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校)驾校教练:这一路的酸甜
http://i2.sinaimg.cn/dy/o/2010-11-22/1290367076_kbM2yG.jpg 驾校教练忙里偷闲吃饭是常有的事。过去,开车是一种养家糊口的技术,被人尊称师傅。现在,开车逐渐变成司空见惯的技能。
老“师傅”张滨经历了司机职业与社会变迁中的“接轨”,在成为一名驾校教练后,逐渐淡化的“师傅”职业,让他体味着更具商业意味的服务业态。他是服务者,学员是上帝。除了琐碎、认真的工作,他的每天同样体味着委屈,乃至教好学员的成就感;他被需要,更感觉踏实。
“以前,开车是一门技术,可用来养家糊口,所以那时的教练被称作师傅,是很受尊敬的。现在随着汽车的普及,开车变成了一项技能,教练这个行业也被商业化,逐渐地成了一种服务行业,教练和学员的关系也从师傅和徒弟演变成了服务者和消费者的关系。消费者就是我们的上帝。”
临出门前,张滨习惯性地轻叩鱼缸,近1500条凤尾鱼仿佛听到召唤,涌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鱼缸在顷刻间泛起一阵红色波浪。“你们乖乖呆着,我上班去了。”他向它们告别,语气犹如叮嘱自己的孩子,然后拎着饭盒出门了。
饭盒里并不是张滨最拿手的面片子或者烫面饼子,而是头天晚上就做好的米饭加青椒炒蛋。“米饭便于加热嘛,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带凉面。”街道两边的店铺还没有开张,身着统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从身边经过,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很快就淹没了张滨的声音。
公交站挤满了人,花园里的三叶草被厚厚的一层白霜冻得瑟缩在地上。张滨朝着公交车来的方向翘首张望,看到一辆72路驶过来,大群的学生蜂拥而上,体格健壮的张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等他刚挤上车,车门已贴着后脑勺了。
张滨是新通力驾驶学校安宁分校的教练员,每天赶第一趟72路公交车上班,从十里店到万里厂,原本不长的距离,因为高峰期的拥挤变得“很受罪”,但这并不影响他每天的生活有一个愉快的开始。公交车经过兰州市第四十五中学车站时,水泄不通的车厢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张滨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只要坐上一站,也是舒服的。”他说。
赶到训练场地的时候,已有一些同事先到了,他换了工装,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发动汽车,开始收拾车内卫生。张滨有一辆专车,但仅限于上班时间接送学员和教授课程,而车容也是公司综合考核教练员的内容之一。在安宁分校教练员综合评比栏上,张滨的车容与仪貌被评为“优”。
“刚到公司的时候,也觉得被这些条条框框圈得很难受,因为大部分教练都是司机出身,而司机又是一个自由散漫的职业。但时间长了,会觉得到底要有些规矩管着才好。”现在的张滨,身上已看不出“自由散漫”的痕迹,从15岁拿到正式驾照开始,他已有23年的驾龄。从最初的小三菱货车到4吨位的东风车,再到“前四后八”的20吨位的大货车,张滨开车从南到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2004年冬天我开车去新疆,到星星峡的时候大雪封路,几千辆车堵在路上,司机们都困在哈密地区的一家旅馆里,人太多,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们站一晚上20元。”对于曾经的经历,张滨显然颇为得意,但常年的奔波却让他和儿子的感情日渐疏远。为了更好地“管教”儿子,张滨在2008年“改行”做了驾校教练。
“教练,我有个朋友也要学车,想麻烦你帮他报个名。他本来要到店面上去报名,但是我觉得到底是交给你踏实些。”在安宁医药公司的门口,刚上车的卢国栋开口向来接他练车的张滨求助。他是11月17日第一个预约训练的学员,从早上7时30分训练到9时30分,两个小时,作为一级教练的张滨每个小时可以得到7元的酬劳。
“行呀,你下次练车的时候可以约他一起来,让他先去训练场地感受一下,想报名就给我打电话。”张滨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样的托付总让他感觉欣慰,因为除了可以完成每个月一个名额的报名任务外,更重要的是让他感到一种被信任的愉悦。“其实对他们来说,在哪里报名都一样,不存在帮不帮忙的问题。但对我们而言,这是一种被认可被信任的成就。”张滨说。
但并不是所有的学员都会带给他们这样愉悦的体验,更多的时候,身为驾校教练的张滨,被认为是一名服务者,而不是传授技能的老师,因此不得不隐忍一些必要的“委屈”。按照新通力驾驶学校的制度,教练要对学员单人单车接送,按照提前预约好的时间接到训练场地训练,然后再送回接送点。曾有一名学员,对接送时间的要求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即使比预约好的时间仅仅迟到了一两分钟,他也会大发雷霆。“有时堵车,即使不堵车,路上多遇上两个红灯,几分钟也就过去了,对于这样的学员,我们只能自己提前到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还有一次,张滨发短信给一名学员提醒他练车,没想到这名学员竟然直接将投诉电话打到集团老总那里,理由是:“你们的教练员就那么穷吗?连打个电话的钱也没有吗?”
