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2:49

狄仁杰断案之鎏金绿度母像

作者:夜湖月

内容简介:
  垂拱元年(686年),狄仁杰任宁州(今甘肃宁县、正宁一带)刺史。时值吐蕃赞普遣使请婚,许以宣城公主,垂拱二年春,吐蕃遣使迎公主入藏,后赠以锦缯、杂伎百工,命左卫大将军杨晋持节护送至吐蕃,赤德祖丹至柏海迎娶公主。由此引出一件“度母宝藏”奇案,其中牵涉到一些政治斗争和宫闱秘闻,读者将与狄仁杰等人一同体验一次推理、侦破、探险之旅。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3:28

第一章 宁州刺史府
   
    垂拱元年(686年),吐蕃赞普遣使请婚,许以宣城公主,垂拱二年春,吐蕃遣使迎公主入藏,赠以锦缯、杂伎百工,命左卫大将军杨晋持节护送至吐蕃,赤德祖丹至柏海迎娶公主。

    狄仁杰正在书房内翻看历年案卷,自去岁到任以来,不敢稍有懈怠,每日里忙于处理政务,因这宁州(藏书网今甘肃宁县一带)南接陕西,北靠宁夏,扼甘、陕、宁三省之要冲,其时为各民族杂居之地,狄仁杰在任内“抚和戎夏,内外相安”,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后郡人为他勒碑颂德,此是后话不提。

    此时狄春进来道:“老爷,今日午饭可还是摆在书房?”

    狄仁杰放下手中案卷,藏书网笑道:“就摆在书房吧,请过李将军来,你也一同在此吃了,倒也方便些。”

    这些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所幸能有李元芳、狄春等人一直相随,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止是上司与下属之情了,想到此处,狄仁杰不由露出笑容。

    “大人,”李元芳进得门来,一身月白便衫,不同与往九九藏书网日在外的全副戎甲,倒更显出他身量修长,气质沉稳。

    “元芳,坐。”狄仁杰离了书案,与李元芳一起围坐在外间。一时狄春端来饭菜,不过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三人随意用过。

    “老爷,”狄春道:“前日左卫大将军杨矩谴人来拜,说杨将军护送宣城公主入吐番和亲后回京复命,不日将绕道宁州拜会老爷,怕就是这两天到了。”

    狄仁杰略一思忖,并不记得与杨矩有何深交,不过数面之缘而已,不知他此次特意绕道来访,会有何事。不觉叹道:“从贞观十五年初春,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了,文成公主的博学多能,对吐蕃的开化影响很大,不但巩固了我朝的99csw.com西陲边防,更把我天朝文化传播到西域,而今公主已逝,两国边镜战事不断,已不复当年景象,实在令人痛惜啊!。”

    李元芳点头道:“正是,当日薛仁贵元帅征讨吐蕃,可惜兵败于大非川,致近年来,吐蕃连连侵扰犯边,实已为我朝之患。但愿此次公主下嫁,能再使我西南边陲稳定繁荣数十载。”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4:01

第二章 鎏金绿度母像

    傍晚,内堂中,狄仁杰与来客分主宾坐定,李元芳陪于下首。访客正是左卫大将军杨矩,杨将军解下佩剑放于茶几上,呷了一口茶,手边的包袱内似是一方木匣,也不知装了何物。面上略有几分风尘仆仆,一对蚕眉之下却是双目如星,自有一股英气显现出来。看得狄仁杰暗自点头。

    “杨将军此行护送公主入吐番,由长安经陇南、西宁,过日月山至柏海,千里迢迢,安然公主护送抵达逻些城,一路辛苦了。”

    “不瞒刺吏大人,此次送公主抵吐蕃后,本应立即回京复命,但途中却遇一事,横生了不少枝节,想来似有许多蹊跷之处,但杨某是行伍出身的粗人,于推敲分析之事上却是不能,久闻狄大人盛名,所以绕道而来向大人请教。”杨矩抱拳一礼,便直言来意。

    “哦?”狄仁杰道:“将军过誉了,不知是何事?”

    杨矩打开手边包袱,取出一红木匣来递于狄春,说道:“大人看看,可识得此物?”

    狄春将木匣置于几上,打开看时,见一金色小佛像,高约一尺,佛像的面容衣饰却不像是中原一带的模样。狄仁杰双手仔细地将佛像取出,细看时只见造像头戴多瓣式花冠,高宝髻顶髻珠;面相方圆,高鼻薄唇,纤眉细藏书网目,眼睑微开,作下视状;大耳挂铛,垂承至肩;短颈宽肩,丰胸收腰,臂长手秀,刚柔相兼;上身天衣帔帛,下身飘柔长裙;臂钏、脚镯、璎珞与花冠、耳铛上各饰有珊瑚、松石、玛瑙等宝;。半跏趺坐于莲座上,一手于膝一手当胸,两手均敷出莲花上缘至双肩;左腿盘坐,右足下垂踩于莲花之上。

    “此像表情端庄,形象秀丽,整体造像十分精美,从质地上看应为鎏金铜质,如此精致之物,恐非民间寻常百姓所有吧。”狄仁杰轻轻一捋胡须,看向杨矩,又转向李元芳道:“元芳,你可见过这样的佛像?”

    “末将从未见过这般造型的佛像,不过刚才杨将军既说与他此次吐蕃之行有关,听闻吐蕃盛行佛教,想是来自西域?”

