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2:55

下部第11节
杨晓芸笑:"二十五。"
"二十五,"向南说道,"我走神了。"
办事员白了向南一眼:"职业。"
向南说:"白领。"
杨晓芸说:"个体。"
办事员问:"离婚原因。"
向南说:"怀孕。"
杨晓芸眉飞色舞地补充:"由怀孕引起的一大串儿连锁事件!"
办事员严肃地瞪了杨晓芸一眼:"请说详细点。"
向南抢着说:"我们前天还好好的——"
办事员提高声调:"女!"
杨晓芸看着向南得意地一笑,然后转头向办事员:"这得从他对我不负责任说起,或者从我们性格不合说起,或者从我们错误的开始说起——请问,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婚,您觉得我应该从哪里说起?"
民政局外,陆涛看看表:"完了,他们又快拖到中午了。"
夏琳笑了:"离婚哪儿那么容易。"
陆涛讨好地说:"越不容易越好,有一天,要是咱俩结了婚,我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离婚办事处给炸飞了——"
"那我要是跟别人结了婚呢?"
"那我就把那个什么什么别人给炸飞了。"
"陆涛,你做什么清秋大梦呢?"
"就做跟你结婚的清秋大梦!"
夏琳笑了:"祝你做梦顺利,我站累了,能不能到车里坐会儿?"
陆涛跑去开车门,再次用讨好的声调说:"要不咱兜风去吧?"
"做梦!"
与此同时,在离婚办事处里,办事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向南和杨晓芸,被他们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正往对方脸上吐唾沫。
杨晓芸吐在向南左脸上:"呸!我才不爱你!"
向南吐到杨晓芸头发上:"你给我夜煮方便面,还加俩鸡蛋,那叫不爱我?呸!"
"我给狗煮方便面!呸!"
向南伸出两个手指头:"给狗煮还外加两个鸡蛋?呸!"
"我煮狗鸡蛋!呸!"
向南把脸上的唾沫抹掉:"你就是对我好!承认了又怎么了?!"
"呸!我就不承认!"
向南边说边把脸往前凑:"我就是你的初恋!我就是你最爱的人!我就是你离不了的婚!"
杨晓芸猛地往向南脸了吐了一大口唾沫:"你就是一无赖我告诉你!"
向南反倒笑了:"谢谢您的提醒,对不起,我今儿还就赖上你了!告诉你杨晓芸,这婚你离不了了,因为我改主意啦!我不同意啦!你再跟我说离婚,我就说你别跟我开玩笑啦!"
"呸!离婚!马上离婚!不离我现在就踩死你!"
"呸!没门儿!"
"呸!"
"玩去!你给我玩去!你给我玩勺子把儿去!"
杨晓芸气得呼呼直喘气:"你!"
向南说着,又紧张又假装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办事员这才反应过来:"先生,我们这里不许吸烟!"
向南回过神来,他向四周一看,只见所有人的都在看着他们这一对。
杨晓芸顺着他看的方向也看了一遍。
办事员忽然看了看表,咳了一声:"对不起两位,午休时间到了,我们要休息了,你们下午再来吧。"说完站起来走了。
向南向其他围观的人嚷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演戏!"
杨晓芸推向南:"凭什么不让人家看啊,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啊,告诉你,他们都是我的FANS!"
向南啐杨晓芸:"我呸!"
杨晓芸抹掉脸上的唾沫,笑盈盈地:"呸什么,你就是我最超级的大FANS!"
"呸!"向南啐道。
"我问你向南,真不明白我哪儿好啊,让你成天欲罢不能地使劲地欣赏?"
"呸!"
出来了
阳光照在能照在的所有人身上,也照在民政局外面的陆涛和夏琳身上,两人都是一副悠闲满足的样子。
陆涛忽然扭头望向夏琳,夏琳也正好转过头看他,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两人都想说什么,却谁也没有出声,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理解的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一下子明白了生活的意义,所有的纷争与不满全是因为孤独和空虚,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陆涛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觉得这半天是我们在一起过得最好的半天儿,连话也不用说,浑身暖洋洋的,"他接着自言自语,"原来这才是最好的!"
是的,这才是最好的,没有争吵,只是并排坐在一起。陆涛再一次看看夏琳,他的心里全明白了,他们不需要什么拼搏,不需要出人头地,也不需要为了自尊而伤害对方,甚至不需要爱来爱去的,他们只需要自然地待在一起。
虽然有点儿晚,但陆涛还是明白了。
夏琳看了一眼陆涛,陆涛停住了,不再说话,一刹那,夏琳完全懂得了陆涛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陆涛看表:"过点儿了啊,过二十分钟了,难道说这两人儿把人家公职人员的午休都给搅和黄了?"
夏琳突然抬手一指:"出来了!"
只见向南和杨晓芸中间隔着一米远,气哼哼地走过来。
夏琳和陆涛立刻冲过去,一个对一个,分别把两瓶水递过去。
陆涛笑:"同志们辛苦了!"
向南接过陆涛的水一饮而尽,喘了口气儿:"真受不了!太丢人了!我再也不去离婚了!"
杨晓芸也接过水一饮而尽,兴奋地叫道:"夏琳,我们又引起了围观!人山人海!都快成讲演啦,他们谁都没见过像我们这么离婚的!"
"得了吧你!"向南不屑地说道。
杨晓芸一推他:"去去去!"又转向夏琳,"我告儿你,这么一折腾,把我口才都练出来了,一个脏字儿都不带,骂得他直冲我吐白沫儿!"
向南探头往杨晓芸脸上啐了一口:"呸!"
杨晓芸也回啐了一口:"呸!"
向南擦擦脸上的唾沫:"杨晓芸,你这"人来疯"什么时候犯不行啊,非赶上离婚的时候犯!"
杨晓芸摇头扭腰:"我就爱在我的FANS面前犯!"
陆涛恨不得叫一声哨儿:"打住!"
夏琳这才抓紧时间问:"离完了吗?"
只见向南和杨晓芸两人一起得意地叫道:"没离完!"
陆涛和夏琳一听就颓了。
杨晓芸冲向南叫道:"全赖你,害人害已!你图的是什么呀?"
"我图的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一些人渐渐地指指点点地围过来了,夏琳一见不妙,赶紧喊:"必须停!"
陆涛也叫:"撤!"
向南拉住陆涛,意犹未尽地说:"别啊,好不容易聚一块儿。"
杨晓芸说:"我走了,去我妈那儿。"
向南冲杨晓芸用哀求的口气说:"别啊,这样吧,咱俩一起吃顿散伙儿饭吧,你说哪儿?"
"不去!看见你我就够了,再说我也说累了,想找个地儿休息休息。"
不料夏琳却嚷道:"去!散伙儿又不是你们俩,咱们四个全散伙了!吃顿饭纪念一下吧?"
陆涛一举手:"赞成。"
向南也说:"赞成。"
杨晓芸喜上眉梢儿:"那就去吧。"
说完,坐上了陆涛的车。
向南冲陆涛笑了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向南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陆涛,陆涛也笑了,把钥匙扔给向南,向南弯腰进了陆涛的车,汽车发动,向南把头钻出来:"去哪儿?"
却见杨晓芸又从陆涛的车后门钻出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接着钻进向南的奥拓车。
向南黯然地摇摇头,叹口气。
陆涛的声音传来:"去后海吧,我知道那儿有一饭馆还行,你跟着我。"
说罢,陆涛钻进向南的小车里,夏琳也钻进奥拓。
向南笑道:"哎,你们挤不挤啊?"
奥拓车在前面开走了,后窗里,杨晓芸高兴地冲向南竖起了中指。
向南"呸"地一口啐在陆涛的车窗上。
离婚套餐
从饭馆的窗口向外望去,北海后海尽收眼底,湖水碧绿,反射着阳光,远处岸边的树像一小团绿色的烟雾似的,空气中浮动一股花香。
服务员把一盘清蒸鱼端上来:"菜上齐了,请各位吃好。"
陆涛叫道:"等等,你们这儿有没有"离婚套餐"?"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
向南不依不饶:"有什么散伙儿鸡、分手鸭、妻离子散鱼、老处女豆腐、光棍儿排骨汤什么的,一个也没有?"
"先生真会说笑话。"
"这不是笑话,这是我的遭遇!"向南恨不能声泪俱下。
服务员离去,门关上了。
杨晓芸用筷子对着向南指指点点:"别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想想你,跟我过这几年哪天委屈了?"
"就今天!"
"你也不替我想想,我找你图什么?"
"图我对你好呗。"
"你对我好吗?"
"出门我当你司机,逛商场我付账兼拎包儿,白天跑社会上去给你挣钱,晚上还得当你的泄欲工具,你飘飘欲仙,我累得跟傻骆驼似的,除此以外,你每天从我这里还能听到好几十句赞美你的话,叫你的自信度疯狂上升,这样的人你居然想离开,你也太膨胀了,真够丧心病狂的!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你才丧心病狂呢——我就是当初一不小心才掉你这个臭水沟里,还过桥呢!你看你长得像桥吗你?"
"杨晓芸,我现在明话儿告诉你,什么时候你后悔得跟王八蛋似的,哭着回来找我的时候,可别怪我心一软不长记性再次收留你。"
"我先谢谢你了,你在棺材里慢慢等吧你。"
陆涛终于听不下去了:"哎哎,你们怎么还恶言相向啊,想不想有和好的那一天了?"
向南和杨晓芸同时叫道:"不想!"
陆涛望向夏琳:"我们怎么劝他们?"
夏琳翻白眼儿:"往散里劝呗!"
"那向南以后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就那个灵姗就行。"
夏琳和杨晓芸同时望向陆涛。
杨晓芸问道:"灵姗是谁?"
"我见过,一富家女,香港人,长得就跟刚从热锅里刚捞出来的黄瓜片似的,陆涛就勾搭过。"夏琳说。
陆涛一听就急了:"谁勾过呀?"
杨晓芸好奇地问:"勾成了吗?"
"你问他。"夏琳用筷子指向陆涛。
杨晓芸望向陆涛。
"不承认!"陆涛说。
杨晓芸说:"陆涛,要是能把向南发出去,那可是为北京除了一害。这人儿我现在真想管他叫凶手,其实发监狱里最合适。"
"你才凶手呢,怀着我的孩子还对我那么不尊重,从法律上讲,我现在强奸你都没事儿,谁让你还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媳妇的!"
"我踩死你!滚!"
夏琳一拉陆涛:"哎,这俩人儿有缓儿!你看他们打情骂俏的,分明是复合前的小序曲啊。"
杨晓芸和向南同时:"绝对不是!"
陆涛和夏琳看了一眼向南和杨晓芸,又彼此看了一眼,陆涛忽然兴奋地一拍桌子:"拉锯战!告诉你们到这时候要很小心,一点一点来,别着急,我们谈判的时候,到这一段儿最见功夫。这么着,你们再想想,最好改改思路,为了配合你们,我们换地儿!"
说着走到门口儿,又不放心地回头:"你等一下,别散啊,这事儿我负责张罗!"
十分钟后,陆涛上下跳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冲回来,他兴奋地招手:"哎,快点儿!我租到了最大的一条船!"
哥们儿真谢谢你了
一条大游船很有气势地驶离了岸边。
陆涛看了一眼正往船舱里走的杨晓芸和向南,对夏琳悄声说:"刚刚我来了灵感,突然想起来了,这儿有船,船上也能吃饭,还特别保密,非常适合今天的气氛!比饭馆儿强!"
夏琳站在船尾,看着湖上的移动美景,完全被弄晕了。这是离婚还是聚会呀?
甲板上一阵强烈的震动,向南冲过来一把搂住陆涛的肩膀:"哎,哥们儿真谢谢你了,能在这种地方谈离婚,真是三生有幸啊!(转身喊)杨晓芸,夏琳,让我们一起记住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真是太享受啦!我真心希望,陆涛能够多出点钱,拉住时间的脚步,让我们把离婚的日子过得再慢一些!"
陆涛豪情顿生:"没问题向南!为哥们儿两肋插刀是我最强烈的冲动和愿望!"
夏琳走进船舱,只见杨晓芸正一个人对着装修精致的船上餐厅啧啧称奇,夏琳一把抱住她:"你们家向南越来越会讲演了,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当上领导。"
不料杨晓芸却鄙夷地说:"切!领导别人去吧!我现在讲得比他好!今天在民政局,我一讲话,把离婚调解员都给听傻了,愣是把午休时间给忘了!"
气得夏琳直说"呸"。
此时,陆涛和向南已走到船头,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一回身,凑近向南:"要不然,咱租一火车谈这事儿?旅游观光火车,一整列!"
向南点头:"好主意!天才!"
"让我再想想,唉,完了,灵感汹涌!这下是真拦不住了!"
向南兴奋地:"很想知道!必须知道!"
"哎,哥们儿这回想的是一真牛的场地——"
向南急切地看着陆涛。
陆涛伸出手,一字一顿:"人民大会堂!"
向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儿没出来:"高,实在是高!"
