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老妈的红包博弈
除夕前夜,顶着风雪辗转三趟车,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南浔老家。
推开家门,只见饭桌上摊着一堆红包袋,老妈坐在一旁,一边封装,一边在红包上圈圈叉叉做记号……哎,这正是老妈每年过年的经典姿势。
给红包不算什么难事,有钱是有钱的给法,没钱有没钱的给法,不过就是图个喜庆。可事情到了老妈这里,却没那么简单。
外公家解放前在湖州经营绸缎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到了老妈这一辈,有兄妹5个,她是老大。外公说,老妈从小能干,十几岁就开始协助外婆打理家务,指挥弟弟妹妹干活,颇有“长姐如母”的风范。但日子久了,难免养成处处爱拔头筹、不甘落人后的行事作风。老妈不仅能干,还长得漂亮。外婆总是逢人就夸,我这女儿能干,做事周到妥帖,顶得上一个儿子……
当外公外婆日渐老去,老妈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家里一切“礼尚往来”,俨然代表这个家族的脸面。可外公家终归是“家道中落”,这决定了老妈没有两手一挥四处撒钱的豪气。既要省钱,又要不失体面,“给红包”就变成了一门技术活。
看我走进家门,老妈赶紧收拾桌子,一边张罗着饭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人情都是债,迟早都要还”,这是她惯用的口头禅。
这么多年来,老妈早已总结出一套给红包的“金科玉律”。客人来拜年,别人准备一个红包,老妈却要揣两个,左边兜大红包,右边兜小红包。给哪个?待价而沽。礼重的,掏左边兜,不能让人家吃亏;礼轻的,给右边兜,讨个喜气。
为此老娘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凡镇上能买到的礼品,大到茅台五粮液,小到桂圆枣子,她都能估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条规则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比如去老爸的乡下老家,红包就不能随意上调。老妈有过惨痛的教训。
据说和老爸确定关系的第一年,她跟着老爸回乡探亲,刚进门,一个小男孩一头撞过来,冲着老妈叫了一句“小婶婶”。老妈一激动,外加为显示未来新媳妇之大方,出手就给了一个10元红包(那个年代月薪不足100元)。岂料不到十分钟,十几个人一起冲过来齐声大叫“小婶婶”……老妈当场泪奔。
吃完饭,照例得去外婆家报个到。出门前我问老妈,今年我给外婆的红包要不要加?她说今年加500元,封个2000元的红包。理由是:一、小舅的孩子今年刚考上大学,外婆要给大红包。二、今年春节天气不好,家里烧得少,饭店吃得多,支出上涨。
在老妈的“红包战”里,我是一个重要道具。普通关系,有给有还的,我必须出场;送给长辈且不想对方还礼的,我不能出场;对方有孩子且两个以上的,我得晚出场。因为按规矩,后给红包的,总要在先给的数额上加上一点。
于是,老妈总是一马当先冲进门,热情地搂住别家孩子猛夸一顿,顺手将红包塞进;然后我才能牵着老爸的手慢慢踱步而入……虽然“一赔二”无法避免,但好歹可以少亏点……
三年前我工作了,角色就更为重要,由“道具”上升为“杠杆”。
工作第一年,在老妈授意下,我把当月工资“上交”给外婆。有此“垂范”,弟弟妹妹工作后也都乖乖孝敬。
第二年春节,我又“得令”在年夜饭时当着大伙的面“颇为炫耀”地塞给外婆1000元红包,由此又形成了第二条不成文的惯例……就这样,老妈通过我不动声色地定下每年红包的基准线,既不能让家境一般的二姨、小姨太为难,又要确保外公外婆的红包与GDP同步增长。
工作后经常听身边的朋友抱怨,现在压岁钱起步太高,压力太大。于是我常常感慨老妈的精明:她一年退休金只有一万多,一个春节却要送出红包两三万,而且还是在从不动用我给她的“过节费”的前提下。怎么做到的?流转呗。左手进、右手出……
当然,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换钱游戏,进出的除了钱,还有孩子的快乐,老人的安心,以及兜兜转转的亲情友情。
来源《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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