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若桃花(l连载)
艳若桃花□ 小仪
一 夭夭
我叫穆夭夭。名字是爷爷起的。
我没有父母,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去,父亲则在悲痛地驾车往回赶的当天遭遇车祸。
我和爷爷相依为命。尽管爷爷有大片的生意,可是他只有看见我的时候才会笑得最开心。
爷爷说:“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孙女儿如此漂亮,比桃花还要鲜艳,叫夭夭真是比什么都合适。”我无奈地抱了爷爷的膀子狂亲,其实是希望爷爷能够开恩,看能给换成个什么样温柔庄重的名字,免得朋友老说“夭夭,你真是人如其名,走哪里都招眼,小妖精。”
可是爷爷这个可爱的“老狐狸”,只是呵呵傻笑,一点也不买我的账。
后来保姆悄悄告诉我,爷爷年少时候喜欢过一个桃花一样美丽的女孩子,他们经常一起谈论诗经,那女孩最喜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个句子了。可惜后来到底是被老祖父棒打鸳鸯,只落得劳燕分飞了,因为奶奶的父母是爷爷最重要的商业伙伴。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家的花园种了那么多美丽的桃树。
我不由得有点同情爷爷,偶然我会看着他的老花镜走神。想象着自己如果是爷爷当年……,哎,好在奶奶也满可爱的。
其实我没有告诉爷爷,我私下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因为我强烈地喜爱桃花那份不顾一切燃烧和绽放的美丽。所以常常跑到那些桃树下漫步和嬉戏,兴致所致,也会拿来纸笔,临摹那美丽的粉红。
真是“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二、雅致
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看着那片片含羞带笑 的粉色花瓣,我痴迷而陶醉。微闭了双眼,想象“前度刘郎今又来“的浪漫故事,不由得呆了。
其实准确说应该叫“陆郎。”陆雅致。
该死的陆雅致,每次都在我陶醉的时候出现,但是现在却远在剑桥。
雅致是我的邻居。
《文选•袁宏<三国名臣序赞>》说:“名节殊途,雅致同趣。”解语说:雅致,高雅的意趣;高雅别致,美观而不落俗套。
所以我喜欢他的名字,更因为觉得他人如其名。
他经常拍着我的脑袋,桃花开的时候他说:夭夭,叫声哥哥我帮你选树桃花插瓶。
果实满枝的时候他说:夭夭,叫声哥哥我上树给你摘个又大又甜的桃子。
我总是很乖很听话一丝不苟脆生生地叫“雅致哥哥”、“雅致哥哥”。
他是唯一能让我不捣乱的人。我从小就是个小捣蛋,捉弄人是我的强项,经常将其余的小朋友骗得满园乱飞。
可是,我在雅致面前就像个柔顺的小绵羊。
因为每次我上树摘桃子被小朋友告状的时候都是雅致拍着胸脯向爷爷保证:穆爷爷,你放心了啊,夭夭那么乖,她怎么可能爬树啊。穆爷爷,有我在的啦,你放心啦,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孙女了。
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经常是,我眼看着要从树上摔下嘴啃泥,雅致勇敢地上前接住我,最后,他成了我的肉垫,有时候他被我撞得满脸鼻血,而我自己却浑然无事。
最重要的是雅致还会给我讲许多有关桃花的故事,背一些桃花的句子。
比如吟诵“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崔护,生死不渝的李香君,最早都是他告诉我的。
“桃花洞口开,香蕊落莓苔。佳景虽堪玩,萧郎殊未来”“批竹初攒耳,桃花未上身。他时须搅阵,牵去借将军”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这些句子最初都是他吟诵给我的。
但是爷爷经常在雅致走后对我说:“夭夭,雅致真是好孩子,可惜是人家的小女婿。”
我明白爷爷的意思,雅致打在娘胎就被父母指腹为婚给了他们的挚友延伯伯家。
我将爷爷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从小我就当雅致是哥哥。只能是哥哥,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
知道他终究有一天要离开我去照顾别的女子,所以才格外听他的话。
他总是说:夭夭,你像我的小偶人。
有个雅致那样渊博而又肯舍身护我的人当哥哥,做木偶也心甘情愿。谁让我家几代单传,到父母这一代,只生我一个独苗呢。
六年前,雅致去了剑桥留学,学成后一直留在英国。
尤其记得临走前那天他来找我,我正在桃园看大片落红飘散,想起黛玉“花谢花飞飞满天”的句子,想起她肩背锦囊荷锄葬花的凄清,不由得泪水蓄满眼眶。
“夭夭,哥哥可能不久要到英国了。”他说。
“什么?”