陆涛激动地说下去:"咱就说弄一现代超高新技术发布会——批下来问题不大——"
向南快速点头。
"浙江厅!"
向南再次点头:"我激动得快哭了。"
陆涛拍拍向南:"我觉得吧,浙江厅挺适合谈你们这事儿的。沙发特舒服,地毯也软,墙上是软包儿,在那儿吧,首先是不容易急,有气氛呀!我告儿你,那地儿特正式,还雄伟庄严呢!你想,杨晓芸就是再能折腾,她也不敢在人民大会堂骂大街呀,而且吧,就是真谈急了打起来也伤不着人——"
一番话说得向南两眼直放光儿:"哟,哟,那地儿好,那地儿好!事不宜迟,赶紧安排!"
船舱内是一间金碧辉煌的餐厅,一条长条儿桌,两边各放着六把椅子。
杨晓芸和夏琳坐在桌子边儿上。服务员已上了几个菜。
向南和陆涛走进来,坐到桌子边儿上。
陆涛兴奋地叫道:"明儿——"
夏琳一指他:"停!先说今儿的事儿!"
向南长叹一声,从椅子上拿出自己的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个存折来扔在桌上,然后把目光望向杨晓芸。
"你挑吧,这是现金,这里面有两万,供房的,这里面有一万,连着我的卡,车归我,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全归你,反正写的也是你的名字,月供呢,你要不行我再背一段儿,什么时候找着下家儿了通知我一声,我手上也好再多点娱乐费。"
杨晓芸面前摆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然后拿起那个两万的存折:"月供卡给我,我自己背,钱我取出来全给你,回头我把你花在房子上的钱算清楚全退给你,家具电器,就按发票上的价钱算,我也全退给你。给我买的衣服就算你孝顺我,我就不计较了,反正以后你找的丑八怪也穿不了,就这样吧——我们北京妹在品质上还是说得过去的,你用不着做什么高姿态,我不稀罕——夏琳,你喝喝这这龙井,是三千一斤的吗?"
"不行,怎么着我也当过你丈夫,耽误过你,现在你徐娘半老的,高不成低不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想傍大款当二奶还得跟小姑娘竞争,想找一我这样好的比登天还难,找一年轻的过几年还得忍受人家成功以后被蹬了的痛苦。算了吧,多留点钱给自己没坏处,钱和房你都留着吧,我用不着,一辆奥拓我走天涯、走天涯!"向南说着,把存折拿起来拍到杨晓芸那一边,然后点着头,微笑着看着杨晓芸。
杨晓芸吃惊地从向南拍在桌上的存折望向陆涛和夏琳,那两个人故意把头扭到一边,杨晓芸重新望着向南:"少废话,就按我说的办!不给你留点启动金,你到哪儿找下家去?我可不想让你以后请人家小姑娘吃饭的标准订在三十以下,然后你跟个大款似的一通高风亮节,说钱都让我老婆卷走了,就跟你以前多阔似的!要是被人家识破了一脚蹬了你,你再怪到我头上,我犯不上。现金你收着,然后我回去再算算,估计也就七八万,谁挣的归谁,这没什么可说的。你耽误我是我倒霉,谁叫我当时傻了吧唧答应你的?这事儿不要当着真正的大款面前讨论了,这不是算穷账吗?你不嫌丢人我还挂不住呢!"
说着,把一个存折推到向南面前,另一个存折收起来。
向南这才如释重负。
杨晓芸放缓语气:"那你以后住哪儿?"
向南故作轻松:"住马路边儿上图个热闹。"
陆涛口道:"你住我那儿吧。"
向南立刻眼睛放光,但又马上假装无所谓:"这事儿以后再商量——"他看杨晓芸,忽然提高声调,"杨晓芸,我告儿你,你要是敢退给我一分钱,我当着你面儿就烧了!你可以不珍惜我,但钱是我的心意,你不珍惜就是污辱我,现在当着陆涛和夏琳的面儿你答应我,这家就分到这儿,你二万我一万,房和东西归你,车归我。"
杨晓芸愣了。
夏琳看杨晓芸然后看向南:"好吧,我替晓芸答应你。"
"不行,我要杨晓芸亲口说。"
"好吧,谢谢你。"杨晓芸说,突然,她和向南两人都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变成失声痛哭,看来他们动了感情。
夏琳和陆涛面面相觑。
服务员拿着一个茶壶推门进来,愣在那儿。
陆涛挥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服务员出去了。
真幸福
向南和杨晓芸哭完,陆涛和夏琳递给他们餐巾纸。
像传染似的,夏琳也突然哭起来,也是越哭越厉害,并且更加高声。
向南拍夏琳,陆涛拍杨晓芸,两人先后说:"怎么了?哎,你没事儿吧?"
夏琳抬起头:"杨晓芸,他们对咱们真好。"
杨晓芸点头:"真幸福!"
说完接着哭。
陆涛突然一脆弱,眼泪也下来了,桌子一拍:"要不就别散了!你们卷了我们的钱跑了多缺德,咱们这顿饭改"和好饭"吧!我买单!"
说完站起来拉开门对外面喊:"哎,老板,快点做一千块钱菜端上来庆祝庆祝!"
杨晓芸抬起头:"别啊,陆涛,我们已经撑死了,把那一千给我吧?"
向南也说:"我替你收着吧。"
杨晓芸不甘心地:"陆涛,听说你有两千万?"
陆涛点头:"全是白来的,不花白不花!"
杨晓芸说:"那你要是撑得住,我们能去马尔岱夫谈离婚吗?"
向南说:"我觉得威尼斯也不错——"
陆涛点头:"马尔岱夫和威尼斯——没问题!——不过,"他看一眼夏琳,"咱能不能先从巴黎开始啊?"
夏琳高兴了:"巴黎就巴黎吧,"在巴黎离婚"是个很好的创意!"
杨晓芸再次哭了:"离婚的感觉太好了,我一点也没尝够!比结婚强多了!我再也不想结婚了,我想离婚!"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4:19

下部第12节
四个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夏琳和杨晓芸困得直晃荡。
杨晓芸冲向南:"怎么着?走吧,我都快困死了。"
"要不明儿离吧,身体要紧。"
"也行,我昨儿夜里没睡好。"
"那你去哪儿?"
"我和夏琳一起回我妈那儿,你回家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吧,把该拿走的东西拿走。"
"那我回去了。"
陆涛说:"我送你们吧,我的车比出租车舒服。"
杨晓芸和夏琳钻进陆涛的车,对向南招手再见。
向南上了自己的车,看着陆涛的车离去,忽然,一种无助感平空袭来,他觉得自己真要离婚了。
陆涛把杨晓芸和夏琳送到杨晓芸父母家就走了,两个人累得一进门儿就上了床。
杨晓芸说:"这事儿弄得我心里空落落的,回头还得跟我妈说。"
"那你妈可高兴了。"
"是啊,她一直看不上向南,不过我奶奶喜欢向南。"
"你奶奶?"
"是啊,前几年,有一阵儿向南开车拉着我们一家人去看我奶奶,在那打麻将,向南老输,我奶奶打得好,就没输过,我亲眼见到我奶奶把他输的钱偷偷塞回他手里,叫他接着玩。"
"为什么呀?"
"我奶奶觉得他厚道。"
"向南算厚道的吧。"
"我妈特烦他,说他不是挣钱的料,打麻将输了也不着急,没出息。"
"你妈也太势利了。"
"是啊,像我妈那么鸡贼,做生意也做不大,过几天我们家那店就开张了,我得天天盯着,累死算了。哎,不说这事儿了,睡了。"
杨晓芸更深地钻进被子,却怎么躺也找不着一个好姿式。
"睡不着啊?我可先睡了,我昨天看法语看到后半夜,刚睡一会儿就被你叫起来了。"夏琳转了个身睡去。
杨晓芸叹口气,也睡去了。
伤感
一进门,向南便疯了似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多久,便弄得地上东一包西一包,他伸手从衣柜里一揪,一团衣服掉出来,滚到地上散开来,其中有一些是他的,有一些是杨晓芸的,向南拿起一件杨晓芸的,看了看,忽然扔到地上。
向南拿起电话:"喂,杨晓芸?"
杨晓芸迷迷糊糊地接电话:"怎么了?"
"上次让你洗的衣服你团一团儿扔衣柜算怎么回事儿?"
"废什么话呀,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事儿别问我。"
"你不是跟我说都洗了吗?"
"我忘了,行了吧?"
向南带着哭腔儿:"你怎么不洗呀?"
杨晓芸有点醒了:"你怎么了?"
向南缓了过来:"没事儿——我的衣服我拿走,你的我是叠好给你放回去,还是直接扔洗衣机里?"
"扔洗衣机里吧。"
"你干吗呢?"
"睡觉,我困死了。"
"你睡吧。"向南挂了电话,一件件收杨晓芸的衣服,抱到洗衣机前,忽然趴在上面哭了起来,然后把脸擦干,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忽然,他看衣服里夹着那把他送杨晓芸的哨,他拿起来,挂在脖子上,吹了一下,像吹响一种心底升起的伤感。
向南走到音响前,收拾CD及VCD,分成两边,一边是自己的,一边是杨晓芸的,最后他放上一张CD,就坐在边儿上苦着小脸儿听,一边听,一边吹两下哨,忧伤的歌曲在房间中弥漫,正是他们结婚时曾放过的一支歌。
向南感到压抑,不快乐,甚至有一点点愤怒。他不停地收拾房间、擦地、收拾厨房、洗手间,每一件东西都是他和杨晓芸共同买的,他难过地想,为什么杨晓芸一点也不留恋?他恨恨地觉得杨晓芸真是铁石心肠。
最后,他把干干净净的房间走了一遍,重新检查一下落没落下东西,他看到墙上他和杨晓芸的结婚照,他把相框取下来,背朝下放到茶几上,他想让杨晓芸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但片刻他又觉得不妥,万一杨晓芸看到他这么干急了呢?他忍住悲伤,把相框拿起来又放了回去,最后他来到饭桌前,从兜里掏出这个房间的门钥匙,犹豫了一下,扔在桌上,接着把哨子扔在钥匙边上,他看到哨子在桌上跳动了一下,他又伸手把钥匙拿了回去。
向南走到门口,换上鞋,背上大包小包,出了门,在门边,因为背的东西太多,挤着出不去,但他最后还是出去了,门在他背后关上了,空空的房间里只有音乐在回响着。
向南坐电梯下了楼,来到车边,把大包小包扔进汽车后备箱,剩下的放到后座上,然后上了车,打着火,狠着心准备离开。忽然,他停下来,感到心口一股剧痛袭来,他把钥匙一拧,熄了火,感到脑袋里嗡嗡乱响,他跑回楼上,冲进卫生间,从口袋掏出自己的剃须刀藏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坐到马桶上,泪如泉涌,他一伸手想拿纸,发现空了。
向南跑到楼下的商场,对卖东西的人说:"要一卷卫生纸。"
人家给了一卷,他拿着纸在柜台上了磕了磕,想了想:"算了,还是要一包吧,另外纸巾再要两盒。"
向南回到家,把纸巾和卫生纸放在一个格子上,从卫生纸里拿出一卷儿,跑到洗手间,卫生纸装到架子上,然后拿出电话,拨号。
杨晓芸接了电话。
"是我。"向南说。
杨晓芸"嗯"了一声。
"你睡着了吗?"
"刚睡着又让你吵醒了。"
"晓芸,我的东西收拾完了。"
"嗯。"
"我一收拾才发现,家里的东西差不多全是你买的。"
"嗯。"
"卫生纸用光了,我买了,还多买了两盒纸巾。"
"嗯。"
"屋子我也收拾了,房子挺好的,一个人住挺舒服的。"
"嗯。"
"那个,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
"你慢慢说——"
"记得结婚前我答应过你,带你吃大餐,逛公园,去外地旅行,可是我一次都没干过。"
"没事儿,婚前干过就行了。"
"婚前也没干全——"
杨晓芸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眼泪下来了。
"那我走了,明天我接你,一起去——"
"好吧。"
向南边说着随手打开冰箱,想喝点什么,冰箱是空的,他走到门口,把钥匙扔在桌上,然后走出房间,把门撞上。他觉得离婚太容易了,就像他现在的悲伤。
婆婆妈妈
向南打着电话钻入车内:"冰箱空了,本来想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填满了,可我没钥匙了,进不去。"
"不用了。"杨晓芸用听起来很虚弱的声音说,她不敢刺激他。
"嗯。"向南抽泣起来,但他不想让杨晓芸听到。
"向南,不带这样儿的,啰里八嗦的叫人受不了!"
"那——那就这样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说吧。"
"好吧。"
向南挂了电话,开动汽车。
杨晓芸转过身。
夏琳也转过来:"又向南吧?"
杨晓芸点点头,用脸在枕头上擦眼泪。
"他说什么?"
"婆婆妈妈的真的讨厌!"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向南把车开到楼下,陆涛出来接他,帮他把东西搬到自己家里,
"干吗那么急着搬出来,明儿再说呀!"