这样的经历,张滨和他的同事几乎都遭遇过,沉默接受是唯一的应对方式。
“以前,开车是一门技术,可用来养家糊口,所以那时的教练被称作师傅,是很受尊敬的。现在随着汽车的普及,开车变成了一项技能,教练这个行业也被商业化,逐渐地成了一种服务行业,教练和学员的关系也从师傅和徒弟演变成了服务者和消费者的关系。消费者就是我们的上帝。”张滨笑着说,他想起20多年前自己学车的经历:“在驾校上了整整半年的课,从开车到修车,又当司机又当技工。半年之后拿到一张实习驾照,不允许独立驾驶,跟师傅的车跑了一年,才换成了正式驾照。”
“只有学员告诉我考试通过的时候,我心里才是踏实的,我能感觉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被需要的,会有种成就感。”
张滨把第三名学员王洪霞接到训练场地的时候,刚过中午12点,同事郑辉已开始用午餐了:一包泡好的方便面放在教练车的后盖上,一边吃一边指导车里上第一堂课的学员熟悉挡位。这样的“露天午餐”对张滨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也有不露天的,买个饼子坐到车里啃。”说话的时候张滨自己带的午餐还放在后备箱里。因为王洪霞操作极不熟练,张滨须臾也不敢离开教练车。
“慢慢抬离合器抬到车身发抖,车头往上翘。”“好,轻轻加油到车身不抖,松手刹,加油。”张滨在副驾驶位上耐心地指导王洪霞的半坡起步,但每次操作不是溜车就是熄火,王洪霞紧张得满脸通红。
“你不要紧张,每次操作前先仔细想一下动作要领,想好了再做。”张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王洪霞的课时已过了一半,可她的学习进度未完成三分之一,这让急性子的张滨颇为无奈。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张滨接听完,重重地拍着大腿喊了一声:“好!”惊得王洪霞一脚急刹车,张滨的头差一点撞上挡风玻璃。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虽然在道歉,但他眉眼里全部都是浓浓的笑意。
“又过了一个,第九个了,这个月已经通过9个人了。”张滨忍不住满脸笑意地解释。刚才那个电话,是一名拿到驾照的学员打过来报喜的,满足和喜悦,流溢在张滨细细的皱纹里。
“这个月,我已经有9个学员通过了考试。”他又重复了一遍。对张滨来说,虽然每个月都必须要有7个学员通过考试的教学质量指标,但这份喜悦,却与完成工作任务没有直接的关系。
“我念书少,只念到初中一年级。有很多事情,我做不了。只有学员告诉我考试通过的时候,我心里是踏实的,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被需要的,会有种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在每个学员通过考试的时候同样强烈地冲击着张滨,让他对自我价值的体验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放大。也是这种感同身受的喜悦,让他和很多已经通过考试的学员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偶尔一起出去坐坐,聊聊天,喝喝酒,或者他们买了新车,请我去给他们暖车。”张滨显然很享受这些关系,而在这些关系背后付出的努力,更多地通过其他同事的口口相传论证着。
在同事冯文辉的记忆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张滨15岁的儿子曾经因为中午放学回家无人照顾,被带到训练场地。“买了饭回来,就蹲在那里吃。”冯文辉指着训练场地的东北角落,记忆犹新。
“没办法呀,我不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他就进网吧,玩游戏,管也管不住。”听到同事的讲述,张滨无可奈何地笑着。他离婚10年,当初只有6岁的儿子哭闹不止;三个多月前已去了绵阳电力学校读书。
“读书也不好好读,就知道花钱,他现在一个月要花1600元,我一个月才花多少啊!”虽然语气里都是不满,但在张滨的车上,一个收集学员资料的文件夹,是名侦探柯南的封面,还有一本米奇封面的工作笔记本。
“都是我儿子用过的。”这名笑声爽朗的教练忽然带上一丝暖暖的柔情。
“不管理不理解,我耐心地教,等他考试通过了,总会感谢我的。”
“教练,要不我自己先练着,你先去吃饭吧。”在半坡起步的练习终于稳定一些之后,王洪霞觉得过意不去。张滨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又响起来了,一名已预约好练车时间的学员临时有事,预约取消了,王洪霞之后的两个小时,变成了空当。张滨无可奈何地拿出其他学员的资料,挨个打过去,询问有没有学员可以临时替补。
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张滨的教练车上一共有57名学员,如何根据每个学员的学习进度和时间合理安排是一项复杂的工作。
在打了一圈电话后,终于约到安宁的一位女教师。她在连续练习了一段时间移库仍没有明显的进步,变得烦躁起来。
“左飞左飞,明明知道我的左飞练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先练左飞不练右飞?为什么要移库?”不满中,她有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张滨有些无奈。练好左飞,找到对方向盘和离合器的控制感,才好继续练习其他场地的内容。至于为什么要练习移库,是因为考试要考,全国都用统一的驾照考试标准,这怎么解释?
“你做的时候要看中杆……”没有过多的争辩,张滨又仔细地讲解了一遍操作要领。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已在他和同事中间达成一种共识:老师和大学生是两个最难教的群体。大学生难教,是因为大部分在校大学生都是独生子女,习惯了比较自我的生活方式,因此对练习过程中的有些指导不以为然。让张滨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作为知识分子的教师,反而成了最难沟通的群体?
“虽然我们大部分教练可能读书不多,但工作本质上和老师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教知识,我们教技术。为什么反而不能够相互理解?”这是张滨最大的疑惑,但作为安宁区的学校,教师和大学生却是构成他学员的主体,这也培养了他的另一个工作原则:“不管理不理解,我耐心地教,等他考试通过了,总会感谢我的。”
快下班的时候,张滨又接到学员电话,一名第二天就要参加科目二补考的学员忘记了自己的考号,打电话询问张滨。张滨只好向公司查询,没想到公司负责学员信息管理的同事已经下班了。他有些生气:“你早干啥去了?明天考试,今天才想起来要考号。”他一边责备一边又提醒学员找科目一的成绩单,成绩单上应该有考号。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听到同事在喊他去办公室领工资单。
“也该给儿子打钱了。”张滨一边说,一边朝办公室走去。
来源兰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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