门关外的塞外小城，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春花烂漫的时节，捧读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升级彩插版迟子建的最新散文力作，感受她笔下的白山黑水人生冷暖。《也是冬天，也是春天》升级彩插版收录了迟子建近年散文新作及其备受推崇的经典散文名篇，配以作者拍摄的多幅摄影图片。从白山黑水到碧野青空，从清晨日暮到冷月斜阳，从皑皑白雪的冬日到生机盎然的春天，这些摄影图片为该书平添了几分诗意与哲思。对她慕名已久，却未曾读过她的作品，只知道她出生在漠河，在祖国的最北方，那个中国最寒冷、能看到北极光奇景的地方。初听她的名字，没有女性的阴柔之美，多了些中性的味道。在她之前曾读过不少名家的散文作品，如汪曾祺、余秋雨、林清玄、史铁生、毕淑敏。第一次认真品读她的最新散文力作，我读出了一位女性作家别样的温暖和沧桑。书开篇《灯祭》一下子便吸引了我，“没想到我迎来了千盏万盏灯，却再也迎不来父亲送给我的那盏灯了”，读后禁不住泪如雨下。文章一开头写道：“父亲在世时，每逢过年我就会得到一盏灯。那不是寻常的灯。”然后具体描述了父亲是如何用罐头瓶制作灯盏，“我”又是如何提着灯和小朋友们串来串去，度过快乐的童年。文中写道：“因为有了年，就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因为有了父亲，年也就显得有声有色；而如果又有了父亲送我的灯，年则妖娆迷人了。然而，父亲没能走到老年就去世了。父亲去世的当年我们没有点灯。”作者接着写如何在农历腊月二十七请父亲回家过年，“给他献过灯和酒，又烧了些纸钱……”文章详尽地描述了请过世的父亲回家过年的情景，紧接着写道：“父亲要被‘送’回去了。我多希望永远也不‘送’他回去。天那么冷，他又有风湿病，一个人往回走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读到这里，我已泪水滂沱。读过不少名家的亲情散文，从朱自清的《背影》到史铁生的 《秋天的怀念》，再读迟子建的亲情散文，有着别样的味道，既有女性特有的细腻，又有男性的粗旷通达。她的文章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有中性之美。还有《龙眼与伞》，也是一篇极打动人心的文章。文章以大兴安岭的春雪为开头，紧接着才引出母亲来给自己送伞：“下雪了，来给我送伞，让我今天早点回家吃饭。没有比写到亢奋处遭受打扰更让人不快的了……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冲妈妈无理地说：‘你也是，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我需不需要伞？我不要伞，你回去吧！”紧接着作者写道：“确如妈妈所言，雪中夹杂着丝丝细雨，好像残冬流下的几行清泪。做母亲的，怕的就是这样的泪痕会淋湿她的女儿啊！而我却粗暴地践踏了这份慈爱！”紧接着作者写在青岛修改《额尔古纳河右岸》长篇小说时，碰到青岛大学文学院失去儿子的刘世文老师，听她讲述一路坐火车，没舍得吃一颗龙眼，而是一路把它们攥在掌心，想着能回去带给儿子。这样一段描述让母爱得到升华，文章最后几句成为全文的点睛之笔——母爱就像伞，把风雪留给自己，而把晴朗留给儿女。母亲也像那一颗颗龙眼，不管表皮多么干涩，内里总是深藏着甘甜的汁液。作者父亲早逝、爱人出意外又离世，生命中最重要也最爱她的两个男性都离她而去，这些经历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其残酷的。生命无常，明天和意外不知谁先到来，面对生活的苦难与生命的泥泞，她满怀悲悯，但又毫不畏缩，似有一种花开叶落般的安然。她通过文字表达她的忧伤，又通过文字表达了对生命的豁达。作者表达感情是内敛的，没有大起大合、大悲大喜，她的情感通过文字一点点地流淌进读者的心里，然后发酵、凝聚、升华，如纯酿老酒，后劲十足、韵味悠长。她的笔触温和又凄美。