"在那屋里,想着以后不能回去了,待不住,搬出来算了。"
两人放下东西,向南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向南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涛也神色黯然,此时,他们的社会角色被忽略了,一个成功者和一个不成功者,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分别沉浸在幽暗的自我之中。
"你脸色有点儿不好。"陆涛说。
"哥们儿浑身直发软——有烟吗?"
陆涛把一盒烟和火递过去:"就住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住着空得慌。"
"对了,杨晓芸开了一个精品装饰店,你这儿全空着,回头叫她来看一眼,缺什么从她那里买吧?"
陆涛点点头。
"你们也是朋友嘛——帮帮她生意吧?"
"放心,这事儿我求她去,反正我也懒得张罗。"
"别说是我说的,你找她说吧。"
陆涛点点头:"成——唉,你要哪一间?"
"哪间都行,我要那背阴的吧,反正也见不到太阳——我就是晚上回来睡一觉。"
陆涛忽然从向南的话语里听出一种软弱与颓废,这让他想到自己,已经很久了,他每天都对自己说"振作起来",但他仍然像被浸泡在温热的油里。此时,他看到向南受到打击,正沿着他所走过的路一路下滑,不由得感到震惊与难过,他因从向南身上看到自己而羞愧,陆涛猛地起站起来,大声叫道:"睡什么觉啊,哎,向南,别垂头丧气的,你现在婚也快离了,这不是解放了嘛,振作起来,自由万岁,咱约姑娘回来玩啊!"
向南诧异地看着陆涛:"我,我还没真离呢!"
说完站起来,走了几步,蹲到一个旅行背包前,拉开拉锁,从里面扒出一个睡袋,抱着钻进一间卧室,倒头就睡。
陆涛跟过去:"哎,怎么着咱晚上也得买两床被子去呀,再说你那大包小包的就不打开了——"
向南微微抬起头:"明天再说吧,我刚给杨晓芸收拾完,地就擦了两遍,累了。"
说着,和衣钻进睡袋睡去。
陆涛为自己的朋友而难过,他愤然叫道:"真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人,当好最后一班免费小时工是不是?"
向南低声说:"平时都是杨晓芸收拾,我就收拾这一次。"
"得得得,算我白说。"
"你把我那门关上。"
陆涛气愤地把门关上:"早知道你这样就不跟你住了,没劲。"
孩子怎么办
第二天早晨,向南醒了,他睁开眼睛,透过落地窗,可清楚看见对面楼的人在活动。
他爬起来走到厅里,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洗手间门开了,陆涛走出来:"新生活开始了,向南,一会儿去哪儿?"
"我那屋没窗帘——"
"我那屋也没有,回头跟杨晓芸说说。"陆涛笑道。
向南叹口气:"头疼!做梦看见杨晓芸跟别人上床了,气死我了!"
"跟谁?"
"著名演员陈道明!她特关心人家,把水端到人家面前,还帮人家擦眼镜呢,真是贱得狠。我一下子就出离了愤怒,醒了,妈的!"
"得得得,还陈道明呢,人陈道明同意了吗?真是,哎,怎么着,吃不吃早点去?好像楼下有一家。"
"我事儿多着呢。"说着钻进洗手间。
陆涛跟过去:"你什么事儿?"
"上厕所,去公司请假,离婚。"
"那我呢?"
"你借我车使使,杨晓芸爱坐你的车,没准儿离完以后愿意让我送她去哪儿哪儿哪儿转转。"
陆涛把车钥匙扔到向南面前。
向南小便完毕,把牙刷往嘴里一捅,就如同触发了某一个习惯开关,他就像一个马达那样转了起来,根本不必想,一切都是例行公事,紧张而有序,他一直冲到公司,走到前台,拿出卡来要打。
忽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向南愣住了,前台小姐把打完的卡递给向南,向南没有接,而是自言自语:"可是还有孩子的事儿呢——孩子怎么办?"
向南像火箭一样奔向杨晓芸那里。
他一直跑到家门口,从兜里掏钥匙,掏了半天没掏不出来。忽然,他手停了,想起钥匙已经交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愣了片刻,向南开始敲门。
杨晓芸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那声音那么熟悉,向南等着,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门开了。
向南走进去。
"还早呢,不用着急。"杨晓芸说道。
向南知道,她在说离婚的事儿,他几乎是迫不急待地把他的问题抛了出来:"孩子怎么办?"
向南猜想杨晓芸是没有答案的,不料杨晓芸镇静地回答:"那是我的事儿。"
向南提高声音:"孩子到底怎么办?"
"你说呢?"
向南掏出一支烟,想点火儿,到处找不到,一拉门进入洗手间,里面传出一声尖叫,向南又走出来。
夏琳探头出来:"杨晓芸,你们家门锁怎么回事儿啊?"
杨晓芸笑了:"被流氓看了吧?"
"全叫他看见了,这种人是得跟他离!"向南听见夏琳从里面把门撞上再锁上。
向南喊道:"谁让你洗个破澡还全裸的?"
夏琳的声音隐约传来:"杨晓芸你管管你前夫吧,怎么净说废话啊!"
向南走过去一把拉住杨晓芸:"晓芸,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把杨晓芸拉到卧室,甩到床上,把门关上,自己跪在杨晓芸脚边:"晓芸,我转过这个弯儿来了,你听我说,我真的想清楚了,想好了,晓芸,咱生个孩子吧,什么都不用你管,我能行。以前我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有五万多的股票呢,就是全套着,说了怕你跟我急,我们生得起这孩子,既然家家都得生,咱也生,你现在做人流对身体不好,再说,过几年等你真想生的时候生不出来就惨了。晓芸,我下决心了,不混了,以后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少出差,晚上一下班就回家带孩子,这个家那么温暖,对我太重要了,我离不开——我,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杨晓芸听了,在向南的注视下轻轻一笑,伸手摸着向南的头:"其实你是个好人,不过,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讲的关于我们的未来,都没有了——你也太粗心了,前两天明明看见我下面流血——"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向南,晚了,你伤我心了——"
"晓芸,你背着我偷偷把孩子——"
杨晓芸点点头:"我太了解你了,你什么时候脑子里想过应该负点责任?"
向南号啕痛哭:"我,我太混蛋了,连你怀孕我都不知道,流产也没看出来!晓芸,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说你怎么才能改主意?你说我怎么改你才能原谅我?"
杨晓芸哭着摇摇头。
"那我还有什么希望?"
杨晓芸想了想,回答说:"你有你自己的希望。"
"那我就不活了!"说着,向南就爬上窗户要往下跳。
杨晓芸一把抱住她,用尖厉的声音叫道:"向南你疯了吧,你回来——夏琳,夏琳,救命啊!"
夏琳裹着浴巾冲进来,一看这情况,立刻冲上去拉向南,浴巾掉了又赶紧围上,简直手忙脚乱。
两个姑娘齐心协力,终于把向南从窗户里拉回来。
"要跳也别在这儿跳呀!"夏琳又急又气,高声叫道。
向南坐在地上,只是又哭又叫:"我受不了啦,我不离婚,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错了,原谅我吧——"
夏琳和杨晓芸彼此看了一眼这种狼狈的情况,夏琳裹严浴巾,两人又看一眼向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哪儿像个丈夫啊,我看像你生的,就是没腾出手儿来教育——杨晓芸,你看他都这样了,你就饶了他吧。"夏琳对杨晓芸说。
"我能饶什么呀?"
"我哪儿知道,人家都崩溃了你还要怎么着,反正都是你们俩的事儿——要不我先出去,你们俩再谈谈。"
"那他再玩跳楼我怎么办?"
向南躺在地上耍赖:"那你还离不离了?"
杨晓芸和夏琳相看一眼。
夏琳正色道:"向南,你坐起来好好说话,别再跳楼了啊,你劲儿再大点儿我就光着被你拉出去掉楼底下了,你想我招谁惹谁了?你也太缺德了。"
"是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向南,你坐起来好好说话,别给我来这套哀兵必胜,搞什么悲喜剧呀,丢人!"
向南坐直身子一指起来夏琳:"她现在打扮得跟希腊妇女似的,我哪儿拉得动?"
杨晓芸看夏琳,两人突然乐了。
"你们聊吧,要不我找根绳子把他系暖气片上你们再开始?"夏琳走到门边儿说。
向南说:"谢了,真的,不用。"
夏琳走了,门关上了。
向南站起来:"我不离婚。"
"那你要怎么着?"
"只要不离婚,怎么着都行。"
"你冷静点,好好想想再说话,刚才你完全像个无赖你知道吗?"
"我赖死也不离!"
"是不是知道我手术做了,你麻烦没了,一下子来情绪了?"
"晓芸,我真的离不开你,你对我最好了,可我还没报答呢!"
"你离开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根本不像过日子,一点希望也没有。"
"怎么没希望了?"
"你老是一副自满自足、烂泥糊不上墙的劲儿,我能说你什么?"
"我知道,你跟你妈一样,就是嫌我挣钱少,我以后多挣点儿不就得了吗?你说挣多少吧,说个数,我也好有个努力方向。"
"我是说你没有责任感。"
"责任感多少钱一斤你说说!"
杨晓芸气得大喊:"夏琳,夏琳!你进来,他又耍上无赖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谁耍无赖了?"
夏琳乐呵呵地进来了,她已换上一身休闲装:"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杨晓芸一指向南:"我跟这人说不通!"
夏琳坐到床头:"要不然,你们先别忙着离,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一下——"
"我冷静着呢!是杨晓芸不冷静才突发奇想闹离婚!"
"我突发奇想?我不冷静?我告诉你,我是又冷静又热情地向你提出离婚,冷静是因为非离不可,热情是因为想离得快点儿,夏琳你说,我对不对?"
夏琳提高声音:"我看你们都需要再冷静一点,再说这件事。"
两人看了看夏琳,都点点头。
杨晓芸挥着小拳头:"那好吧,我冷我冷我冷冷冷。"
夏琳要走了
一个月后,在一个带有台球案子的酒吧里,陆涛华子和向南坐在一张桌边儿上喝酒。
"向南,现在你情况怎么样?"最晚到的华子问。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5:28

下部第13节
"不怎么样。"
陆涛说:"反正我们俩住一块儿,他三天两头儿往杨晓芸那里跑,每次回来就跟迎头挨了一闷棍似的。哎,向南,你看,这儿姑娘不是多着呢吗,怎么那么想不开,就踪着杨晓芸一个?"
向南不屑地叫道:"那些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子笑了:"你一认识就跟你有关系了。"
"得了吧,我没兴趣。"
陆涛叹口气:"没想到转了一圈儿,又咱们三人儿混一起了。"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华子身后还站着一筐露露什么的虾兵蟹将,陆涛我知道你的实力,富家女追你都不带答应的,我可就一个杨晓芸,一不小心,鸡飞蛋打——现在越来越觉得杨晓芸真是好。"
"得了吧你,好你追人家灵姗?"陆涛说。
"我哪儿追了?我不是给你创造条件呢吗?"
华子笑了:"嘴真硬!"
"好色就好色呗,还不承认!"陆涛说。
"反正现在我就喜欢我们家杨晓芸!"
"哎,向南,据你媳妇儿反应,那天你发神经病,先是猛看人家夏琳洗澡,后是假跳楼,弄得两女的抱着你在窗户上表演自杀秀。哎,你还挺能折腾的,以前没看出来啊?"华子笑道。
"去你大爷的,我没有。"
"那人家夏琳洗澡,你冲进去干什么?"
"我找火儿呢,以前我老把打火机放洗手间的台子上。"
"哪天我也得看看杨晓芸!"陆涛说。
"看去吧,反正现在杨晓芸闲着呢!"
华子对陆涛摇头:"完了,这话说得真自暴自弃!"他扭头对向南压低声音,"哎,向南,你觉得这俩老姑娘谁身材好?"
"废话,当然是我们家杨晓芸了。"
华子叹口气:"靠,这人完全疯了。我走了,服务员,买单!"
"别别别啊,散了多没劲,我现在正打听支援大西北那边儿还要不要人,闲死我了。"
"你可别去,你一去,把人家房价儿泡沫给吹起来了,还让不让人大西北人过了?"华子说。
"还说呢,现在网上这房子的事儿都闹翻天了。"陆涛说。
华子接上:"是啊,说上海人攒一辈子钱都买不起房了,这炒房子的也太缺德了。"
向南缓过一点儿来了:"哎,陆涛,你那富爸爸不就是其中一员嘛!"
陆涛叹口气:"你知道,有些人,像徐志森那样的,跟他们在一起,就像参加了一个抢钱团伙儿,一个个的还特有信心,一般人还真弄不过他那样的。可连他都说实力不行,你说现在这帮发展商都是什么人啊?"
华子好奇地问:"陆涛,我问你,这帮做房地产的到底能挣多少?"