    “你说得不错,此为绿度母佛像,于吐蕃、尼泊尔等地广为流传。相传观音菩萨在无量劫前,已普救了无数众生,可是有一天,菩萨用她的慧眼观察六道,发现受苦的众生并未减少,顿生忧悲,双眼流出眼泪,眼泪变成了莲花,莲花又变成了绿度母,接着又变出了二十一尊度母。二十一位度母有六种不同的身体颜色,即白、红、蓝、黄、绿、黑等六色,是绿度母的不同事业所化现九九藏书网的佛母,绿度母则是二十一度母所有功德的总摄聚集。”狄仁杰站起身来,指向佛像:“你们来看,绿度母不同于其他佛母,她左腿单盘,右腿向下舒展,脚步踏在一朵莲花上,意味着随时应机去救度众生,右手置于右膝上,掌心向外,是与愿印且持莲花,是将莲花施与天下的意愿,故此绿度母亦为密乘中最慈悲美丽的菩萨。”

    杨矩也点头道:“此佛像正是我由吐蕃返京途中所得。事情得从十多天前说起。”

    当日我率队返京,夜宿于湟源县城,有一男子求见,说是当年跟随文成公主入吐蕃的亲随,此人约五十上下年纪,着我朝百姓粗布衣衫,然肤色粗黑,双颊泛红,确像是久居吐蕃高原之人。他自称是公主乳母之子,要密呈一物于我。当下,我摒退左右,他便取出这尊绿度母像来,说此像本是贞观年间,太宗钦命打造、随公主入吐蕃的诸多佛像之一,塑成吐蕃密教中尊崇的绿度母造像,也是祈盼公主和亲能为我朝和吐蕃万民带来吉祥美好之意。故数十年来,公主日日礼佛祈福,一直亲侍不离。公主仙去之前,唤乳母之子到跟前,嘱咐他道:“我自嫁入吐蕃,阔别长安已三十余年,此生回中原已是无望,只这尊度母佛像,本是从故土带来,日后若有机缘得见我天朝来使,你便请他带回长安罢。”可惜此后数年,公主多年苦心维系的吐蕃与大唐之间关系不复和睦,大小战事纷起,终不得见大唐遣使。期间因那公主乳母再三叮嘱儿子,佛像是极为要紧之物,关系大唐之国运,且佛像之事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也不可现于外人之前,并要儿子立誓不论历经万苦,也务须完成公主遗愿。时值此次我奉皇命送宣城公主下嫁,那乳母之子终得机会一路寻来,把佛像交到我手上。

    狄仁杰连连轻叹,有感于公主思念故土之情,“原来佛像是如此来历。”

    杨矩接道:“可后来几天内所发生之事,甚为奇怪,又似与此佛像有关。”

    我收下佛像后,对那乳母之子郑重允诺,必定将度母像带回长安,他说公主遗命已达,就此拜别不提。谁知当天夜里,驿馆中便失盗了,此行带回了不少吐蕃王公回赠我朝的礼品,其中不乏金玉珠宝,兽羊皮毛等珍贵之物,失窃的正是存放礼品的房间,守卫之士被人所杀,礼品被贼人在屋内翻得一片狼藉,可怖的是院内其他将士竟无一人察觉。次日查对帐册,我心中又惊又疑,盗贼似是对满屋贵藏书网重之物毫不放在眼中,查对之下,礼品一件未少。自回程以来,路途中多是荒无人烟之地,若说是土匪流盗之类,一来不敢盗取朝庭贡礼,二来也必不会选择在县城作案,选在此时,又不为盗取礼物而来,莫不是另有所图?但昨日未能得手,恐怕还会再来。

    想到前日的度母佛像,并未与诸多礼品放入一处,我便于无人处,另取一匣,匣内选了一尊玉佛放好,包裹起来。故意当着一众将士,吩咐将此匣放至某处,并嘱严加看守,不得有误。度母佛像则由我亲自收在身边,收拾停当后,命众人即刻起程,加速赶路回京。

    说到此处,杨矩不由苦笑,“说来惭愧,虽料到贼人必会再来偷盗,一路之上加倍小心,可木匣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偷走了,这次更是没有惊动一人,木匣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值守的兵士倒无伤亡,却连何时被盗也不得知,我训斥了守卫兵士,心知那盗贼的能耐非常人能比,也只得作罢。”

    “所幸贼人盗走之匣并非度母佛像,想来是前番故布疑阵暂时骗过了,但想第一次来盗之时对满屋宝物弃之不取,必是约略知道所要偷盗之物的形貌,恐不用多时就会发现我偷梁换柱之计了,又不知对方何以非要www.99csw.com到手那度母佛像,所以我一路匆匆赶赴宁州,还望大人见谅相助。”

    “如此说来,那盗窃之人似是专为度母佛像而来,”狄仁杰颌首道,李元芳也不由得看向几上那鎏金佛像,灯光之下,宝相庄严,珠光流溢,然也只是一尊佛像,盗贼为何舍众多宝物而独取之?狄仁杰微一沉吟间,问道:“杨将军,当日那公主乳母之子交佛像与你时,可有提到什么特别之处?”

    “当日并未说及特别之事,不过这几日来,我也一直思量个中缘故,今日大人提起,倒想起一事来。”

    “哦?”

    “那乳母之子呈上度母佛像时,似曾提到佛像关系我朝国运。当时我只以为是公主一心思念中原故土,为我朝昌盛、万民福祉祈福之愿,难道另有隐情?”杨矩遍忆当日情景,却再无可疑之处。

    狄仁杰捧过佛像,皱眉仔细端祥了一遍,也未见异常。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将此佛像留于大人府中,”说话间,杨矩看一时也难解这度母佛像之事,只得起身告辞,“杨某与部众今夜便下在城中驿馆,明日再来大人府上相叙。”

    狄仁杰忙起身相送,原想请他将佛像带回,又一转念,如是推托倒显自己不肯相助了,便不提此事,口中只道明日自应到驿馆拜访将军。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6:25

第三章 七巧玲珑锁
    杨矩回至驿馆,自与众将士各回房中歇息。至中夜,忽听得窗外似有衣袂掠过的风声,习武之人本来警醒,忙合衣而起,抓过佩剑,也不走门,一步自窗户跃出,却见四五步外一黑衣蒙面人轻轻一跃,过院墙而去,杨矩口中喝道:“什么人!”,脚下却丝毫不作停顿,提剑追去。此时院内其他将士早已惊醒,冲出房来,王副将眼见主将追黑衣人而去,也不作多想,当即提气疾赶,出得驿馆,只见前面两条人影在清冷的月色里上下飞跃,忽隐忽现,不多时,已将那一片街道屋舍抛在身后,渐至城郊荒芜之处。王副将远远见前面正是一片树林,黑森森的,杨矩和黑衣人却已不见踪影,心中正暗暗叫苦,凝神细听,似有流水之声,至树林近前方听到有兵刃碰击和呼喝声从东南方传来,循声而去,果然那林木开阔之处是一片河滩,河滩上怪石林立,杨矩与黑衣人正斗于期间,黑衣人轻功似是十分了得,杨矩虽是沙场老将,于这乱石堆中却施展不开,半分占不到优势,王副将心中惊骇,正待冲过去援手,忽觉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本能向右一避,却见一截剑尖从自己左肩胛处穿出,未及细想,身体便被一股大力击中,如断线风筝般往前飞起,落于地下。

