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动物园的生死告白/你所不知道的动物园生与死
内容介绍:饲育员,动物园守护生命第一人。阿部弘士,日本动物画家第一人。阿部先生任职动物园饲育员长达25年。
旭山动物园,位于日本一个仅有36万人口的城市,一座日本最北端的动物园,曾经濒临关闭的危机,但借着园方人员的努力,重新找回活力,甚至一度击败全国最超人气的东京上野动物园,成为日本游园人数最多的动物园,每年吸引超过300万人次的游客。除此之外,旭山动物园的传奇,更重要的还有建立了人与动物接触的新模式,让人类学习站在动物的立场为牠们思考。
作者阿部弘士,担任旭山动物园饲育员期间,在动物园预算短缺下,将大家梦想的动物园具体画成形象,成功地争取到金援;他退休之后,专注于绘画工作,内容则不离动物,因为他曾经那么近距离的观察、体会动物的生与死,他说一定要画、画好,才对得起牠们。
如今旭山动物园里有一处阿部弘士的角落,陈列着他的相关作品,就连企鹅馆的手绘墙也是他亲自绘制的。而那些曾经邂逅的生命,则教他继续不断思索着“动物是什么”、“生命是什么”、“为什么要有动物园”。
动物园动物的死
动物园里的动物经常死掉。不管是大型动物还是小型动物,都经常去世。我还是菜鸟饲育员时,每逢动物去世,心灵总受到打击。但因我的无知和疏失而死掉的动物也不少。既使如此,对动物的死所怀有的那份悲伤、难过与畏惧,渐渐地自己也感到淡漠了。倒不是已经“习惯死亡”,而是体会到,若让情绪一直陷溺其中,只会为工作带来负面的影响。
关于死亡,对有些动物来说,别具意义。如类人猿、大象、狼等,甚或是我。大猩猩、黑猩猩、猩猩等,牠们有些地方表现得比人更具有人性。甚至,行为、举止比人类更庄重,让人不禁怀疑牠们或许才是真正“高尚的人”也说不定。牠们的精神层次非常高,非常有尊严与“人格”。人类过去因外型、长相,擅自归类大猩猩是极其恐怖的动物,长期以来不断加以迫害。的确,牠们的体型巨大,外貌吓人,单凭外表会让人对牠们产生错觉。不过,你若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在牠们的眼睛深处有小小的眸子。牠们其实有一张很温柔的脸。女的大猩猩更是一脸和蔼。身为饲育员,与牠们深入接触后,我发现牠们其实拥有一副好脾气。
雌猩猩玛莉亚刚到旭山动物园那年,我三十岁。负责照顾的人是牧田前辈。牧田前辈休假时,则由我照顾牠。来年,雄猩猩权太也入园了。当时的权太才五岁大。正从婴儿转换成少年的阶段。大猩猩是非常纤细、敏感的动物。看到附近有工程,或碰上从未看过的动物从面前经过,隔天就会拉肚子。不过是一群山羊外出散步,路经大猩猩房舍,隔天,牠就拉肚子。大猩猩房舍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土,上方长了草。草上摆着一块大岩石。长成后的权太,经常坐在岩石上,俯瞰远方的旭川市街和群山。我也经常看到权太静静凝视火红的夕阳落入群山的模样。不管是大猩猩还是黑猩猩,牠们似乎都懂得欣赏黄昏美景。像这样,从各种不同的意义来看,大猩猩似乎也教了我不少哲学和思考方式呢!
动物园遇有动物去世,照例会向市政府报告。但若是像大象、大猩猩这类大型动物,还必须以新闻特刊公告。因为大猩猩、北极熊和河马是市民心目中的明星。旭川市民视牠们为自己的动物,受到的冲击自然也大。总之,动物园是市民的动物园,这里的动物就是市民的动物。
有件印象特别深刻的“死亡”案例──西伯利亚大野狼之死。狼爸爸的名字叫约翰,狼妈妈叫梨香。梨香生育了二十几头小狼。约翰很疼爱孩子,是个好爸爸。
感情再好的夫妻都有分离的一刻。梨香去世,约翰精神上深受打击。少了另一半,牠不进食,也没了生气,一双眼睛呆滞无神,体力也日渐衰落。状态一直这样持续着,哪天死了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照顾牠长达十年多的饲育员辻江前辈,为了出差,必须离开动物园七天。说也奇怪,动物们往往会选在负责照顾的饲育员不在时死亡。所以,大家都认为:“这次出差,只怕约翰……”
约翰的情况也的确危急。只见牠一动也不动,更拒绝进食。只是痛苦地“呼、呼”喘息着。
一周后,出差回来的辻江前辈,一进门,就赶到狼舍探视。
“约翰、还好吗?”