"账面上的利润也就是百分之十到二十,账面儿下嘛,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他们的本儿都是别人的,不是拆借就是从银行贷,要是按他们自己出的钱算,完全是暴利,弄不好比贩毒还赚,也比贩毒安全。靠!盖房子是为社会作贡献嘛,在广告里胡说八道那叫会吸引眼球儿,赚多了那叫有本事,这房地产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明白了吧?借别人的钱挣自己的钱,而且要是赔了也用不着蹲监狱。呵呵,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嘛!唉,这几年房地产混了一圈儿,现在我已经门儿清了。"
向南探过头去认真地说:"陆涛,我要是你,才不会愤世嫉俗呢。这社会肯定是不公平的,当然哪边儿强就站到哪一边儿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混进暴利行业,窃喜吧你!你看我和华子,不幸就站到了另一边儿。"
"可为什么夏琳就不站在我这一边,她为什么非要离开我?你们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听杨晓芸说,夏琳就要走了。"向南说。
"那么快?哎,哪天?什么时候?"陆涛惊叫道。
向南慢悠悠地笑道:"夏琳没跟你说吗?"
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夏琳要走了,夏琳要走了——"陆涛像是被这疯狂的咒语一遍遍叫醒的。那时正是上午时分,向南已去上班了,房间里寂静而空洞,而陆涛则茫然而冲动,他觉得他应该为此做点什么。
他把车开到街上,片刻,他有了主意,把车开到电脑市场,然后径直走向IBM专卖店的柜台。
"我要一台最好的IBM笔记本儿。"
"最好的?"
"最新的,配置最全的,最快的。"
"我们这里有最新到的T41,三年全球联保,还可以送摄像头,IBM鼠标,真皮电脑包。"
"我不要电脑包,要那个双肩背包——"
"电脑三万二,那种电脑包要加五百八。"
"在欧洲能用吗?"
"电源里带一百一和二百二两种电压模式,在欧洲可以使。"
"我什么时候能拿走?"
"装机时间两小时。"
"两小时以后我来拿。"
接下来,陆涛又来到一个野外生存用品名牌店,在里面挑了好多件运动衣裤,快干、透气、保暖、防水。
最后他顺手儿买了头巾、运动凉鞋、袜子、小手电之类,全部装在一个大背包内,他回到IBM店取了笔记本,和背包一起塞进一个旅行箱中。
陆涛就带着些东西直奔夏琳家,他敲门,门开了,米莱出现在他眼前。
"你也在?"
米莱贴近了挡着他,低声说:"我才是应该在的,三年前我就在!"
陆涛尴尬地挤了进去。
夏琳穿着一身儿家常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像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湿的。
"是陆涛。"米莱说。
陆涛想故意对夏琳开句玩笑:"想偷偷溜走是不是?"
"你好!"夏琳说,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我送你一出国用的大箱子。"
夏琳晃了晃地上的箱子:"我三年前就已经有了。"
陆涛讨好地笑笑:"那你就带两个箱子走吧。"
米莱踢了一脚陆涛的箱子:"你是不是打算自己钻进去?告诉你没戏,非让海关给罚没了不可。"
夏琳和米莱相互看了一眼,夏琳笑了:"其实我们俩都知道你是危险品。"
陆涛也笑:"我怎么了我?"
米莱指着陆涛:"首先,你破坏了我和夏琳之间的友谊;其次,你破坏了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夏琳也指指点点:"接下来,你又破坏了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米莱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想想吧你,两片儿痴情,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陆涛挺了挺胸,把手背到身后,提高声音:"现在,你们终于和好了,我很欣慰!"
米莱气愤地说:"你在玩弄完我们两个杰出女性的纯洁感情之后居然还有脸感到欣慰,真是太无耻了你!"
"我错了,我太羞愧了,我已经自惭形秽了还不行?"
"你别装了你,人家夏琳都快走了,你才说出早该说的话,什么意思呀你?滚!一边待着去!"
陆涛笑笑:"夏琳,明天上午八点我来,送你去机场,还有,箱子里面没有危险品,全是些我想着你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再见!"
说罢,转身走出房间。
两姑娘注视着他把门关上。
米莱叹口气:"还玩帅呢,可恨的是,他一句话好听的话也没对我说。"
夏琳笑了:"他是想,等我走了以后他再说。"
米莱一听更生气了:"我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送我,还带着你来机场气我,我坐着飞机一直哭到美国。"
"对不起,米莱,那一次,该走的人是我。你看,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不过,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一家人最好在一起
夏琳送走米莱,和母亲说话直到傍晚,匆匆出了门,她临走前还有一件事要办,她来亲生父亲夏春生所在的鱼市,一直找到夏春生的鱼摊儿,走进来,她的眼睛扫来扫去,没有人。
正犹豫间,背后传来夏春生的声音:"琳琳!"
夏琳一转身,只见夏春生抱着一鱼缸站在她身后。
"爸,收摊儿了吗?"
"我女儿来看我,不收摊儿等什么呢?"
说着,就把鱼缸一放:"走,爸跟你一起吃饭去!"
"爸,我明天就走了。"
夏春生搓了搓了手:"那么快?"
夏琳笑着点头:"我来是想办两件事,第一件,这是我转送你的小礼物,陆涛给我的无息助学贷款。我自己有积蓄,用不着,给你,叫做无息创业贷款,收好。"
说着,把陆涛给她的信封放在夏春生手里。
"第二件,是告诉你,我妈最近一直没找着新的,干脆说吧,她根本就没找!我走以后,她一个人的日子一定更加不好过,希望你奋斗奋斗,乘虚而入!对于咱们家,我的意见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家人最好在一起!"
夏春生打开信封,是一摞崭新的美元。
"琳琳,你真懂事儿了!"
夏琳得意地笑了:"好啦,爸,我去办其他的事儿了。"
"那我就不收摊儿啦!"
"爸,再见!"夏琳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那么清脆而有信心。
记住我
北京机场候机室,陆涛推一个行李车,上面放着两个大箱子,夏琳走在他旁边。
"你锁着箱子,我都没打开——哎,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夏琳问。
"你用得着的东西。"
"打开让我看看吧?"
"打开就关不上了,你到巴黎安顿下来再打开吧。"说罢,把一个钥匙交到夏琳手上。
夏琳接过来,收好,两人继续向前走。
"看,杨晓芸和米莱在前面,她们已经到了。"夏琳说着冲前面招手。
"哎,夏琳,我要是闲着没事儿去巴黎玩,你当我导游吧?"陆涛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夏琳假装没听见,她冲杨晓芸和米莱喊:"你们好。"
"你们俩磨磨蹭蹭什么呢,我们都急死了。"杨晓芸叫道。
"路上堵车,差点晚了——"
米莱问:"你妈呢?"
"那边呢,去药店给我买点祛火药。"
"到了巴黎给我们来个信儿,我的MSN你记了吗?"米莱说道。
"记了,放心吧。"
陆涛横过来:"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夏琳冲米莱一笑:"你问米莱就行了。"
米莱点点头:"我才不给他!"
"杨晓芸那儿也有。"夏琳说,
杨晓芸假装没听见:"夏琳,要是有适合我的法国帅哥,早点帮我安排安排,我打着飞机赶过去。"
三个姑娘笑起来。
此时,夏琳妈赶过来:"琳琳,给,收好了,上火记着吃啊,昨儿晚上才想起来,外国没有祛火药。"
"妈,我知道了。"
杨晓芸抱住夏琳妈:"阿姨,你放心吧,到了巴黎,玩儿还玩不过来呢,哪儿有着急上火的事儿啊!"
夏琳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进去了,再见了。"
说罢,推着行车入关,大家纷纷对她招手说:"再见。"
夏琳妈叫道:"琳琳,注意身体,别忘了给妈打电话。"
"妈,放心吧,我一到就买电话卡,每星期至少打一次。"
"夏琳,再见。"陆涛说。
"再见,夏琳。"米莱说。
夏琳笑了:"哎,你们两个成功的人,祝你们幸福!"
说罢,她忽然一把抱住杨晓芸:"晓芸,多保重,等我回来!"
两人抱头痛哭,把大家都给看愣了!
夏琳松开杨晓芸,说着再见进了关,大家也纷纷对夏琳说再见。
米莱好奇地问:"杨晓芸,夏琳怎么抱着你哭啊?"
杨晓芸用手擦着泪痕未干的眼睛:"我倒霉呗!"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陆涛冷冷地望着送行的人,神经质地往出口走了几步,一种直直的下坠感沿着脊椎直达小腹。心突然空了,他肩膀一抖,停住,转过身,觉得一切都不应该如此,他回过身,踮起脚尖,看到夏琳将要消失的背影,他忽然跑起来,穿过人群,一下撞到栏杆上,大喊:"夏琳!夏琳!夏琳!"
夏琳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她慢了下来,站住,拖着行李车转身,看到陆涛。
"夏琳,记住我!"陆涛喊道。
夏琳扬了扬眉毛,好像是没听清。
陆涛已是泪如泉涌:"夏琳,是——我,陆涛——"
夏琳笑着点头,表示听见了。
陆涛探身,用力探身,像是要用头够到夏琳,他用连自己的都无法相信的声音大喊:"记——住——我!"
模糊的泪光中,他好像看到夏琳的眼睛,那眼睛美丽得犹如梦幻,闪着光,夏琳就用那双眼睛盯着陆涛,慢慢地使目光变得坚定。她已记住他,她把头向上骄傲地略略扬起,那目光似乎要把眼泪瞪出来。陆涛的声音听起来令她感到震撼,她眨了一下睛眼睛,让泪水滑落。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了陆涛,记住了他的样子,那一刻,她突然感到自己仍爱着他,她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的声音:"等着我,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爱你,我曾那么爱你,我将会回来爱你,我放了你你也跑不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了解你,了解你的光荣梦想,了解你对我一片深情,也了解你的自私愚蠢,放心吧,我会回来,你一定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了不起的人
夏琳出国犹如关掉了煤气,火熄了,锅里不再沸腾,陆涛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一星期后的一个早晨,他决定振作一下,换上一身运动服出去跑步,跑着跑着,发现身边尽是一些晨练的老人,他立刻不爱跑了。但生活仍在继续,杨晓芸的精品店开张了,她每天向客人推销各种家居产品,华子又开了一个蛋糕店,向南仍然出差,挣钱,自己擦洗他的小奥拓。
一天,华子约陆涛向南聚聚,三个人决定怀怀旧。他们到北海公园去划船,生活枯燥而重复,如钝刀割肉,时间用它单调的节奏磨蚀人的意志,但他们正年轻,他们仍有梦,无法被打垮。
华子用力划船,向南看陆涛的脸,见陆涛在出神儿,他们知道夏琳走了他不好受。
"你跟夏琳说了你等她吗?"向南问陆涛。
"我没有。"
华子也问:"你当时想说吗?"
"想,那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
"为什么不说?"向南问。
"我不想给她一丁点儿的压力,她需要自由,那是她早就应该得到的。"
"不理解!这叫什么男女关系?也太狠了!"向南摇摇头。
"学着点儿,向南!陆涛,哥们儿看出来了,你们俩都是了不起的人。"华子说道。
向南眼睛一翻:"华子,你们的话我没听懂,你给解释解释,什么叫了不起的人?"
华子想了想,说:"对自己越严格,对别人越宽容的人,就是越了不起的人。"
陆涛看着华子,忍不住问:"华子,我以后能当一个了不起的人吗?"
华子点点头:"我觉得有戏。"
"我呢?"向南也问。
"你?你也就当一托儿吧,没有你,即使是了不起的人,也会显得没什么了不起。"
陆涛和华子笑。
向南用湖里的水泼华子:"凭什么呀!"
陆涛伸出手:"我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向南在陆涛的手上拍了一下:"我试试吧,就从杨晓芸身上试!"
华子最后拍上:"我觉得那是必须的!"
我跟你谈件正事儿
一天晚上,米莱接到房东的电话,她被告诉,她租的房子到期了,于是她赶过去收拾东西。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往窗外一看,竟发现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米莱找出望远镜,透过望远镜,陆涛的举动清楚地映入她的眼帘。陆涛也在收拾东西,忽然,他直起腰来,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
米莱被他无聊的样子逗笑了,她放下望远镜,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手电,对着陆涛的窗户晃了几晃。
陆涛正要点烟,忽然被对面的手电光一晃,他皱了皱眉头,片刻,他明白了,是米莱,于是趴到窗边儿,拿起电话拨号。
他看到米莱接起电话,也趴到窗边儿,正与他相对。
"你干吗呢?"陆涛问。
"你干吗呢,我看你茫然若失的。"
"我就是茫然若失的。"
"你怎么回事儿?"
"我把这儿的东西搬到新房去,刚收拾完。"
"找一搬家公司不就完了?"
"我想自己搬,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咱们想一块儿去了,我也正收拾东西,这房子我退了,你们的戏演完了,我也没的可看了!"
"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想安慰安慰你。"
"你怎么安慰?"