    王副将睁开眼时,见自己身处一室内,心中转念:我还没死么?刚想动一下,却发现浑身一丝力气也无,只肩胛处一阵疼痛,不由得让他哼了一声,转过看时,伤口已被包扎完好。

    “老爷,他醒了。”

    便见一微胖老者走近榻来,面露和蔼,双目微微眯起九九藏书,却难掩其中睿智之光。一面为王副将诊脉,一面说道:“伤势虽是不轻,好在军士身胚强健,多调养些日子,料无大碍。”

    “这位老爷如何得知在下是行伍中人?”王副将脱口问道,心中却似有一要紧之事,一时想不起来,更觉头晕得厉害。

    “今晨你被人发现倒卧在驿馆门口,虽未着军服,然你这一身新伤旧痕并瞒不过我,况自你醒来之前,口中时有呼喊‘杨将军’,那杨将军可是杨矩将军?”

    “正是,”此时,王副将忆及林中打斗,心中隐隐有不好之感,忙道:“在下王谦,是杨将军的副将,杨将军可好?哦,不知这位老爷如何称呼?多谢相救!”

    狄春在旁笑道:“我家老爷便是宁州刺史狄大人,大人今日本要去驿馆拜访杨将军,不料未见到将九九藏书网军,倒是在路上救回了你。”

    狄仁杰颌首微笑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你又是被何人所伤至此,杨将军现在何处,你且仔细告诉于我。”

    王副将一听将军不知所踪,心下着急:“恐怕杨将军是凶多吉少了。”

    当下便将昨夜驿站中杨将军发现黑衣人、自己也追至河滩,并被人打伤之事向狄仁杰一一道来。

    “记得当时被一股大力击飞,落于乱石堆中,只道命已休矣,耳中却听得打斗之声分外激烈,忽听得象是杨将军一记闷哼,又似有重物落入河中,四周便静了下来,我心中又惊又急,怎奈身体不能移动分毫,莫说是上前相帮,便是转头一看也是不能,脑中一热,神志便模糊起来。”

    “你可有看清黑衣人的长相面貌?”

    “与杨将军相斗的黑衣人始终蒙面,从背九九藏书后将我击伤之人更是连他的衣角也不曾看到,”王副将仔细回想当时情景,又忆一事,道:“在下失去意识前,似是断续听到那黑衣人与另一人说起‘东西似不在了’、什么‘七巧玲珑锁’等语,后来便不知晓了,也不知如何倒卧在驿馆门口。”

    “嗯。”狄仁杰若有所思,又看他重伤之后神情委顿,所忆也只能及此,便让他好生在府中休息,不要过于担虑,一面吩咐李元芳按王副将所述带人前去河滩查看,一面让狄春按方配药不提。

    书房内,狄仁杰取出那尊鎏金度母像,反复仔细查看,果然在莲花座上发现一圈细缝,莲花花瓣与下座并非一体,且每一花瓣之间互不相连,又在下座侧面纹饰中发现七个小孔隐于花瓣根下,若不是把佛像捧至高于视线的角度,实难九九藏书网发现这一细节。

    “果然另有玄机。”

    狄春道:“莫非这就是那‘七巧玲珑锁’?”

    正说话间,李元芳已自河滩返回复命:“大人,东效林外的河滩上确有激烈打斗痕迹,水草凌乱,碎石遍布,却不见杨将军踪迹,而今已是初春,河道冰雪消融,水流湍急,若真是伤后落入水中,恐已冲向下游。”

    “嗯,”狄仁杰轻叹一声,“元芳,你且派人继续沿河寻找。”

    转而又陷入思索:“只是这佛像中究竟有何奥秘,‘七巧玲珑锁’又作何解?”

    “老爷,若真有这么一把锁,现下我们并无钥匙,怕只有偷儿才能打开了。”狄春道。

    狄仁杰闻言眼中一亮,向李元芳看去,却见李元芳也正向自己看来,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已是了然。

    “不错,若论开锁之技,恐天下无人能及他了。”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6:55

第四章 天一生水
    南街思鑫坊内,一处小小四合院落,院内屋舍不大,倒也收拾得清爽整齐,廊下堆着各式已裱糊完成的灯笼、灯罩,想来这户人家是以制灯为业的。

    正屋里也是一尘不染,桌椅陈设虽不华丽,却做工精巧,又与平日里所见家具略有不同,增加了许多不知名的物件,李元芳正暗暗忖度这些物件作何用处,只见门帘掀起处,一老者坐在椅上推动轮子,缓缓出来,那老者身材瘦小,双腿隐在毯下,显然行动不便,面上倒是一片淡泊,人未近前,已闻笑语:“狄大人与李将军还记得我这老儿,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段兄好生悠闲,”狄仁杰呵呵笑道:“谁能想到数十年前令天下富户夜不安寝的‘神偷段九’,如今却在宁州城内做起了灯笼营生。”

    “正是,想当年渔阳王府守卫重重,仍被段兄盗走了密库中所藏的顾恺之《荡舟图》。”李元芳道。

    “陈年旧事,何必提起,”段九道:“我双腿已废,只得靠手上功夫糊口了。二位不嫌寒室简陋,便请稍坐喝杯茶罢。”

    忽见墙上开了一口,墙壁转动处,一木制人偶手托茶盘,脚踏四轮,沿地板轨道稳稳滑至桌前,那托盘之上两杯热茶还微微冒着热气。

    看得李元芳暗暗称奇,心道那诸葛武候的木牛流马,便同此理罢。

    “段兄好手艺!”狄仁杰也不禁赞道。

    只听门帘外一声轻笑,段九轻喝道:“玉儿又在捉弄人了,还不快快出来见过。”