“我要到剑桥去留学了。”他兴奋地说。我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脸,心中,只有桃花片片飘落。
“恭喜雅致哥哥,终于要去到梦中的学校了。”挤出一脸灿笑,我响亮地说。
不久,雅致就从我的生活基本消失。
他走的那天,园中的桃花已快落尽,满地残红。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我依旧送了他一幅美丽的图画,大片桃花光灿灿地开满画布,妖冶绚烂。
间或,他有邮件给我告知他的近况。比如,他和延家姐姐怎么样了,比如又说:夭夭,玛丽安对我的好让我无处逃遁,可是我有延萧了,还有你,这个妹妹呢……。
我知道,雅致是个发光体,那么高大,那么俊秀,那么阳光而又兼秀雅……,总之,一切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他是我的偶像,所以,他有什么艳遇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三 Sun
雅致走了一年后的暑假,我去了苏格兰,在那片美丽的高地,神秘而古老的城堡,遇见了sun,我迷了路。
他一脸灿烂地出现在我面前:嗨,来旅游吗?他用还算得流利的中国话对我说。
我点点头,眼神很无奈。我是路盲。偏偏又喜欢独自旅游。
“我不认识路。”
“这么美丽的中国女孩,迷路很危险的哦。”他大笑。
我很生气。这个人,看笑话呢。
掉头就走。
“嗨,生气了?对不起!”他追上来,笑得邪恶而嚣张。
“再跟着,我要喊非礼了!”我拽住脖子上的围巾,没好气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盯着我的围巾,“这块围巾上的桃花好灿烂。”
哈,他居然知道这个句子。我好奇,突然觉得很有缘分。
“不许喊我名字!”故意大叫,实在是自报家门。
“哦,原来你叫桃夭夭!”他欣喜得夸张地叫,受以下兹轻轻拂过我的秀发,我心念一动,他多象雅致哥哥。
“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不姓陶,姓穆!”
“哗,穆桂英!本人Peter.sun”。
他还知道穆桂英!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这样正宗的洋鬼子居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所了解。
就这样,我与sun认识,他成了我的导游。
我发现他和雅致不仅一样喜欢抚摸我的头,而且脸上的轮廓也十分相像。所以我们相处愉快。
我们度过了一个疯狂的暑假,马特宏峰冰川天堂、施瓦尔茨湖……,处处留下我们欢快的足迹。我快要忘记雅致了,我告诉雅致说我想我和sun是相爱了。
他居然在回邮件时候只有淡淡的一句说:夭夭,祝福你。
假期结束前一天,我们逛到一家颜料店,那些鲜艳的色彩让我冲动得想要一试久已疏远的画笔。
没有画布,sun说:来,我就是你的画布。
他伸出脸颊。实在不忍心在他俊美的脸上落笔,不由将他的脖子扳过,刷刷几笔,一朵鲜艳的桃花妖冶绽放。
“从此,你打了标签,是我的了。”我得意地宣布。
“好,我将终身保留你的使用权。”他舒心地笑。
夜晚,我们来到美丽的海滨,sun说:“夭夭,我会来中国找你。”
“好。拉勾。”我伸出手。
“夭夭,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个梦,想要游过英吉利海峡。”
“是吗?,那可很需要功底哦”
“所以我从小锻炼,我的深海游泳技术很棒,我表演给你看。”说话间,他已经纵身入水。
这家伙,总是这样,说什么是什么。但是今夜,我知道,他可能更多的是想掩饰离愁别绪。这一别,再相见,不知何夕。
来不及阻止,只有观看他漂亮的表演。
渐游渐远,他游向大海深处……
我越来越害怕,大声呼喊他回来,看得见他的手向后摆动一下,不知道是想回来还是想前进,总之,我看不见他了,突然就看不见了。
惊恐袭击着我,我拼命跑向灯火处求救,然而,整整一夜,我再也没有看见他鲜活的笑脸。
天亮时分,他被救援人员打捞上来,苍白英俊,冰冷潮湿。可是任凭我拼命摇喊、苦苦哀求,他再也不能活回来陪我。