"我跟你谈件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
"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米莱把电话"啪"地挂上,走到门边,换上鞋,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米莱飞快地下楼梯,忽然把脚扭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她咬了咬牙,爬起来,继续走下去,她一跳一跳的,但速度一点也不减,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儿。
这合适吗
五分钟后,米莱已坐在陆涛的沙发上,嘴里一会儿叫一会儿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陆涛在给她的膝盖上涂药水,血还在流,一直流到小腿上。
"别喊了,再喊邻居们要报警了,说强奸犯又有新动向了。"陆涛说。
米莱高兴地回答:"上学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喊过!"
"哎哎哎,咱能不能把那些不知羞耻的回忆给忘掉啊!"
米莱假装生气:"不能!我永远也忘不了,夏琳也在这儿喊过!"
"那我自首去了,再见!"
"你回来,陆涛,我告诉你,你当时骗了我,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我把药水放桌上去。"陆涛说着放下药瓶,把一张椅子拖过来,垫在米莱腿下,"你着什么急啊?"
"我,我这不是怕被夏琳逮着嘛——呵呵,开玩笑,我是急着旧地重游,看看你这小淫窝儿变什么样儿了,为什么公安机关还不捣毁它?"
"破这么大口子,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好。"
米莱弯了一下腿,立刻皱紧了眉头:"哎哟,你说这楼梯修得跟悬崖似的,以前那帮盖房子的安的什么心?我要是碰巧儿七老八十的,这一下还不就脑溢血了?"
"我给你倒杯水吧?"
"我喝可乐。"
"好像冰箱里有一瓶过期的,喝不喝?"
"喝!作为你的过期女友儿,我也就配喝过期可乐——你毒死我算了!"
"哎,你到底喝不喝?"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6:19

下部第14节
"只要是你递给我的,什么我都敢喝,快点拿去,再喝不着我就失血而死了啊!"
陆涛跑到厨房冰箱里找到一听可乐,拿出来,走到米莱边看,往可乐上看了一眼:"没过期,喝吧。"
米莱接过来:"谢谢——看我摔成这样儿,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陆涛用手捂住心,想了一下:"有点儿疼!"
"往哪儿捂呢你!你那是胃疼!"
陆涛坐到边儿上,看了看米莱的腿:"好点吗?"
"别往我这性感的美腿上看,回头口水掉我伤口上,化脓了我找你没完!哎哟,为了旧地重游付出那么大代价,真不值!"
"是不值。"
"我是说为你不值!"
"那当然。"
米莱喝了口可乐,把可乐筒递给陆涛:"拿不住了,给。"
陆涛接过可乐,放到桌子上。
"最让我生气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看呢!你把我抱床上去让我看看。"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今儿晚上你想让我睡这儿啊?我从这年久失修的破椅子上掉下来谁管?"
陆涛家看着米莱那张笑盈盈的脸,恍如回到从前,那时她也是这样对他说话,现在她仍这么说,然而日光流逝,令人伤感,米莱的声音与她的表情,仿佛一步就跨过那些时间,这一切就如同被曝光两次的照片展现在他眼前。陆涛站起来,走到米莱面前,弯下身,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米莱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一点都没变啊?"
陆涛笑了:"放把火就全变了。"
"滚!等我能走了再放!"
陆涛打开衣柜,抱出一团被子:"我睡外面沙发上。"
"废话,我都这样了,你要再摧残我,你成什么了你?"
陆涛往外走,米莱的声从背后响起:"等会儿,陪我说两句话再走,我腿那么疼,哪儿睡得着?"
陆涛抱着被子坐床边上:"哎,米莱,你这苦肉计跟谁学的?"
"我就是又苦又肉,才让夏琳得逞的,要不然她哪儿就能睡这儿啊!还好,现在她知难而退,另找地儿去了,远是远了点儿,巴黎!真不知道是塞纳河边上,还是艾菲尔铁塔下面,哎,老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她去?"
"你腿好了的时候。"
"废话,我腿好了我自己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瞎说呢嘛——"
"被甩了有点想不通吧?"
"夏琳这人——"
"我被你甩了的时候才是真想不通!夏琳至少没骗你吧?可你连骗带甩的把我的自信心完全打击为零,合适吗你?"
"不合适。"
"太缺德了!"
"是,缺德。"
"还好,我缓过来了。"
"缓得好,缓得好。"
"可是腿又摔了。"
"摔得好。"
"你说什么呐!"
"我是说,米莱,以后,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三天后,黄昏的轻风吹过一个繁华的商业广场,转了个弯,最后吹到米莱和陆涛身上,两人正坐在一露天座位上喝咖啡。
望着陆涛诚恳的目光,米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希望你为自己做点什么。"
"我每天都为自己做呢。"
"你做了什么?"
"吃饭,睡觉,不然我不会活到现在。"
"废话!"
"其实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夏琳走了,目标没了。"
"我刚去美国,背井离乡的,心里特不好受,所以连点新鲜劲儿都没有,那学校里有好多中国人,我也没有认识谈得来的朋友,天天独来独往的。有一天下午放学,我走在校园的路上,哭丧着脸,觉得特没劲,突然,一个女教授骑着一旧自行车停在我面前,她一指我,大声对我喊,"多好的天气呀,HI,小姑娘,爱情没有了,还有别的呢!挺起胸,打起精神来!"说着,她对我做出一个挺胸的动作,然后对我笑一笑,就骑上车走了。一下子叫我觉得生活充满了新鲜感,后来,我时常想起那一幕,每一次想,都觉得特有勇气,就好像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似的。"
"其实这一段儿我觉得你变化挺大的,我是说,你越变越好。"
"陆涛,我也希望你越变越好,真的,你别再晃下去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你自己,和我爸约一次谈谈吧,他那里有项目,再说,我爸也一直喜欢你。"
"我不能去。"
"为什么?"
"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怎么还能面对他?"
"那要是我爸请你去呢?"
"那我也不好意思去。"
"他很想你去。"
"我不能去。"
"是不是有了两千万,就觉得以后可以躺在上面睡大觉了?要大休等死以后完全来得及,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不是,我真的不是那意思。"
"那为什么?"
"我没想好——我现在什么也想不清。"
"哎,你那富爸爸徐志森说过,"生活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你瞎想什么呀,洗干净了人模狗样儿地去工作吧!"
大房子
华子把车停在向南公司外面,等着他下班后一起找陆涛,露露坐在华子边上,吃着雪糕,她还没有去过陆涛那里。
"真想看看大房子是什么样。"露露对华子说。
"看了别眼馋留那儿啊。"
"我才不会呢!我告诉你华子,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有一套大房子。"
忽然华子冲着车外喊:"向南!"
只见向南一身公司职员打扮,还提着手提电脑,跑到车前,上了车。
"等你半天了。"华子不满地说。
"别提了,这杨晓芸不让我回去,说我一进门,她转身就走!"
"该走走她的,跟陆涛说一声,叫她把东西拉回去,一分钱也别挣!"
露露也说:"我觉得杨晓芸这回有点过分,给她拉生意,她还这么对你,向南你也太老实了。"
向南苦笑。
"我们家露露就是觉得你好,以后我们要是吹了,你们试试吧。"
"要不现在就试试吧——你把我送到地儿了就得了,我和向南住陆涛那儿,你自己回家吧。"露露笑道。
"向南你看,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
"为了住大房子,不惜找哥们儿的哥们儿!"
露露打了华子一下:"说什么呢你!"
"哎,求你们别吵了,我现在特怕听到吵架声儿,受不了。"
"我们不是真吵。"露露看着向南,用同情的语气说。
"是啊,逗你玩呢!"华子说。
不料向南看看表,正色道:"差不多到点儿了,开车吧,别逗我了,我现在一点不经逗。"
华子和露露相互看了一眼,露露做了一个怪相儿,华子臊眉耷眼地开车走了。
在陆涛的大房子,杨晓芸晃着一把圈尺,利落地指挥着两个店员,把一样样的装饰用品添到各处——地毯、各种风格各异的小块儿毯,奇形怪状坐起来却很舒适的椅子、各种小案几,桌子,台灯,厨房用品。
陆涛在边儿上看着,他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当陆涛看到杨晓芸指挥工人往墙上挂一张有关建筑的大现代画时,门铃响了,陆涛去开门,向南等人一下走了进来。
露露伸着脖子往里看:"哎,你们怎么不脱鞋啊!"
华子和向南站住。
杨晓芸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是露露吧,拖鞋在门口儿的鞋柜里,十双呢,全是巴基斯坦的!"
向南叫道:"晓芸,鞋柜呢!"
杨晓芸看了一眼陆涛,没搭理他。
陆涛走到门边:"这就是鞋柜。"
华子笑了:"哟,哥们儿还以为是一古董呢!"
"杨晓芸那儿能有什么古董啊!"向南说道。
大家换了鞋,走进房间。
"真漂亮,我就喜欢这个风格!"露露一下子被那种豪华的气派震慑住了。
杨晓芸走过来,一把拉住露露的手:"我那儿现在就卖这种风格的东西,你要喜欢哪一件,我回头叫人给你们送去。"
"我和华子的房子是租的,不值得收拾。"露露愁眉苦脸地答道。
杨晓芸展开厅里的一个纱帘:"露露,那你看看这个纱帘,埃及货,随便挡在哪儿都行,性感吧?"
向南想看看杨晓芸,却被拉开的纱帘挡住了,他只好走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里面也焕然一新,非常漂亮,他转回来:"晓芸,我那屋你给弄得挺好的。"
杨晓芸假装没听见,华子走过来,看看两人,解围:"唉,向南,咱这么商量吧,你带露露走,我的店也全归你,我住这儿吧,反正你有过小日子的经验!"
杨晓芸走了。
华子和向南一间间房看。
"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华子问。
"管她呢,该生生她的,早回来一会儿看到一张不高兴的脸,这日子哥们儿以前经常过,熟悉!回头我给她来一熟能生巧!"向南强撑硬努。
"还吹呢你!"华子笑了。
客厅里的饭桌边,杨晓芸拿着一个单子和一个计算器在和陆涛结账,桌子边儿上的地上堆着一些剩下的东西,露露翻来翻去,然后抬起头来:"我真喜欢这些东西,我太喜欢了,每一件都像给我订做的,我觉得必须把它们挂到我们家去。杨晓芸,你还是主动派人送到我们家去吧,要不然我派华子到你们店里抢去!"
杨晓芸笑了:"该抢抢你的,陆涛,这小挂毯拿多了一个,扣出来。"
露露拿起挂毯对杨晓芸说:"这挂毯太漂亮了,波西米亚风格的东西今年最流行了。"
陆涛小声对杨晓芸说:"别扣了,全送给华子他们吧。"
杨晓芸一下子高兴了:"露露,别看了,回家看去,那些东西陆涛这儿用不着,他说都送你们——唉,陆涛,你能不能把那件三千的埃及浴衣送华子他们,我认为留在这里让向南披上完全是瞎胡闹,还不如给他披一假狼皮合适。"
露露抬起头:"这事儿谁做主?"
陆涛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露露在那堆东西里一件件看,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做主!哎,晓芸,就按原来的算,这些多出来的,全送给华子和露露吧。"
"是送给华子还是露露?"露露问。
"露露!"
"陆涛哥,你真好!"露露站起来亲了陆涛一下。
"华子,你们家出事儿了!"杨晓芸笑道。
露露也兴奋地叫道:"华子,是好事儿!"
大家笑了起来。
杨晓芸把一张单子推到陆涛面前:"好吧,那这样,我的东西都折到最低,不过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我店里没有,全是从别处买来的,折扣——"
陆涛看也不看:"没关系,就这么算吧,最后多少?"
杨晓芸把单子交给陆涛:"那一共就三十二万六千四百四十,给我三十二万六千吧。"
陆涛拉开抽屉,拿出几摞钱数了数:"这是三十三万,别找了,你也得挣点钱。"
"我利润已经留了,别——"杨晓芸的声音都变了。
"晓芸,别推了,再这样太不好意思了,这房子让你忙了半个月,你不能白干。"
"要是向南不住这儿,我一定忙活两个月,非把你这儿做成顶级豪宅不可,想着让他享受,我恨不能——算了,全完了,我走了——露露,我走啦,没事儿去我店里转转吧,那个纱帘儿就剩两个了,我给你留一个。"
"好,我一定去。"
杨晓芸要走了
杨晓芸让工人们到楼下等,然后走到门口换鞋,陆涛咳了一声,大叫:"向南,杨晓芸要走了!"
向南和华子从向南的房里钻出来,向南冲到门边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们开车来的,店里的人在下面等我,再见,华子。"杨晓芸冷淡地说。
"再见。"华子冲杨晓芸点点头。
杨晓芸说着夹着一包儿走了出去,向南头一低,竟跟了出去。
两人都一语不发,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杨晓芸在前面走,向南在后面跟着。
杨晓芸停下来:"你失信了!"
"我——"
"有什么事儿?"
"我就是想谢谢你,把我那屋装得挺漂亮的,我特喜欢。"
"是人陆涛的房子,不是你那屋——你那屋——"杨晓芸越说越来气,"你还因祸得福了你?"
"我觉得还是咱俩住的那套小房子好,陆涛这儿——"
"打住,你给我打住!"