    帘子动处,已见一绿衫女子,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也不施脂粉,倒叫人眼前清新一亮,走到段九身边,尤自掩口轻笑。

    “这是小女,小名唤作阿玉,”段九又道:“玉儿快来见过狄大人和李将军。”

    阿玉一一拜见,仍侍立段九身旁,一双秋瞳却偷偷向李元芳看去,再看看那人偶,忍不住又掩口笑起来,“爹爹,这李将军倒和您做的人偶有几分相像,都不会笑呢。”

    听得狄仁杰哈哈一笑,段九轻斥:“休得无礼。”又道:“阿玉自小被我宠坏了,还望李兄见谅。”

    李元芳忙道无妨,再看向那人偶时,眼中已隐隐有了几分笑意。

    段九料狄仁杰此来必定有事,便对阿玉说道有几架灯笼订的正是今日交货,一时会有人来取,吩咐她去外间准备交割事宜。

    一时阿玉自去,狄仁杰取出那鎏金度母像来,道:“今日登门,实是有事相求于段兄,段兄可www.99csw.com听过‘七巧玲珑锁’之名?”

    段九道:“自前隋至今,制锁名家,不外是‘江南殷氏’、‘辽阳林氏’和‘长安令狐氏’这几家,所制锁具各有千秋,上至宫中,下至百姓,所用的锁具十有八九出自这几家的作坊。若说这‘七巧玲珑锁’,倒也有几分来历。”

    “太宗贞观年间,令狐氏这一代的掌门令狐朗天资聪颖,相传六七岁时已掌握了祖传各种锁具的构造之秘,便不屑于再做那寻常之锁,立志要造出几把绝世无双的锁来,如今传于世上的‘子午鸳鸯锁’、‘蝶翅花蕊锁’,还有‘七巧玲珑锁’等九把奇绝之锁就是令狐朗潜心研制而来,且这些锁一旦有人定制,只造一把,即将图纸毁去,故此每种只得一把,当然这等锁具并非寻常百姓能用的,订制之人多为王公贵族。但二十多年前,令狐氏满门因受岐王叛乱牵连,或杀或流,至令造锁技艺自此断绝,不复存世矣。”

    “原来如此。”狄仁杰道:“段兄请看这度母佛像的莲座,可是‘七巧玲珑锁’?能否打开?”

    段九接过佛像,仔细看去,片刻道:“我虽未见过‘七巧玲珑锁’,但看此锁工艺精湛,且有传说中‘七巧玲珑锁’的标记,应该不错。”说着又将佛像递至狄仁杰和李元芳面前,道:“二位可曾看到这莲瓣下的七个小孔?”

    “此七个小孔正是‘七巧玲珑锁’之名的由来,相传当年令狐朗造出此锁,自恃构造精巧,没有开锁的秘钥,无人能解,制此七孔意为告知天下贼偷,纵有七次机会,也无人能开此锁,正是‘七擒七纵’之意。而每试开一次失败,就有一孔会变为实心,到最后一孔,若是仍然失败,便会带动锁内机括,将锁匣内存放之物毁去,令偷盗之人终不能得手。”

    段九又道:“不知狄大人从何处得到此物,看锁下七孔,已有六孔变为实心,想要打开此锁,只有一次机会了。”

    狄仁杰问道:“段兄可有把握?”

    “此事说难也易,这‘七巧玲珑锁’本没有钥匙,要解此锁,只要一句口耳相传的密语。”

    李元芳略一思索,道:“大人,此时要去寻那令狐氏的后人已不可能,此锁既是专为度母佛像而造,想那令狐朗制锁之时必有线索留下,这开锁的密语恐怕还需从佛像身上找起吧。”

    “嗯。”狄仁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陷入沉思。一时三人无语。

    过得片刻,只听狄仁杰自言道:“《度母本源记》中所载,一日,观世音菩萨观六道众生,发现受苦众生并未减少,顿生忧悲,双眼流出眼泪,其泪滴成莲花,莲花又变成了绿度母,佛母向观自在菩萨云:汝心勿忧闷,我为汝伴助,作度脱无量众生之事业。并说偈言:汝心勿忧闷,我誓为汝助;众生虽无量,我愿亦无量。——度母本是观音眼泪所化,若以河洛之数为例,正是‘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又转向段九道:“一、三、五、七、九、为阳;二、四、六、八、十、为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左旋为五行万物相生之运行。故顺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所以顺生逆死,左旋主生也。”

    段九本是身怀奇术之人,极精于数术推演,闻言顿有所悟,当下便依法按动莲座上花瓣,只见他修长的十指拈起一片花瓣向外拉伸,又往左转动一格,又按下花瓣向内陷进,再往左转动六格,莲座内“咯”一声响,抬头看时,只见李元芳和狄仁杰均是摒气噤声,牢牢盯着佛像,段九轻疏一口气道:“幸不辱命。”说罢小心抬起佛像,一个菱花形铜盒便显露出来。

    李元芳九九藏书网又惊又喜:“想不到密语竟是‘天一生水’这一稚龄童子都熟知之语。”

    “不错,”狄仁杰道:“这开锁之密若只从繁奥复杂处想去,便要落入令狐朗的歧途了。却不曾想‘水’正是度母本源。”

    说话间,自那铜盒中取出一封羊皮卷来。

    三人看去,只见羊皮卷上通篇记的是《圣救度母赞》,直看至篇尾写着:若顶香洗心,日念诵此尊密法百遍,能断生死轮回,消除一切魔障、业障、病苦云云。却不见任何奇异之处。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这佛像中藏的只是一部佛经?

    “这可是奇了,费这许多周折,只用来收藏一篇随处可见的经文,实在于理不合啊,”段九奇道:“难不成你我真要念诵百遍,方得解此中奥秘?”