辻江前辈轻声问着。约翰慢慢地抬起头,只微弱地发出一声“呼-”,然后就安然地死去──
辛苦你了
为了调查动物的死因,需要解剖。我因对解剖感到兴趣,所以经常央求兽医让我从旁协助。通常是下班后才开始解剖工作,所以有时也会忙到三更半夜。特别是小菅兽医,我总是请他让我担任助手。这是兴奋的一刻。解剖过程,对该动物生前的种种感情,不会起任何作用。
就大型动物的情况来说,与其说是解剖,不如说是解体还来得贴切。这时候,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沉浸在感伤的气氛中。为亚洲象太郎的死解剖时,我感到自己彷佛是回到了冰河期的人类,正在狩猎长毛象。大象的体积委实过于庞大,就算全体饲育员加入作业,也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那天,大伙儿忙完自己的工作,傍晚四点,便开始解剖作业,结束时已是半夜两点。
然而,若不帮大象“解体”,根本无法掩埋也无法焚烧。又由于无法从舍门运出去,只好在大象房舍里直接进行解体。帮大型动物解肢时,有专用的像菜刀般巨大的手术刀。不过,手术刀切没几下就毁了。因此,一定得由专门的人来接手。
接近半夜时,疲劳终于上身,体力不支下,令人打起盹来。死后不久的大象还残留体温。我感到它的肉体和自己手的温度一样。但究竟是它的还是我的温度,就快无法分辨了。朦胧之际,手上却还握着巨型手术刀。啊~危险、危险!!
先检查肠、胃袋、心脏等,以确定死亡的原因。必须活用这次的“死”,以换取下次的“生”。因此,与其为动物的死感到悲哀,毋宁怀着“感谢你!长期以来让你辛苦了!”的心情吧!每个饲育员都是淡定地、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若为“死”怀忧丧志,根本成不了事。翌日,大家还是必须照常上班。还是得帮其它动物们换饲料、改造房舍,以及思考如何帮动物繁殖下一代……大家得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动物是有心、有灵的。能和它们在一起,真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每次帮忙解剖,我都这么想。一旦死了,肉体纯粹就只是个“物”,只能回归大地。
房舍的主子不在了,一整个空荡荡,好不冷清。不过,没有人会说“好寂寞啊”这种话。
“听说某座动物园的长颈鹿宝宝已经长大了。我们把牠领过来吧!”
同事之间,会谈论的是这样的话题。
难过、惋惜,只会藏在每个人的心中,表面上大家还是平常的、默默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解剖、调查死因后,有些动物会被做成标本,其它的则付诸焚烧。动物园里不会为它们各个立碑,却有慰灵用的“兽魂碑”。竖立在不显眼的树荫下,所以很少有游客会发现。
通常某个初夏的日子,大清早开园前,动物园所有职员全都聚集在碑前,举行动物的慰灵祭。虽然动物没有宗教,但不知什么因缘,附近神社的神官会前来念诵祈祷文。
“敬请南国的狮子、大象、寒带国家的企鹅、斑马……”
大伙儿心中充满缅怀,“让你们辛苦了,真的很感谢你们──”然后致上深深一鞠躬。
动物园是让人接触到“生与死”的场所。因此,动物园并不隐讳死亡。
动物若去世,我们会在牠的房舍前挂上“忌中”的牌子。也让游客们知道死亡的原因。碰上自己喜欢的动物去世,有些游客还会献上花圈。我相信他们的心情跟我们一样,都是很单纯的,只是要表达心中的感情──“辛苦你了、很谢谢你!”我想,让游客们抱持这样的心情,正是这些动物发挥了牠们的“任务”吧!我很欣慰看到这样的景象。
对于动物的死亡,究竟游客是如何看待与接受?我想也会因动物而有所不同吧!开园至今,长达四十年都在动物园的亚洲象朝子小姐,大概市民和牠就有各式各样的回忆。
“第一次看到朝子,是我高中时……”
“我还喂过牠香蕉呢!”
“牠可真长寿啊!”
“大象的平均寿命是几岁?比人还长寿吗?”
“我最喜欢牠了。”
常常会听到这些声音。
朝子小姐去世后,空荡荡的象舍前摆满了花圈。这些人都是从报纸或电视上得知消息,特别赶过来送上花环与花束。就连小朋友都拿出自己的零用钱,买花来献给朝子呢!
象舍前,供奉的不仅是满满的花圈与花束,也献上了市民们心中深深的感谢。眼前这副光景,让我不禁感叹:饲养动物在这里,并非毫无意义啊!
来源:中国台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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