"好吧,我不说了。"
"再见。"
"再见。"
杨晓芸向着停在车位里的一辆大面包车走了两步,向南跟了两步,杨晓云站住,瞪了他一眼。
向南只好站住,再一次说:"再见。"
杨晓芸快步上了面包车,车开走了。
向南望着杨晓芸的车离去,伸出手挥了挥,喃喃自语道:"再见。"
事实上,杨晓芸今天布置房间所表现出的精明干练再一次让他从内心深处涌出痛失杨晓芸的痛苦,他猛地把这痛苦吞咽下肚,咬着牙往回走。
我很焦虑
陆涛新居内,华子坐在陆涛对面,拍着那张刚买的罗马尼亚大橡木饭桌:"陆涛,我很焦虑,非常焦虑!这么大的房子我从来没住过,我太喜欢这里了,向南住进来了,我也想住进来,而且必须住进来,我现在就得住进来,这件事儿立刻就得办,我一分钟也不能等——"
"我也想住进来!"露露说。
向南更响地拍着饭桌:"不欢迎!这是单身宿舍,你们一家子住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可以分手,算成两个单身,正好你这儿还剩两间房,我和露露一人一间!"华子说。
"那我晚上有事儿要找露露谈谈。"
"什么事儿啊?"陆涛笑道。
"很大的事儿!"向南说。
"你先找我说说——"华子接上。
向南打断他:"我想跟女的说。"
露露拍手尖叫:"我想听!"
陆涛叹口气:"我可听够了。"
向南斜了陆涛一眼:"我一点也没说够!告诉你们,我想倾诉,非常想,我太想倾诉了!我想让杨晓芸马上回来,跪在这里,求我原谅,我不原谅,她就得一直跪着,劝她起来她都不肯。今儿晚上我就想办成这件事儿,我很迫切,特别迫切,这件事必须办成,非办成不可,办不成我就不高兴,非常严重地不高兴!"
"杨晓芸到底怎么你了?"露露好奇地问。
"我给她开的新店介绍生意,让她挣我朋友陆涛的钱,这么重色轻友都感动不了她,她来了,我没骚扰她,让她把最后一分钱挣完,我下去送她,跟她说再见,她连句谢谢都不说,不仅不说,还不理我!"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陆涛说:"向南,我非常同情你,非常同情!"
电话响,陆涛接:"华子,你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特别希望杨晓芸下一次还这么折磨你,我急不可待想再看一次,我一分钟也不能等——"华子冲着向南嚷道。
露露笑得更开心了。
华子瞪了一眼露露,站起来:"哎,这豪宅我是参观完了,哥们儿得去蛋糕店收账了,什么时候搬过来我通知你一声。"
"成。"陆涛边打电话边说。
"我不同意!"向南说。
露露急了:"凭什么啊,就许你享受?"
"我享受不着你,就一个人使劲儿地享受陆涛的胜利成果!"向南得意地上下跳着。
"朋友妻不可欺——我可是有主儿的人,是不是华子?"露露冲华子叫道。
华子抱住露露亲了一口:"是!"
"气死你!叫你独守空房!"露露一指向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受刺激
华子手里抱着一包,露露手里也抱着那一包陆涛家用剩下的东西,两人一起走出电梯,一直走到那辆破吉普车前。
露露把东西往车后放,一边走一边翻出一块小毯子,对华子晃晃:"华子,你说这块毯子挂沙发后面怎么样?"
"行。"
"这小碗垫儿我最喜欢了,你看!"
"像咱们这样的人,吃饭哪儿用得着碗垫儿啊。"
"咱们怎么就不能用啊?你不用我用!"
"早晚有一天——"华子提高声音,但他没有把话说完,拉开车门,坐进车内,露露也坐到华子边儿上,华子打火,却没打着。
华子长叹一声:"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在漂亮的大房子里用漂亮的桌子垫着漂亮的碗垫儿吃饭——"
露露搂住华子:"绝对!必须!"
华子叹口气:"就是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说罢,把火打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华子和露露跑到雍和宫烧香,两人非常虔诚,不仅下跪,嘴里还念念有词儿,把每一个佛都拜了一遍,最后走到捐款箱前,华子捐了一百元,露露很舍不得地捐了五十,然后向外走。
"你求的什么?"华子笑着问。
"你先告诉我。"
"你先说。"
"有什么可说的,大房子呗。"
"多少平方米的?"
"三环以内一百五十平精装——你呢?"
"第一愿:一百平方米的一居,第二愿,二百平方米的SOHO,第三愿,三百平方米的TOWNHOSE,第四愿——"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7:26

下部第15节
"你也太贪了——"
"唉,不够住啊,你要是生三孩子还好办,你要一来劲生九个呢?"
"我哪儿生得了那么多,我奶奶就生了六个。"
"我觉得你行!所以啊,三愿之后,我意犹未尽呐!多许点儿呗,万一呢?"
"那你说出来听听呗——"
"第四愿,四百平方米的独栋别野!第五愿,五百平方米以上的LOFT!第六愿,六百平方米的庄园,第七愿,古堡,第八愿,等你老了我藏娇用的小金屋,第九愿:不劳而获!"
露露大笑起来。
华子问:"你的第二愿呢?"
露露钻到华子耳边:"嫁给你。"
华子亲了露露一下:"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说罢往前走。
露露拉住他:"我还有第三愿呢?"
"好吧,我听!"
"把我妈和我弟接来和我们一起过。"
华子一咧嘴,然后苦着脸儿说:"那让他们住我第八愿里的小金屋儿吧。"
"不行!我想我妈和我弟!他们更想我!"
华子笑了:"这事儿啊,等我第九愿不劳而获成了一块办!都好办!特别好办!"
露露踢了华子一脚:"那我就买颗炸弹炸飞了你的小金屋儿,叫你藏娇!叫你藏个屁!"
"语言粗俗!与周围环境不协调!"
露露跳起来抱住华子:"跟你协调啊!"
我叫你一声哥了
从雍和宫出来,华子一整天都心潮澎湃的,晚上,他约了猪头在东直门一小饭馆见面,两人喝了好多酒,华子对着猪头一拍桌子:"生活对我不好,一点不好。生活对我有压力,叫我无法高兴,我感到压力,很大的压力,极大的压力!我每天想到死,但我绝不能死。猪头,我很焦虑,非常焦虑,特别焦虑。我必须要挣钱,我急不可待地要挣钱,我非常迫切,太迫切了,这件事完全是刻不容缓,我一分钟也不能等。我感到我像极了一只落水狗,靠洗头和吃蛋糕混天黑,完全没有希望,这样的生活我一分钟也不想再过下去了,我必须买房结婚,必须成功,必须高兴,猪头,哥,我叫你一声哥了,你必须帮我!"
猪头先是笑,接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他收住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华子,你再叫我一声哥。"
华子眼泪忽然下来了:"哥,哥哥。"
"哥向你保证,哥向你保证,华子,一定让你把这钱挣上,把房买了,把婚结了,把成功呢也给它成了,这高兴呢,哥也必须让你给高上,谁让我现在是你哥了呢——"猪头忽然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帮不帮的咱哥俩说不上,见外,挣钱的事儿,哥也得仗着你——这个酒,哥今儿是喝不下了,这个,这个,哥不说废话了,哥现在手头正扎着一大事儿,你那手机别换号儿啊,等我信儿吧!"
猪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
好事儿
在陆涛新居,一个智能自动吸尘器在地上跑,把地上的脏东西吸掉了,还能躲过作为椅子的障碍物,陆涛和米莱一起坐在饭桌上看。
"酷吧?美国新产品!"米莱兴致勃勃地问。
陆涛点头:"有意思。"
"人家回国送我爸的,我跟我爸说,找人才得带上东西才显得有诚意!"
"谢谢你爸。"
"和我!"
"你永远都对我那么好!"
"下面该轮到我爸对你好了!"
"什么意思?"
米莱看看表:"等一会儿——哎,这房子是杨晓芸装的吧?"
陆涛点点头。
"就她那品味,我告儿你吧,你要是给她三万,她愣能给你装出十万的效果来,但你要是给三十万——"说着小脸儿一苦,用手向周围指了一圈,突然发出笑声,"哈哈,效果还是十万!"
陆涛也笑了:"你真是刨根儿队儿的女一号!"
米莱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再次看表。
"你忙什么事儿呢?"
"好事儿!"米莱说罢,一指电话,"响!"
陆涛的电话真的响了起来。
陆涛看米莱,米莱晃荡着两条腿:"接!"
陆涛跳下桌子去接:"喂?"
电话里传出米莱的父亲米立熊的声音:"陆涛吧?"
"是,我是陆涛。"
"我是米立熊,米莱的父亲,我有事儿找你商量。"
"叔叔您说,千万别客气……"
"你明天能不能到我公司来一下,我上午十点以后在公司。"
我认命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陆涛准时来到米立熊的公司,米莱喜气洋洋地把他领到米立熊的办公室,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话,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安排。
米立熊看着陆涛那熟悉的表情,想到若干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陆涛曾问他什么是生活的意义,不禁有些小感慨,很明显,陆涛已不像当初那么稚嫩了。
"陆涛,叔叔年纪大了,但公司还要向前走,我们这个公司的特点就是自有资金多,但摊子大,管理跟不上去,我们已经尽力把效率低的资产处理掉了,现在把全部精力放地产这一块,这一块我做了这几年,上过当,受过骗,只是现在形势这么好,所以有惊无险,总算是过来了,不瞒你说,还有一部分赢利。上次我生病,叫我考虑了很多事,我们这一辈人,就是再有雄心,精力也不行了,不能不承认,我的想法跟不上形势了,落伍了,这些我跟米莱都说过了——不管你和米莱之间有过什么,但有一点叔叔看得很清楚,你能力很强,很优秀,你现在的情况叔叔也知道,怎么样,陆涛,到叔叔这儿来吧?"
"我——"
"陆涛,米莱一直很相信你,叔叔也很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行。"
"我明天答复您。"陆涛没想到米立熊这么直接。
米莱送陆涛出去,她说有一条小路可更快速地到达地下停车场,陆涛不信,两个比赛,结果当陆涛走出电梯,来到自己的车边,米莱却从车的另一边转出来。
"走大路的没有抄小路的近吧?"米莱问。
陆涛笑:"小路怎么走?要不我上班儿天天绕远儿。"
"这么说你答应啦!"
"米莱,我不能两手空空地来,现在我心里还有疑问,得去咨询咨询。"
"什么疑问?"
"其实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
"我?"
"是,你。"
"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老是帮我?"
"因为我看你被夏琳摧残得太可怜了,心里过意不去,就拉你一把呗!"
"还为什么?"
"还因为,我到现在还天真地相信你是个天才,无论干什么,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米莱,别开玩笑了。"
米莱走近陆涛:"陆涛,真正的原因是——我就是喜欢为你做各种事情,我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为你做各种事情,以前轮不到我,现在,我从队尾排到第一个啦!"
说完米莱跳起来为自己鼓掌。
陆涛咬咬牙,忍住心中突然升腾起的难过叫道:"米莱!"
"住嘴!听我说!在美国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样子,对于我都有意义,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好,它在我眼里也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还记得吗——《呼啸山庄》?"
陆涛点点头。
米莱上去抓住陆涛胸前的领带:"记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话,上学时我念给你听,你说太酸了,受不了,我现在告诉你,我觉得一点也不酸,每一个字都让我——特激动!"
"米莱,你说的每一字都让我特内疚!"
"第一,我命令你不许内疚!第二,我要你好起来!"
陆涛点头:"我都能做到!"
米莱脆声说:"记住,跟夏琳在一起的时候,你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垂头丧气,完全像个蠢货!现在,夏琳走了,你归我!等她回来以后,我要让你变回那个了不起的陆涛!我要把你推到夏琳面前,让她看看,到底我们俩谁对你好!"
"可我对你们谁都不好。"
"记住,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女人各有分工,男人主要用来对女人使坏,女人主要用来对男人好,以前,我对这种混账分工非常不满意,现在,我认命啦!"
"米莱——"
"住嘴!你只要记住最后一点就够了,那就是,只要你允许我对你好,那我就高兴,你要是敢不允许,我就不高兴!这就是我这个老姑娘的怪脾气!给我上车!"
陆涛看着米莱,又看看空空的停车场,眼泪慢慢地流下来。
"陆涛,你这个混蛋!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而哭!谢谢!"说着,米莱给陆涛鞠了一个躬,接着走到车尾,对陆涛做了一个幅度很大的请倒车的手势。
陆涛上了车,把车倒出来,他就从反光镜里看着米莱的脸,把车开走了。
忽然,陆涛的车停住了,他从天窗里把头伸出去,对着米莱大声喊:"米莱,对不起!"
米莱跳起来喊:"滚蛋!快去想办法帮我挣钱!没看见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我把人都搭进去啦!滚蛋!下次你真来了我再告诉你小路怎么走!"