“他大概是突然抽筋所致。”救援人员同情地看着我。
心上人儿在码头,海里桃花水却流。船儿袅袅波无际,敢问何故吞音容。
抚摩他冰冷的脸颊,我看见他脖子后那朵鲜艳的桃花,已然淡去,但仍有痕迹。
四 一航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国内的,只知道后来爷爷出现了,我靠在爷爷的肩上大哭,再后来的记忆基本是一片空白。
在家里,我睡了足足半月有余,经常梦魇,看见sun灿烂的微笑,用蹩脚地普通话问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一脸得意地在他脖子上画桃花,他甜蜜地说“从此你将终身拥有这件物品的使用权。”
可是,突然,他就丢下我,大踏步地走进海里。任凭我千呼万换终不回头,海浪无情而汹涌地在他背上狠狠洗刷那朵艳丽的桃花……
又看见了雅致,牵着延姐姐的手,微笑地告诉我“夭夭,我要结婚了。”两个人甜蜜地走过桃花开得锦绣一团的公园,可是他们走过的地方,那花大片大片地就掉了下来,一地残红。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必须去上学了,我选择的大学是父母出生的老家,素有天府之国的四川。
谢绝了爷爷的陪送,独自一人拎了简单的行囊来到这个即将陪伴我四年的地方。
冰封了受伤的心。不是我高傲难以接近,也不是我刻意做出与世俗隔绝的样子,但是,整整一学期,sun的影子经常在心中出现。
“夭夭,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个梦,想要游过英吉利海峡。”
“夭夭,我表演给你看。”
可是接下来他就不见了。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但是我觉得,sun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表演,他还会活蹦乱跳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同学们喊我“冰美人”。我仍旧是毫无表情。
大概他们都认为我天生性冷,孤僻冷硬。
一学期就这么过去。
第二学期很快到来。又是阳春三月。
选一条校园幽僻的小径,静静独坐桃树下的石阶。三月的清风拂过,仍然仍人感到凉意。
我打了一个寒噤。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耳边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中音,充满磁性,温暖如春。
我不由得回头望去。
“魏教授!”我轻轻喊出了声。
是教我们哲学的魏教授。温闻尔雅,斯文有礼的魏教授,却在讲课动情处手舞足蹈、慷慨激昂,端正的国字脸因激动而潮红。
可爱的魏教授,渊博的魏教授,深得学生尤其女生喜欢的魏教授。 每次下课,他的身边人群簇绕、繁华似锦。
所有的女生,只有我,从来都是端坐不动。尽管我也喜欢魏教授的课。因为这是我在sun走后的一贯表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穆夭夭,为什么你是一朵冷艳而无色无味的假花?”
我不悦。纵然事实如此,也不希望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
“教授,‘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同航)’。您在普度我么?”我微笑
“呵呵,不错不错。我的学生古典文学学得很到家。但是心病还需心病医。”
“东风三月黄陂水,只见桃花不见人。教授要怎么下药。”我有些尖刻,因为实在不愿意别人碰触我的内心。
“未见桃花面皮,漫作杏子眼孔。 教授今天想当心理医生了。”他仍旧很温和,不气不恼。
“逼逼仆仆春冰裂,磊磊落落桃花结!“他喟然长叹。
我的事,他叹息什么。
但是,毕竟,他这句话深深打进了我的内心。
桃花结,桃花劫。
“门前洛阳道,门里桃花路。尘土与烟霞,其间十馀步。你选择进还是出?”