如《我的世界下雪了》： “那天我为何会流泪，因为天与地都在暗示我，那美好的情感将别你而去，你将被这亘古的苍凉永远环绕着！所幸青山和流水仍在，河柳与青杨仍在，明月也仍在，我的目光和心灵都有栖息的地方，我的笔也有最动情的触点。”如 《雪山的长夜》：“觉得这幻象一样的雾似乎把爱人也虚幻化了，他在雾中仿佛已不存在。现在想来，死亡就像撒向人间的迷雾，它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它能劫走爱人的身影，但它奈何不了这巍峨的雪山。有雪山在，我的目光仍然有可注视的地方，我的灵魂也依然有可依托的地方。”正如本书封底所描述：“迟子建从万物生死中探寻世间真情，从人生的寒冬迈向岁月的暖春，这种种感人至深的片段构建了她所独有的散文天地。无论是追忆往事、慨叹人生，还是文学漫谈、艺术沉思，全书字里行间所透出的苍凉与温情，都如同北方雪野中的一抹夕阳，至真至美。”这段话总结了迟子建散文的独特魅力。文集中打动我的还有几篇游记，如 《紫气中的烟火》 《鲁镇的黑夜与白天》 《西栅的梆声》《光明于低头的一瞬》《最是沧桑起风情》等。之前读过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他的标题大多直白明了，迟子建的标题极具美感，如《光明于低头的一瞬》描写的是在俄罗斯教堂见到的一幕场景；《最是沧桑起风情》写的是在巴西看桑巴，到阿根廷看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翩翩起舞跳探戈，而引发“最是沧桑起风情”的感慨。在所有的游记作品中，作者写沈阳故宫《紫气中的烟火》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这篇文章我读了好几遍，不厌其烦，不仅标题引人遐思，文章也极具美感，厚重大气、独有韵味。如文章开头并未直接了当地写沈阳故宫，而是这样写道：“房子跟人一样，老了也会生皱纹。而历史往往就掩藏在那一幢幢老房子的褶皱里。能够留存下来的老房子，大抵都是有着不凡身世的。要么是皇室贵族、达官显要的宫殿和城堡，要么是富贾天下的阔商的豪宅大院，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所以建筑史上的杰作，往往与权力和金钱是分不开的。”接着作者写道：“我在一个微雨的夏日午后走进沈阳故宫。雨丝时有时无，太阳若隐若现着。被忽明忽暗的天色和薄雾笼罩着的故宫，有点海市蜃楼的意味。”作者继续写她看到的沈阳故宫是什么样子的，其中最能吸引读者的地方当属清太宗皇太极的爱情故事，“历史上没有哪个皇帝能像清太宗皇太极那样，身上既有英雄的传奇，又有爱情的传奇”。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纯美的爱情，我也不例外。在这篇文章里，我读到了一个皇帝的爱情故事，读到了他的深情和专情，这样的历史故事描写增添了文章的趣味性和可读性。“一年多以后，他端坐在清宁宫里，猝然倒下。我想他最后所看到的情景，一定是关睢宫冷落的门庭。”文章最后，也是此文的点睛之笔：“我听见了雨滴从那皱纹重重的清宁宫的飞檐下滑落的声音，那么的曼妙，带着股旧时代迷离的音色，仿佛在为已逝的烟火唱着挽歌。”本书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每篇文章中的点睛之笔都标注在了标题下面，这是这本散文集不同于其它书的地方。写这篇读书感悟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陪我四处漂泊多年已经年迈的母亲，正在屋内读迟子建的散文集，还时不时地发出赞叹声，冬日的阳光照着她银白色的头发。我不知母亲是否被《一个作家应该谢谢什么》所打动，是否因《龙眼与伞》引起共鸣？只看到窗外光秃秃的冬树上，一群小鸟不时驻足，衔来春天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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