行不行
陆涛在父母家不远的小公园里找到陆亚迅。
看见瘦得不成样子的陆涛,陆亚迅叹口气:"怎么突然想起回家了?"
"想和你商量件急事儿!"
陆亚迅笑了:"你可是从来不听我的意见啊。"
"你的意见老那么正确,我听起来自卑还不行?"
"那你可要鼓起勇气听。"
"我这回就是鼓起了勇气!"
"说吧。"
"我能请你这个盖房子的前辈吃顿饭吗?"
陆亚迅笑了:"请我喝杯茶就行了。"
陆涛把陆亚迅带到北海后海的一家临湖茶室,向陆亚迅讲了他的整套想法,陆亚迅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插一句嘴。
陆涛就没完没了地说了两个小时,然后他才喝了一口陆亚迅推过来的茶:"刚才我说的行不行?"
陆亚迅敲着桌子,眼望窗外:"节能房,节能房,节能房——"
"到底行不行?"
"不简单啊,要造节能房?"陆亚迅露出笑容。
"到底行不行啊?"
"这问题你算是问对人儿了。"
"陆亚迅,你要急死我呀!"
"主意不错嘛,我支持,中国本来就没什么资源,还穷浪费,目光短浅,新技术往哪儿都用,就不往房子上用,你们就往房子里多投一点钱又怎么了?中国人一辈子买的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房子,买的还是最差的那一种,现在这地产商挣钱完全挣疯了——"
"你怎么牢骚这么多?"
"说说罢了。"
"那节能房——"
"我不久前接触了一个专门做节能房的公司,他们在全国高校转了一年多,做技术推广,报告做了上百场,效果并不好,人们还没有认识到节能的重要性,他们没有商业包装,说的都是实打实的事儿,这年头儿,这样的公司竟然没市场!可笑!陆涛,现在房托儿太多了,你们地产商自己夸自己就得了,还买通了媒体和经济学家,合伙儿骗老百姓,有本事儿啊,连政府也拿你们没办法,每条儿治你们地产商的政策下去,你们全都给转到买家手里,叫买家多花冤枉钱。这买家也太贱了,弄得卖楼的跟大爷似的,成天坐在那儿公开撒谎,什么要涨要涨,什么投资啊,什么奥运啊,就是不提房子怎么样,更不提他们从里面赚多少黑钱!难道大家就不能不买吗?我一个管规划的,干了一辈子竟然买不起一套房子,这价钱合理吗?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买得起我也不买,是真不值啊!什么CBD、什么花园别墅,胡说八道!全是破房子!工地上一个技术员儿就够了,陆涛,你拍拍良心,这事儿对吗?"
"别激动别激动,你是生我的气,还是生地产商的气?"
"我就生你的气。"
"我跟那帮地产商可不是一拨儿的——"
"你做地产不到四年,挣的比我一百年挣的还多,我问你干吗把房子卖那么贵?"
"我跟你说,还不是买的人相互攀比,越贵越买。"
"要不是你们花钱做宣传,人家能买吗?房价降下来你们就不神气了。"
"据我所知,地产商根本不怕降价,降价百分之三十他们也有的挣,他们也不怕赔,地产商的钱都是银行的,大不了公司破产清算,银行接手一大堆破毛坯房,反正地产商自己早挣够了。国家也不怕降价,国家就是想让房子便宜下来,改善更多家庭的居住条件!国家更愿意人民把买房的钱拿出一部分来在其他方面消费,你想想,全国人民都勒紧裤腰带买房这事儿对吗?而且买的只是七十年产权的低质房,我告诉你,只有炒房的才怕降价,一降他们就完了。"
"炒房的赔了其实好,让大家知道炒房不合适,太缺德还有风险!炒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炒房子,房子是老百姓的梦想,左手拿着人家的梦想在前面逗人家,右手往人家钱包里伸,这事儿太混蛋!"
"同意!其实我知道现在的地产商真怕什么?"陆涛得意地笑道。
我要推出节能房
又是一小时后,父子俩来到湖边,一边走一边仍在激动地说着。
陆亚迅的声音提高了一倍:"我也知道!还不是怕大家不买?地产商自己肯定有好房住了,他从银行借那么多钱出来盖一堆毛坯房干什么?我看这一拨儿地产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拿银行的钱,实现自己的强人梦……却想让我们买单,我就不买!上次和你妈去了趟售楼处看看,差点没把我气死,从谈房子的方式到签合同,没有一句不是在骗人……我告诉他们我是规划局的,他们还不信,看我穿得普通一点,就不搭理我……我转身就走了,我发誓,我就不买,一辈子不买!"
"对!地产商就怕你这样的!你知道大家不买是什么后果吗?"
"你说。"
"第一阶段,地产商先是虚张声势,说长远看还得涨,早涨晚涨一回事儿。第二,地产商会假装用事实说话,真的涨,反正也卖不出去,那就涨一点吧。第三,地产商会等待,这期间花很少的钱雇房托儿在电视报纸上瞎分析,叫想买的人心乱如麻,有沉不住气的就去买,刚一买,房价就开始降了,其实……住的地儿谁都有,你看现在有几个人住大街上?大家使劲儿买房就是怕房价涨得太快,以后永远买不起,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就攀比着往上猛扑,付着利息,担着心,有什么意思啊!不过物极必反,这商业社会是大家的社会,如果对某一拨儿人太有利了,对另一拨人太不利了,就不可能长久,谁比谁傻呀!"
"说得对。"
"所以,我估计,这第四阶段用不了一年就会到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守着一大堆自己不住的空房子,除非是看房子的人才会这么干!而且,地产商百分之一百的都是鸡贼,那些赌徒型的,资金链就会撑不住,心想守空房还不如守着钱呢,于是,鸡贼里的鸡贼就会跳水,其他地产商就会深受其害,下面就轮到地产商表演火拼了,你甩我更甩,谁甩得早谁就主动,你降三百,他降八百,你降一千他降二千,还有特颓的干脆就会破罐破摔、真的赔本大甩卖,社会上会有一大批买主变成负资产,他们弄不好花上十来年才能挽回损失,他们会告诉他们的孩子,绝不能随便买房子……降价百分之十只是开始,但仍会有一批想抄底的人进来买房,他们会倒下;房价降过百分二十,就有很多人的首付就算白交了,等于全额贷款,这时进来抄底的人仍会倒下;降过百分之三十,大家全都愣了,底在哪里呢?香港那么小,人比北京集中多了吧?房价还降了一半多呢……所以这底就是没底……炒家这时该想通了吧?守着一套不住的房子,还不如守着现金呢,随时可用啊,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带不走,拿不动,要是需要时不时住一下,还不如去住饭店!再往下降,那就有意思了,大家终于有机会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到底要不要买一套房子?那样值吗?如果我真要买,买什么样的?媒体上也会有人为地产商算一算账,他们赔了多少,他们应该建什么样的房子才能不赔……只要大家都不冲动了,都停下想一想,这房子才能往正路上走,以后大家买房就看自己真实的需要,主要看房子的位置以及质量,那时候,我要推出节能房!"
两人走到陆涛车边,陆涛为陆亚迅打开车门,陆亚迅上了车,陆涛把车开动。
"陆涛,有时候,人们是停不下来的。"陆亚迅终于又说了一句。
"我估计快了,现在房价在加速涨,涨得越快,拉升的幅度也越大,直升到买得起的人不想再买了,够着买的人压力大到恨不能急疯了,而剩下的人不仅是真买不起了,而且是怎么也买不起了,到那时候,僵持就会开始,一旦成交量越缩越小,就连想买的人也得停一停,去想一想,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买?是不是还是太贵了?到那时候,就能进入我说的第一阶段……我有的是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我杀回来当地产商,就是想造出好房子,我不喜欢现在这种局面,大家买的是地,而不是房子,买地要我这个专业人员有什么用?我的理想是造出好房子,房价不稳定,我的专业优势一点也显不出来,中国的节能房也提不到日程上来。"
"这样吧,陆涛,我给你约一下那个节能公司的老总,你们一定谈得来,我支持你造出好房子!"
"这可是你第一次支持我,说话算数啊?"
"废话!我是你爸,我必须支持你,我完全不能不支持你,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
梦开始的地方
陆涛没有食言,第二天,陆涛一身西装,精神抖擞地提着一个真皮手提包,来到米立熊办公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办公室里除了米立熊和米莱,还有方德昭。
还没等米立熊说话,方德昭就站起来:"陆涛,好长时间不见了。"
陆涛点点头坐下,把包放在桌子上。
米立熊笑一笑:"我们正在合作一个项目。"
"米总方总早。"陆涛说着,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摞资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早,陆涛,这是什么?"米立熊问。
陆涛脸上又露出以前特有的自信的微笑:"节能房。"
节能房的想法让米立熊很感兴趣,于是由陆涛牵头儿,带着米立熊与方德昭开始考察项目。首先他接洽了一个节能的老总赵伟义,赵伟义一说起节能房来就收不住嘴:"节能房——恒温恒湿、绿色环保、节约能源、人性化,我们一共整合了发达国家的八大节能系统,这些技术十分成熟,用来实现我们的要求,这就是那样一种住宅,根据调研,建筑费用每平米将增加大约一千元人民币——现在很多开发商做楼盘之前做一个市调,调查这个地区有多少楼盘,开发商是怎么样的,就缺少调查生活方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我们提供新的生活方式,又节省又舒适——"
赵伟义还带着陆涛、米莱、灵姗、方德昭、米立熊参观一个节能房的现场,一边看一边做技术讲解:"这是一种最新颖的建筑用高科技玻璃产品——光电玻璃。它采用光伏电池、广电板技术,把太阳光转化为能被人们利用的电能。我们在超低能耗楼的南立面装上单晶硅光电玻璃,设计峰值发电能力为五千瓦,位于结构夹层外侧,不影响采光,同时与单元式双层皮幕墙结合组成光电幕墙,光电幕墙的电能是一种净能源,发电过程中不消耗宝贵的自然能源,也无废气、无噪声,不会污染环境,是一种"绿色幕墙",既能满足装饰、围护的功能,同时又产生电能,达到环保、节能的目的——"
无论是陆涛还是赵伟义,都让米立熊十分兴奋,很快,他便把公司的董事们找来,开了一个大会,让陆涛全面而系统地将节能房的理念讲给董事们听,这是立项的关键,为了增强说服力,陆涛还给项目起了一个名字,他对董事们讲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项目叫做"田园牧歌",它要传达出的信息是,在喧闹的都市里,我们也能过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父女之间
当天夜里,董事们开会,米莱在等着米立熊回来,米立熊深夜才到家,一进门,便对米莱摇了摇头。
"项目有什么问题?"米莱问。
米立熊坐进沙发里,点燃一支烟,半天才说:"只有方德昭愿意投资。"
米莱想了想,又问:"陆涛当项目经理有什么问题?"
"会有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他有自己的创意,他的创意很实际,并且,他的关系网和他的技术手段可以支持他完成他的想法。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涉及太多的生意,我从他的话里,一点也没有听出他在生意上有什么经验,以前可能一直是徐志森罩着他——"
"那——这事儿干不干?"
"如果有个人可以帮他控制住成本,耐心地协调、处理好与合作者的关系,那么,我想他就能充分发挥他的能力,但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么他也可能失败——他并不是很成熟啊。"
"我帮他。"米莱干脆地说。
米立熊扬起眉毛:"你?"
第二天中午,米莱把陆涛约到一个国际俱乐部的露天咖啡座谈项目,陆涛第一句就问:"有消息吗?"
"只有一个人愿意投资。"米莱淡淡地说。
"方德昭!"
"对。"
陆涛叹了口气:"他们不相信我。"
"我爸在想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会作什么决定。"
陆涛点点头。
"你是什么态度?"
"我?我只是作了一个项目策划。"
"我看你最近精神好多了。"
"我一工作,就不胡思乱想了。"
"你想夏琳吗?你不想去巴黎看看她?"
"去了也没有用,夏琳最烦死缠烂打的人了,我觉得,她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希望她有一段时间跟自己在一起。"
"那你想她吗?"
陆涛笑了:"想得都想不起来了!"
米莱拿起电话晃一晃:"这话我立刻转告夏琳!"
"别啊——"
"你还行,没有在我面前作出对夏琳一片深情的样子刺激我,算你尊重我!"
"我本来就尊重你。"
"谢谢——我问你,你愿意当我的同事吗?"
"你什么意思?"
"你会骗我吗?"米莱严肃地问道。
你要给自己留一项权利
当米莱认定自己可以信任陆涛的时候,她便决定推动事情的发展。下午,她赶到马场,米立熊正在那里骑马,见到气喘吁吁的米莱,把马勒住。
"陆涛是什么态度?"
"他态度很好,他希望作成这个项目。"
米立熊下了马,牵着马和米莱走。
"项目倒是个好项目,有水准。"
"爸,你到底对陆涛哪里不放心?"