    李元芳一愣,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道:“此刻毫无头绪,也只好姑且一试了。”

    好在香烛之物倒是现成,李元芳从香案上取过三支香,点燃起来,又将那羊皮卷凑近前去。

    三人凝神细看,及香支快燃尽之时,羊皮卷上的文字受到香熏,似是起了变化,墨迹由黑转灰,像是浮于面上,狄仁杰轻轻一吹,那浮于表面的经文便如灰尘一般,四散飞开了,只见底下另显出一篇文字来。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7:36

第五章 龙川藏宝
    三人同阅此文,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文中记载武德初年,齐王元吉奉旨赴边抗御突厥,一日率军行至庆阳山中,忽风雨大作,林木倒毁,众军无法前行,恰于某处峡谷中无意发现一天然巨洞,洞内石壁满是些形状怪异的壁画石刻,而洞深不可测。齐王遂派十人先行入内查看,及半日无一人返回,又派一队入洞找寻,在洞内深处寻到前十人中之一人,然此人已奄奄一息,未及数言,便即死去。据那将士临终所言,洞内有一巨大宝藏,其中金银宝物不计其数,观之令人发狂,却又有种种不知名的凶险,致众弟兄先后死去,无一人逃脱。寻救的将士九九藏书网听后,不敢再行深入,只得原路退至洞口,将此事禀告齐王,元吉军令在身,不敢多作停留,便派人登至高处,看此山川地形,有“天水倒流,赤龙九转,云显真言”之奇,遂令人绘下图纸,名以“龙川宝藏”,注明标记,以待来日复返发掘。不想数年后,“玄武事变”,建成、元藏书网吉身死,藏宝之图便为太宗所悉,又后数年,民间流言四起:“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有天下”,太宗虽杀武卫将军君羡,却终不放心,秘制圣旨一道,命天师袁天罡将此圣旨并万人军械送入龙川宝藏,又以数千工匠之力对洞内重设阵法机关,封闭原有洞口。特记宝藏始末于此,存于文九九藏书网成公主随嫁之佛像内,若后世果有武姓乱唐,即令李姓子孙开启宝藏,奉太宗旨意,靖国平乱。

    狄仁杰阅毕全文,深知若文中记载无虚,实是非同小可,再看李元芳手中的羊皮卷却像是遇水融化般,倾刻间已掉落在地,摔成片片碎糊了。

    李元芳看向段九,只见对方眼中也满是惊骇之意。

    “九九藏书网段兄,今日之事恐要连累你了。”狄仁杰正色道。

    那段九也非寻常之人,一时已回过神来,淡然笑道:“六年前,我为仇家下毒,若不是狄大人相救,早已不在世间,大人不必多虑,我自会小心应付,今日所见决不会泄露半字。”

    狄仁杰只得拱手为礼,与李元芳收起那鎏金佛像与铜盒,告辞而去。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8:04

第六章 对弈
   
    入夜,段九吹熄灯烛,正待就寝。忽见窗外透进的月光下,寒光一闪,一尺外,有剑气遥指自己喉间,持剑之人一身黑衣,隐于夜色中。

    “神偷段九爷,”黑衣人一字一字道:“藏宝之地在何处?”

    段九也不答话,伸手向榻边按去,轮椅与黑衣人之间的地面突然齐齐裂开,向上翻起,一排短箭自翻起处向黑衣人疾射而去,轮椅则顺势往后滑开。

    待黑衣人跃起避过短箭,屋内已不见段九身影。

    黑衣人退出房来,看同伴手捂阿玉之口,便轻打一手势,另一黑衣人会意,以剑架在阿玉颈上,松开手来,阿玉方惊呼出声:“爹爹!”

    段九无奈,自屋中出来,叹息一声,道:“佛像内并无藏宝之图,你们就是将我父女杀了,也无济于事。”

    当先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与同伴对望一眼:“段九爷当真如此洒脱?”

    话音未落,已挺剑直段九右臂,另一黑衣人也手腕一翻,剑锋直向阿玉项上割去,一瞬之间,段九纵要相救,藏书网已是不及!

    黑衣人只觉劈向段九之剑“叮”一声响,剑锋偏转,再无力把持,剑柄脱手飞去,眼前一花,已见月色下,一面容清瞿,身形颀长的男子立于院中,手托阿玉腰间,冷冷向自己看来。再望向同伴,却见他长剑弃地,眼中满是惊骇,想是连对方如何救得阿玉也未看清。

    阿玉恍若梦醒,抬头看去,一时又惊又喜,颤声道:“李将军!”

    李元芳低头一笑,以示安慰。

    阿玉竟是看得痴了,又觉靠在此人肩上,眼前的种种危险似与自己毫不相干。

    “你们是什么人?”李元芳沉声道。

    黑衣人心念数转,二人相视一望,自知不敌,眼中竟浮起诡异笑容,身子同时如软泥般向地上摊去。

    李元芳微一皱眉,放开阿玉,上前揭起黑衣人面巾,附身看时,见二人面目已渐成青紫之色,五官扭曲,丑陋不堪,不由叹道:“果然是训练有素。”

    段九道:“此二人听闻李将军威名,竟不敢搏命一战,实是可怜可叹99csw.com。”

    阿玉见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两人,倾刻已成如此可怖模样,惊恐间,不觉以手掩口,却叫不出声来。半晌,方奔至段九身旁,伏其膝上嘤嘤哭了起来。

    段九手抚阿玉秀发,轻声安慰,缓缓向李元芳道:“看来此处已不可留。”

    李元芳翻检黑衣人身上,未得任何异常之物,挑开一人衣襟,只见那人胸前纹有一只青色貔貅,再看另一人,也是如此。

    段九劝慰阿玉一番,片该间似是作了决定,道:“元芳兄,我已年过半百,自今日后浪迹江湖,也无甚可虑,但阿玉自小娇生惯养,实不忍心让她随我同受颠沛流离之苦,就请元芳兄让她随侍狄大人身边罢。”

    李元芳略一思索,道:“段兄放心,我自会回禀大人,料大人不会怪罪。”

    阿玉本已止住哭声,怔怔听得段九将自己托付与狄仁杰,即时便要与爹爹分离,又忍不住抽咽起来。段九只得好生劝慰,又不免絮絮作了一番交待。

    回至府中,李元芳将夜间之事细九九藏书网细回禀,狄仁杰自命狄春妥善安置阿玉,不提。

    “元芳,你是说那黑衣人的胸前印有青色貔貅纹章?”