他句句不离桃花,看来是早已有要和我谈一谈的打算。
而且,教授不仅熟悉黑格尔和尼采,对中国的古典诗词亦如数家珍,更兼懂得心理学呢。
对他的好感上升。
“达摩有一苇渡江之载,一苇可指心存善念行有善举,则困难可轻而易解。”他继续,“苇有刚柔纤美,千万个结,何不一苇杭之”。
我微笑。
“穆夭夭,韶光如水,逝者已矣,当惜青春。看你笑起来多美。这才是你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我答应老师,好好想想。不要总是生活在过去。”
说完,他与我挥手道别。
:艳若桃花(l连载)
五,又见风华好好想想。我是该好好想想了。
寒假回去的时候,爷爷那担忧的目光和越来越多的皱纹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不要爷爷难过。
该放下过去了。如果sun真的是我害死的,那么下辈子再见的时候我还他一生。
辗转反侧 ,正是念远心如烧,不觉中夜起,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
不过此时我起立夜半,是给爷爷去电话。
听见爷爷亲切的声音,我泪如雨下。
“爷爷,从明天起,我会快乐会重新恋爱,夭夭彻底想通了。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爷爷,相信孙女以后一定举重若轻。”
“好好好……。”爷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又叮咛嘱咐了一番。
挂了电话,半年来,我第一次睡了一个没有噩梦的甜美觉。
早早起床,因为刻意换了心情,所以重新与大家的相处也有了明显与前不同的感觉。
几日后的春游,和身边的同龄人一起说说笑笑,我再次感受到了青春的鲜活与靓丽。
虽然我还是不能够忘记sun,还有自从sun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邮件和电话的雅致。
但毕竟,这些,都在慢慢淡去。
依然被女生簇拥的魏教授特意转回头,别有深意的看看我,我回他感激的一笑。
大家继续前进。
目的地是附近的有名的龙泉桃花驿。
这个季节,最是芳菲满天,花朵茂盛。
到了。
师生各自游玩,因为大家都是成人,所以说好游玩后需要返回师生上车的时间和地点,大家各自尽兴。
魏教授来到我身边。
“穆夭夭,很高兴你能有所改变。”
“谢谢教授开导。我会好好生活、努力恋爱。您真渊博。”
“呵呵,我只是从小爱看书罢了。我家里,最多的就是书。我祖父是前清落第书生……”
他向我讲起了自己的家世和成长。我惊讶,他小时侯居然也是个调皮的孩子。比如他曾经为了恐吓一个不喜欢的女老师而往讲台的抽屉放蚯蚓,再比如他曾经打破邻居家的玻璃而进去抱走隔壁小孩子到处炫耀的足球……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教授居然有这么多“糗事”。
不知不觉,我向他讲起了雅致,讲起了sun。
我说:我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如果不是我,sun不会走。
他说,“你知道彼岸花吗?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因为遗憾,所以美丽。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许多事上天自由定数。sun的离开很大程度上归结于运气不好,所以不要自责,相信他在天堂也会希望你快乐。”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是还是觉得起到了作用。
……
不觉间早已过了校车返回的时间。好在教授只是带队老师之一,给同事打过招呼,不影响团体。
古诗云;雨横风狂三月暮。
天色渐暗,雨居然说下就下,我穿着薄薄的春装,不由有些瑟瑟。教授见状,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我坚决推辞。
他摸摸我的头:怎么?还不好意思么?当我是你大哥吧。
我鼻子一酸,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从小,除了爷爷的疼爱外,感觉自己的亲人就只有雅致了。而此刻,他再次让我产生了对雅致才有的那种亲切与温柔感。
看我动情,教授反而豪爽道:“丫头,你的心结解开了,老师淋点雨也是幸福的呢。”
我破涕为笑。
“丫头,此刻我们要做的是找车回校呢。”
是,这才是眼皮底下的问题。
可是,这是郊外,天色暗了不说,又在下雨,还真不好找到回去的车。
无奈,只得借住附近农家。
主人倒也热情,可是夜半时分,我不争气地开始发烧、恶心、呕吐。
想是白天饮食不习惯再加上情绪转弯过急,下午又淋了雨,所以感了风寒。