"陆涛——陆涛,也许他对价钱并不是十分敏感,谈合同的时候可能会不冷静,他有大局观,却不一定知道积小胜成大胜,他的想法做出来有可能十分出色,但成本不一定能被现实接受。"
"我懂了,爸。"
"陆涛还是有点学生气。"
"爸你说得对,陆涛一直生活在比较友善的环境里,没什么城府,有时候会意气用事,缺乏防范意识,如果我们没有被骗过,那么,我可能现在和他一样。"
"所以说嘛,人从每一件事中都能学到东西,吃一堑长一智——米莱,如果我们干这一件事,你要给自己留一项权力,用来控制事态进展,凡是款项涉及中等数额的合同,必须有我的签字才能有效,大的决定,必须由我们来做——"

顾述毫 发表于 2014-10-20 21:18:13

下部第16节
鸟枪换炮
同一天,在露露蛋糕店,华子放在柜台后面的手机忽然响了,露露拿起来:"华子,电话!"
华子走过来接电话:"喂?我是华子。"
"我是猪头,是谁说过要让我帮着挣钱来着?"
晚上,华子和露露来到猪头新成立的公司,猪头在前面走,露露和华子和后面跟着。
"瞧,咱现在也鸟枪换炮了!正规化了!这是我的投资公司,不是吹出来的吧,摆这儿呢,十好几员工呢,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要是有什么好项目,缺钱找我,谁让咱是朋友呢,是不是?看,这是我的总裁办公室,这是财务室,这是办公大厅,这是会议室,唉,你们知道什么叫知本家吗?我告诉你们,我就是知本家!有知识,有本事儿,有车有房想有家就有家——我告诉你们,我这可不是摆排场,是正格的开干——谁不服想开开眼界?我一个电话叫好几个海归博士连夜跑过来冲我三鞠躬你们信不信?"
猪头一回头,发现华子和露露都原地站着:"怎么了?客气呀?你们怎么了?"
露露小声说:"你怎么了!一个人儿在前面自言自语转半天了,我们看得眼睛都花了。"
"这不介绍介绍一下我猪头的最新动态嘛,我不说你们哪儿知道呀?我告诉你们,这儿可不是我趁别人下班租下来的地儿,这是我自己的公司,野马投资公司!……哎,名字怎么样?我自个儿起的!"
"别说,真比叫野驴投资公司强——哎,猪头你还嫌你路子不够野啊?"
"这名字是我花八万块钱找批八字儿的批的,你以为呢!哎,我说,诸位初来乍到,怕你们认生,我把这儿的人全轰走了,想加班都不行,哎,就当自己家啊,一切随意,想喝什么?有咖啡啊,那边还有一厕所——怎么就说到厕所啦,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什么呢!"
露露和华子笑了起来。
猪头用眼睛看着露露。
"我们希望你能坐下说。"露露说道。
华子笑了起来。
"得得得,去会议室,会议室,我平时爱在我的总裁办公室待着,来客人了就请到会议室。哎,华子,还记得我们做出版倒闭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华子摇摇头:"那么倒霉的事儿,我早忘了。"
"算了,我也不提了,华子,露露,以后我的事儿就是你们的事儿,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儿,怎么着,华子,看见了吧,这不就是东山再起吗?太容易了!"说完回过头,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露露看着华子。
"他就这样,一有钱就得意忘形,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一点没变,走,进去坐坐。"
一进会议会,只见猪头把一个大烟灰缸推过来,然后从后面的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三瓶啤酒和三个纸杯子,猪头得意地说道:"华子,你见过有人往公司会议室放啤酒的吗?我这儿有!来,先喝一杯,还是凉的呢!"
说着,把酒瓶打开,一人倒了一杯。没等华子动手,猪头率先一饮而尽。
"露露,"猪头问,"知道我和华子是在哪儿认识的吗?炮儿局!"
"真的?"
"骗你是大孙子,哎,华子,知道往我这公司投钱的人是哪儿认识的吗?"
"我哪儿知道?"
"还是炮儿局——唉,你说这事儿怪了,我的朋友怎么都是从炮儿局里认识的?连我自己都想问一句……我猪头是什么人,我的朋友又是什么人?"说罢,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酒一喝就到半夜,猪头拉住华子,反反复复只说一件事:"记住,缺项目,非常缺项目,严重的缺项目,帮我找,找着了就是你的——和我的了——"
华子只好连连点头。
猪头看看露露:"老弟,该挣钱了,不为自己挣,也要为露露想一想,人家跟着你混,是看得起你——"
露露看了一眼猪头,然后踢了华子一脚:"听到啦?这可是你大哥语重心长的话啊!"
我要求提高待遇
为了找到米莱说的马场,陆涛足足多绕了两个小时,当他见到米莱的时候,已是黄昏,米莱牵着一匹瘦马,正像一个小可怜儿一样伫立在夕阳里。
两人来到马场另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陆涛在前面牵着马走,米莱骑在马上。
"停!"米莱叫道。
陆涛停下。
"我跟马说呢,谁让你停了?"米莱叫道。
"停什么呀,今儿天气多好啊,我还想再遛遛马和你呢!"
米莱从马上翻下来:"陆涛,咱们今天的目标你忘了?"
"没有。"
"再重复一遍!"
"不就是重建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为什么?"
"我们以后要一起工作!"
"那你再说说怎么办?"
"你不是觉得咱俩儿的关系太紧了,需要松一松嘛,我不是一直响应呢吗?"
"那你是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是,随你!"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行,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就发紧,一点儿也无法冷静!我不能天天装着和你是同事的样子呀?"
"那就再上马吧,我接着遛你们。"
米莱爬上马背:"我怎么就是不能像对一个平常人那样对你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
"你!你还敢奇怪,是不是想气死我呀?"
"我怎么啦?"
"因为你早就把我当成一个一般人啦!"
"我可没有啊!"
"那你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初恋情人呗!"
"过气儿的初恋情人!现在你心里红得发紫的是夏琳!你就爱牵着她的破手到处瞎走,到我这儿,就剩下牵着憔悴的我、和我可怜的英国瘦马——"
陆涛想说什么,米莱高举马鞭,提高声调:"我要求提高待遇!我迫切要求,提高待遇!"
陆涛笑了:"那我揪着你的马鞭子走吧?"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还在马场上散步,陆涛在前面走,中间拉着一条马鞭,米莱跟在后面。
"我还是觉得不行!"米莱宣布。
"为什么?"
米莱长出一口气:"你老在前面,我跟后面,老让我觉得我在追你!"
"那我跟你后面走吧?"
"那就更不行了!"
"那又为什么?"
"那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陆涛长叹一声:"哎,米总,你怎么那么拧巴啊,来句痛快话儿,到底怎么着吧?说!"
"痛快话儿?痛快话儿应该谁说你想想吧你!"说着,一把夺回马鞭,扔到远处,接着,伸出一只手,闭上眼睛。
陆涛看着米莱的脸在暮色中闪着光,显得十分迷人,他把手伸了过去。
米莱抓住了他的手,那么多年了,她感到自己再一次抓住他。
"你带我去哪里?"米莱问。
"麦当劳怎么样?"
米莱睁开眼睛:"你还记得?"
陆涛点点头。
"那是我以前觉得最幸福的地方。"
陆涛笑了。
"直到现在,我也再没去过,连美国的都没去过,我恨全世界所有的麦当劳!"米莱说着也笑一笑,"其实我是害怕全世界所有的麦当劳——那是我伤心之地。"
时光倒流
米莱的话让陆涛感到非常震惊,他没想到多年的事给米莱造成那么大的创痛,现在,在他看来,他有责任帮助她恢复过来,他把车开回北京市区,停在一家麦当劳餐厅门前,两人进入餐厅,两人排队,米莱排陆涛后面。
米莱凑到陆涛的肩膀边上:"真香!"
陆涛回头。
米莱一把把他的头推回去:"没说你,我说这里面的味儿呢!"
两人接着排队。
一会儿,米莱又在陆涛背后的耳边小声说:"夏琳临走前,我们见了一面。"
陆涛回过头:"她跟你说了什么?"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米莱不满的声音响起。
陆涛眨眨眼睛。
"自己想去!"米莱说。
陆涛接着排队,一会儿又回过头来:"你们俩说了些什么?"
"还是不对!"米莱说。
陆涛再次回过头,片刻又回过来:"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米莱笑了:"这还差不多!我想想吧。"
陆涛转回去接着排队,米莱凑到他耳边:"夏琳对我说——"
"说什么?"
"夏琳说,"米莱学夏琳的腔调,"公平一点说,也许你比我对陆涛更有感情,我看得出来。"
陆涛愣了一下:"啊,知道了。"
说完转回身去。
米莱踢了陆涛一脚:"人家夏琳都看出来了!"
"夏琳还说了什么?"
米莱捅他:"排队!"
陆涛刚要回头说什么,服务员叫道:"先生,您排到了!"
米莱从后面一把抱住陆涛的肩膀,把他推到柜台前:"哈哈!夏琳说的就是这个!她说我排队排到啦!我占座儿去了,记住,我要我的老三样儿!"
吃完麦当劳,两人出来,就在这一条商业街上走。
夜色中,到处霓虹闪烁,空气中飘荡着食品的香味儿,看来米莱高兴了,陆涛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他推一推米莱:"说,你还有哪儿不能去?"
"凡是以前咱俩去过的地儿,我都不能去!别说去,一走近我就哭!想想看,我在美国竟然没吃一次肯德鸡、麦当劳、比萨饼,你能想象吗?你害死我了你!"
陆涛向四周看看:"你说说还有哪儿,咱就近先去?"
米莱高兴地两臂伸开,踢起一脚:"多啦!太多啦!"
"没事儿!咱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去!"
米莱狂笑:"哈哈哈哈!"
"你怎么啦?"
米莱跳起来大喊:"我得救啦!我解放啦!我自由啦——哎,我又想起一个,跟我来!"
说着向前面跑去。
陆涛追上去。
米莱灵巧地绕过行人,沿着街跑。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冰激凌店跃入陆涛的眼帘,米莱跑到门口,推开门就往里冲,陆涛跟上去,突然,米莱推着门,两臂伸开,猛一转身,往上一跳,陆涛正好儿一下抱住米莱,米莱把两条腿盘在陆涛腰上。
米莱大笑:"你又上当啦!"
陆涛看着米莱的脸,米莱也看着陆涛的脸,她的笑纹渐渐收住。
陆涛想说什么,米莱轻轻摇摇头。
陆涛把米莱放下。
米莱笑:"谢谢你!"
"米莱,我以前太坏了,我从没想到这几年你是这么过来的!"
米莱撒娇:"是,我被你坑惨了!"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买冰激凌!全世界只有你才知道我最爱吃的那种口味。"
"还有你自己。"
米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已经忘了,连冰激凌是什么味儿我都忘了,"她的声音在一刹那变得尖厉,"我再也没有吃过冰激凌!"
陆涛感到自己快哭了,他抱住米莱的肩膀往里走:"香草和咖啡!"
两人来到柜台前,米莱哭着对售货员说:"我是香草,他是咖啡。"
陆涛点点头:"香草和咖啡,一样两份儿!"
售货小姐诧异地发现陆涛在流着眼泪,被弄蒙了的小姐愣愣地问:"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陆涛毫不掩饰地擦眼:"我说香草和咖啡,我说各要两份儿,我说我要两份咖啡——"
米莱走过来哭:"我要两份香草——"
小姐拿来两个小盆,一边放了两个香草球,一边放了两个咖啡球,端到他们面前。
米莱哭得更厉害了:"不是这样的!"
陆涛哭着比划:"对,不是这样——请把他们放在一个,一个纸杯里——"
米莱边哭边用手做着搅伴的动作,用不清楚的声音说:"混起来——"
忽然,她受不了了,蹲在地上使劲地哭起来。
陆涛跺跺脚,擦干眼泪:"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他也说不下去了,只好转身,走了一圈儿,发现身后是几个排队的人,都看着他们。
陆涛对那些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请等一下,"他转回来,长舒一口气,咬着牙,努力说了半天,才发得出声音:"把两份混起来,混匀!"
小姐把两种冰激凌混和起来,然后插上两把冰激凌勺儿。
米莱正好站起来,一看,又蹲下去哭了。
陆涛蹲下去看她:"米莱!你怎么了?"
米莱放下两只手哭得更伤心了:"不是那样的!"
陆涛站起来,看一眼服务员,拔掉一把小勺儿,放回柜台上,然后蹲下去,用剩下的一把一小勺儿在米莱面前晃晃。
米莱又哭又笑:"就是这样儿的。"
"米莱,振作起来,来,站起来,走,咱吃冰激凌去!"
说着,一手拿着冰激凌,一手拉起米莱,往远处的座位边儿上走,他与米莱一样,被一种强大的伤感痛击,他内疚而难过,为那些突然倒流回来的时光。

登高的温石 发表于 2014-10-22 15:36:03

一切,只源于一个误会!

登高的温石 发表于 2014-10-22 15:36:29

很替男女主角着急

登高的温石 发表于 2014-10-22 15:36:45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登高的温石 发表于 2014-10-22 15:37:02

波波折折,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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