    “正是,”李元芳道:“据卑职所知,琅琊王府中豢养有一批神密死士,胸前正是以貔貅为记。”

    “嗯。”狄仁杰沉思道。

    “大人,”李元芳若有所思:“卑职觉得,自见到那鎏金度母佛像,连日来,所遇之事似乎有些奇怪。”

    “哦,”狄仁杰目有赞许之意,笑道:“你且说说看。”

    “自杨矩送来佛像至王副将听到‘七巧玲珑锁’之名,而开锁的机会七去其六,似乎一路行来合情合理,但卑职认为一连串事情,太过顺理,倒像是有人特意送到我们面前。”

    “不错,”狄仁杰颌首笑道:“对方正是借你我之手,解开了佛像中的奥秘,一步一步使我们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

    又道:“这就好比是两人对弈,初学之人,尚可算对方两三步棋,深于此道之人更是每下一子,早已算到对方七八步的应对之策。如今我们落于对方所布局中,先机尽失,看来,不得不重新估量对手啊。”

    李元芳出得书房,犹自思索方才之言,不觉踱至后园,耳中听得一阵笛声传来,正是阿玉在园中石凳上吹着短笛。

    月色清冷,而笛声呜咽,似有无尽愁肠。阿玉侧身而坐,浑不觉有人到来,李元芳暗喑叹了一口气,想她一日之中忽然遭逢了这些许事情,看去倒似长大了几岁,不再是初见时那无忧无虑的女孩了。正要悄悄走开,却听阿玉叫道:“李将军也还未安寝么?”李元芳只得走上前去。

    “今日多谢李将军相救。”阿玉说道。

    “姑娘客气了。”

    一时闷闷不语,阿玉看着手中短笛,轻声道:“这笛子本是爹爹亲手做与我的,今夜一别,从此玉儿无依无靠了。”

    “姑娘不必自苦,你爹爹将你托付于大人,也是想你不受那流离之苦。”

    “可惜玉儿身为女子,若是男儿,自可随侍爹爹身边,以尽孝道。”

    “女子又如何,古有木兰,今有红拂,分毫不九九藏书网输于男儿,”李元芳正色道:“姑娘实不该妄自匪薄。”

    阿玉垂目道:“想那木兰、红拂,皆身怀绝艺,胆识过人,而玉儿不过一弱质女子,身无所长,怎敢与之相比?”

    “姑娘错了,”李元芳道:“木兰、红拂之所以受世人敬佩,并非杀敌报国、战功卓越,佩服的是那自强自立,不甘于命的气节,因她们生于乱世,固然为一代巾帼英雄,然半生受战乱之苦,颠波辛苦,未为有福。保家卫国,戎马征战,本是男儿之责,若不是逼于无奈,又有谁愿意妻女从军?元芳不善言辞,想姑娘天资聪颖,必能明白个中道理。”

    一席话听得阿玉怔怔不语,半晌方喃喃自言道:“那天上的七仙女可是有福的罢……”

    李元芳恍若未闻,只道:“园内露重,不宜久坐,姑娘也早些安寝,元芳告辞了。”说罢转身而去。

    阿玉一时悲喜莫名,胡乱思想,也不应答,转而又忖道:七仙女与董永终是天人相隔,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8:37

第七章 斩妖
   
    这一夜,狄仁杰睡得很沉。屋内似是有种淡淡香味,令人宁心安神,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狄仁杰心中疑惑,自己房内并无燃香习惯,忽又记起佛像之中的羊皮卷,是了,须燃起香来,那羊皮卷上的秘密方可显现。只见经文在香熏中渐渐发灰,浮起,不错,只消吹一口气,便能看到经文之下另有一文了。文中记载了藏宝之事、太宗秘旨、又有天师袁天罡布阵施法,那藏宝之处定有诸多凶险。藏宝之图?狄仁杰遍忆全文,没有,并不曾见什么藏宝图,快看,那羊皮卷化了,自元芳手中片片融化了。对,文中似有记载,齐王元吉命人记下藏宝之处,有“天水倒流,赤龙九转,云显真言”之奇征,除此之外,并无提及如何进入宝藏。

    狄仁杰忽然醒来,似是被什么声音惊醒,仔细想去,却又记不起来,只觉额上满是www.99csw.com冷汗,伸手拭去,环顾室内,只有月光静静洒在床前桌椅上,并不见任何异样,也闻不到刚才梦中那阵阵清香了。狄仁杰心知此梦怪异,也不再睡,索性披衣而起,于灯下看起书来。

    宁州以东百里的小镇。官道旁的茶肆内坐满了四乡八邻前来早赶集的人们,其中大半都是熟识,赶过了早集,必是要在这茶肆内喝上一大碗茶,说些乡野趣闻,方各自回家的。靠路边南面的桌子上,坐着一清瞿男子,同桌坐了一十六七岁的青衫女子,俏生生的瓜子脸上一对杏目正自东看西望,只听她悄声道:“李大哥,这茶壶怎会有这么大啊?”一时又道:“你看那泡茶的碗一层层垒叠起来,水自上层直注到每个碗中,倒是有趣!”男子只是微笑,偶尔解说一两句,心中却暗暗苦笑,自把这丫头带出宁州,一路之九九藏书网上,自己的耳朵算是遭了罪了,又不由得想,这耳朵里若真能长出茧来倒好,那时便可以充耳不闻了。

    此二人正是李元芳和阿玉,十日前,李元芳奉狄仁杰之命往见工部郎中曹大人,查询贞观十四年至十五年间,为使文成公主西行之路通畅,太宗命工部自长安至逻些沿途修葺道路、桥梁的资料,狄仁杰料当年袁天罡修龙川宝藏之详情已不可得,然动用数千工匠之力对宝藏进行改造,必不能瞒过世人,此次工程极有可能借为公主入吐蕃修路之名,于庆阳山中秘密行事。果然此行不虚,李元芳从工部查到了为公主西行修路的详细资料,其中记载了于何处开山铺路,何处造桥等等事宜,虽不见宝藏之说,但其中必有蛛丝马迹可循,得到资料后,李元芳与阿玉不敢多作停留,便即返回,只是怕阿玉长途跋涉,故在这茶肆稍坐歇息。阿玉倒底是少女心性,出了宁州,一路所见尽觉新奇,渐又快乐起来,与李元芳处得熟了,加以出门在外,不便呼以“李将军”,便只“李大哥,李大哥”的叫起来,李元芳也不见怪,心中只是暗自摇头,不知大人何以让她跟自己同来。

    此时茶肆内极为热闹,只听一老者道:“各位,可有听说近日刺史狄大人九龙川斩妖蛇之事?”旁有一人忙道:“怎一回事,刘老丈快说给我们听听。”众人也都纷纷道:“正是,快快讲来。”那唤作刘老丈的老儿喝了一口茶道:“这庆阳山中,有一出产铅矿的矿场,上月,几个矿工在矿洞深处莫明其妙失了踪,夜间那矿主做了一梦,见一巨蛇盘踞在矿洞内,巨蛇竟口吐人言,说‘只要下月初一,在某处洞口,献上独生童男童女各一为饷,就允诺不藏书网再为害世间’。矿主无法,便要强绑矿工的独生男女,作那祭祀牺牲。”老者说得绘声绘色,众人听到此处,不由大为着急,有的说这可如何是好,有的说狄大人必不会坐视此事不理,又齐声催促那刘老头快讲。“狄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此情,也不加阻止,只命下役在祭祀的洞口架起一口油锅,又嘱咐道:‘届时,我将亲往祭祀。’到得这一天,狄大人朝服往祭,他命下役们先将沸滚的油锅移近洞口,再以两个独生童男童女去洞口晃扰,只是不准推下洞去。如此逗惹,妖蛇急不可耐,张开血盆大口,蠕动而出。说时迟那时快,狄大人立命众人推翻油锅,倾滚油入洞,只听一阵怪吼,一股浓烟涌出洞外,冲天而起——妖蛇被滚油烧死,那两个独生孩子终于获救了。”众人听刘老儿说得惊险,犹如亲见一般,大气也不敢九九藏书出,及听到妖蛇被杀,两个孩子获救,才都长出了一口气,又听一人道:“老丈说得不错,我还听说那妖蛇原是州城东河之龙母,那日恰逢观世音菩萨与童子路过我们宁州,这才托梦给狄大人,授以除妖之法,为我们宁州除了一恶。”四坐早已听得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纷纷赞起狄大人对百姓的种种好处来。

    李元芳与阿玉听那刘老丈说得精彩,又听众人把狄大人说得是什么神仙下凡云云,两人相一笑,只是低头喝茶。

    却听旁有一人冷冷道:“什么神仙相助,不过是愚弄百姓罢了。”

    李元芳闻声望去,见是一白衣年轻人,看样貌分明是个女子,但束了头发,穿着男装,其时女子为出门方便,倒也有不少扮作男装的,当下李元芳也不以为意。阿玉耳中听得分明,正要起身过去理论,李元芳却只轻摇摇了头,示意不必多事。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39:29

第八章 琳月
    少时,二人出了茶肆,仍是骑马沿官道而行。不远,见有一乞丐满身污垢,衣衫破烂,正向路人行乞,阿玉停了一停,看向李元芳,李元芳一笑,摸出几枚钱来递给她,“李大哥,你等我一等。”阿玉说着下了马,走去将钱投在乞丐面前的碗内,一面还说:“你年纪轻轻,不思劳作,倒在这路旁行乞,羞也不羞啊。”,那乞丐只是喏喏,李元芳一旁听得好笑,正自唠叨时,身后蹄声急响,一骑扬长而过,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阿玉一阵咳嗽,阿玉努气冲冲,转头看时,正是方才茶肆中那白衣人,此时已停了下来,向路人打听道:“敢问到宁州城,可是这个方向?”阿玉也不看那乞丐了,翻身上马,疾冲上去,待越过后,故意停下来,回头白了那人一眼,白九九藏书网衣女子勒马避开,仍被弄了一身的灰,待看清阿玉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子时,冷笑一声,手中马鞭便直向阿玉挥来,阿玉大惊,忙闭眼伸手挡去,只听对方“啊”的一声轻呼,再看时,已见李元芳已轻轻跃到自己马上,右手牢牢抓着对方马鞭,阿玉吐了吐舌头,心道好险。那白衣女子用力一拉马鞭,却纹丝不动,不由得涨红了脸,怒目而视,李元芳道:“这位姑娘请勿见怪,方才舍妹并不是有意的,姑娘怎可随意动手打人呢。”说着,松了手中马鞭,那女子见李元芳气宇不凡,心生好感,眼见那丫头有人撑腰,自己也讨不得好去,遂收了马鞭,口中却不肯饶人:“这世上蛮横无理的小丫头多了,本姑娘自没有那许多精神,一一与她们计较www.99csw.com。”阿玉见李元芳回护自己,正暗暗得意,此刻听她出言不驯,又待发作,李元芳忙用话岔开:“姑娘也是要去宁州么?”

    “正是,”白衣女子道:“正要往宁州寻访亲友。”

    “我们住在宁州城中,此刻正要回去,姑娘若是不熟道路,倒可一路同行。”

    白衣女子一想道:“也好,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说话间再不看阿玉一眼。

    “在下姓李,不知姑娘贵亲居于城中何处?”

    “他倒不住在城中,我一路打听得他护送公主西嫁后,绕道到这宁州城来了,故此寻来。”

    李元芳心中一动,道:“哦,贵亲在左卫大将军杨矩麾下?”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杨矩正是家兄,李兄可见过他?”

    却听阿玉冷冷插道:“这世上假冒官亲的丫头多了,李大哥可不要99csw.com轻信才是。”

    白衣女子大怒,转念一想:自己到底比她大,何必在人前失仪呢。便转过头去,只作不闻。

    李元芳道:“在下确曾于日前见过杨将军,但现下他在何处就不清楚了,待姑娘到了宁州再慢慢寻访罢。”

    当下边行边说,一路同回宁州。

    那白衣女子名唤琳月,不到半日,便彼此熟捻起来,只是与阿玉仍互不搭腔。琳月坦言并非杨矩之妹,因家中与杨矩家是世交,自小便约定了亲事,只待女儿长大,就要下定的,琳月心中便只认了杨矩,然父母迟迟不提婚事,几日前琳月偷听到父亲打算退了杨家,另为女儿谋个王府宗亲,心下不愿,便从家中偷偷跑了,一路寻杨矩而来。

    傍晚时分,回到城中,琳月自去客栈投宿,李元芳道自己兄妹二人皆在刺吏府做www.99csw.com事,一有杨将军消息,便到约定的客栈告知。

    回了刺吏府,二人去见狄仁杰,把工部所得资料呈上,李元芳将路遇琳月也说与狄仁杰听,阿玉仍是忿忿,只说此人来历不明,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又说起路上听得斩妖蛇之事,只缠着狄仁杰讲如何杀那妖蛇,又问:“都说是观世音菩萨托梦给了大人,大人果真梦到菩萨了么?”

    狄仁杰笑道:“那倒不曾,只是当日矿场上一伙头求见,自称是梦中受菩萨指引,来告诉我矿主要以童男童女为祭,求我前去相救。”

    “哦,原来如此。”阿玉一脸调皮。

    狄仁杰呵呵笑道:“玉儿一路也辛苦了,快去歇息歇息,我与你李大哥还有话说。”

    一时阿玉自去,李元芳道:“大人,庆阳山中从未闻有巨蛇为祸,何以会有以童子生祭九九藏书之事?”

    “不错,就是那矿场也有几分奇怪,”狄仁杰道:“那日矿场伙头来见时,说矿上约有五六十矿工,然除一日三餐外,矿主要伙房每日另煮些饭食,一入夜,就有人来领取,神神密密,也不知送往何处,那些饭食足供二三十人食用,矿主平日极是严酷,那伙头不敢多问,说此次若不是梦中得菩萨指点,也是万万不敢来的,又说矿主如此心狠,竟要以孩童喂那妖蛇,此后再不敢回矿上了,只想远远逃去。”

    “如此说来,这矿场似有不可告人之事,”李元芳道:“今夜,卑职就去探他一探。”

    “嗯,”狄仁杰点头道,忽又笑道:“元芳,这一路上可是热闹?”

    李元芳只是摇头轻笑,也不答话。

    又听狄仁杰道:“又来了个琳月,只怕这宁州城更要热闹一番了。”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19 12:40:00

第九章 夜探
   
    入夜,矿场上早已收工,满山的林木黑影重重,不见半点灯火。李元芳在工棚门前稍作布置后,闪身隐入树丛中。半晌,山间小道上似有人挑灯渐行渐近,当先一人提了风灯,另有两人双手提了大号食篮,彼此也不言语,走到工棚前,领头一人左右看了看,便进了屋。只听屋内似另有门开合,倾刻灯火灭去,再无动静了。李元芳等了片刻,推门入内,已不见方才三人,月光下,却见数行脚印泛着荧荧绿光消失在墙边,李元芳伸手摸向墙边地面,果然发现一块方砖略微凸起,侧向一推,便露出九九藏书网几个台阶来。李元芳回身虚击一掌,地上的尘土飞扬起来,刚好掩去了荧光足印。进入地道,仍将头顶方砖复位,李元芳掏出怀中特制的荧光珠,三尺之内便有淡淡的荧光洒开来,仔细看时,见自己身处一条甬道的中间,左面似有隐隐灯火,想是方才三人,右面极暗,也不知通往何处。当下便沿甬道向右行去,只见暗道修得既深且宽,足可容五人并排前行,每前行一段,道壁上就有木架支撑加固,但并不见灯槽火把之类照明器具,其间也无叉道,如此约摸走了近六七里,李元芳只觉脚下地势越来越低,想已渐至山脚,此时又有数十级台阶,看似已到甬道尽头,李元芳推开头顶石板,探身看时,外面正是一个院子,出口隐于院墙边一丛竹林下。

    林外有两个家丁模样之人守立,李元芳闪身跃上院墙,那两人似觉有微风吹过,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动静。李元芳伏身屋顶,约略看去,这是一处前后三进的庄子,方才出来的院子正是最后一进院落,四处屋舍没有灯火,却有窃窃的语声隐约传来,显得十分诡异。李元芳翻身下来,东面厢房似有人声,屋内仍没有点灯,只听一人轻声道:“主人交办之事可都办妥了?”另一人道:“已于昨日派人前往韩王府,豫州老王爷处也有信到了。”“嗯,稍后我会回禀主人,你且下去好生准备,看来不用多久了。”听到此处,院门声响,一人披着黑色斗蓬,快步进了主屋。李元芳随后潜去,附耳在窗下,黑暗中那人道:“主人,我来了。”李元芳似觉在何处听过此人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来。“你怎么来了,东西没有拿到,你怎可轻易离开。”语音中似有怒意,“主人放心,我来时极为小心。只是过了昨日约定之九九藏书期,那人仍未出现,卑职恐生变故,这才来见。”“哼,我早料到当日他肯与我们合作,只为太子,现既查觉我们计划,必生二心。宝藏之事,也未必对我和盘托出。”顿了一顿,又听那人道:“现下该如何?”“不妨,山中蛇道已近,估计方向不错。那件东西你要设法到手,万不能再让他得去。”“是,主人。”“他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弃了这一子罢。”当下再不说话,只见门开处,那人仍是黑衣蒙头,匆匆去了。

    李元芳辩认庄子所处位置,心中默记,便返回地道,复又行至工棚入口处。再往前99csw.com去,便收起荧光珠,摸黑走了一程,听得不远处有人凿打山石,又有木头滚动之声,声音渐近,分明听到周围有数十人在劳作,却仍不见灯光,李元芳心中骇异,自怀中掏出荧光珠来,见前方甬道尽头正有人开凿辅设,但无人看到自己,只见一人回过头来,一张脸上却没有眼睛!原是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两个浅洞,再看其余众人,竟是一样!显是被人挖去了双目,又经训练,方能在此黑暗的环境中开凿甬道,那主事之人用心如此险恶,想到此处,李元芳心中生厌,不愿再看,即返身出了暗道,仍从工棚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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