同屋的主人女儿只好叫来了魏教授。
教授有些手足无措,那样一个大男人,平时挥斥方遒的样子,没想到此刻看起来那样慌乱。
他急急地请求主人和他一起去请附近的医生,直到看我挂上吊针,才很抱歉地换主人女儿出去睡沙发,而他自己则坐在床边守护。
我沉沉睡去。
梦中,有人在抚摸我的额头,我仿佛觉得又回到了有雅致守护的童年。
那时候还没有sun,没有恋爱,没有痛苦。多好。
早上醒来,睁眼看到教授温暖的笑,感觉轻松许多。
想要爬起来,但是浑身无力。
“你不要动,躺着,今天回不去我们就不走了,我给你的科任老师请假。”
“不,还是回校吧。”
教授微笑着没有回答。
中午时分,太阳出来。教授看天气很好,终于同意我回去的请求。
他找到的士。回校,看看我的情况,还是不怎么放心,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他也无奈,所以还是放我回去寝室,买了一大堆药给我。
我躺在寝室的床上,想起教授的尴尬和温暖的笑容,想起了句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再过一天,回到课堂,有些期待魏教授的课时早点到来,给他看到我的样子好放心。
他终于来了,哲学课,讲辨证法,他说到了方孝孺。
方是朱元璋的皇长孙朱允炆的老师。因为太子朱标死得早,朱元璋就把皇位传给了朱允炆,即建文帝。后来其叔叔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夺取了皇位。要方孝孺写即位诏书。方孝儒宁死不从,掷笔于地道:“死即死耳,诏书不草!”燕王说:“诏不草,灭汝九族!”方孝儒针锋相对的说:“莫说九族,十族何妨!”朱棣又反复劝说方孝儒:“不要自找苦吃,我欲效法周公辅佐成王。”方孝孺依然还是不屈服,他说“好,我写!”他从地上拾起笔来,大书四字“燕贼篡位”。被灭十族(九族加门生共十族),遭难者达873人。
大家对方孝孺的气节很是赞同。可是我不。
我站起来说:教授,方孝孺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很自私。
大家诧异地看着我。
“因为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但是却无权利牵连族人的被杀。”
“哦?”教授看着我。
“是的,死不足惜。但是要看死多少人,代价是多大。那时明明大局已定,其实谁做皇帝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少流血、重要的是看他治理国家怎么样,人民有多少实际利益可得。所以我说他自私而且眼界狭小。当然,我很佩服他的气节和学识。”
我坐下,教室里一阵掌声。教授给我一个鼓励的笑。那笑,我恍然觉得是雅致。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发表言论,只是想让他明白,我已经生龙活虎了。
下课,他走到我身边:“穆夭夭,看到你恢复,老师真高兴。”
“谢谢教授照顾,您辛苦了。”我深深鞠躬。
谁家无春酒,何处无春鸟。夜宿桃花村,踏歌接天晓。
终于,我的生命重绽芳华。龙泉驿那花开得可艳着呢。 六 人间四月芳菲尽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大四。
这期间有好几个男孩子追过我 ,但是最终都无果而终。因为我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对他们专心,更无法爱上他们。
这期间,雅致来学校看过我几次,正好做了我的挡箭牌。
雅致还是以前那样爱抚摩我的头说:“夭夭,要听话,要快乐”!
“嗯,”我深呼吸,然后以无比甜美的笑容乖乖回答。
发现雅致最喜欢吃的水果还是桃子,最喜欢的鲜花还是桃花。 比如,他给我和他自己买的水果都是桃子,比如我发觉他居然还揣着绣有桃花的手帕。
也发现雅致眼角一闪即逝的忧伤。
“夭夭,你要把什么都告诉我,每周做以次‘思想汇报’,不许再象上次那样没了消息。”
“好!”我边啃着他买来的水灵灵鲜桃,边含糊地答,生怕他再提sun的事情。
他从爷爷处知道这件事是在我已经逐渐恢复伤痕的半年后,当初,他只以为我交了男朋友就忘了他这个大哥,难过和黯然了好久,却没想到我有这些变故。
当下,他就飞到了我的学校,将我一顿好训并强行要求以后一周一次通过电子邮件向他写“思想汇报”。
我当然仍旧是乖乖投降。
“为什么还不恋爱?”
“人家都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嘛。”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你管得我好紧。”
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微微叹息,“丫头,哥哥已经结婚一年了。”
无语,霎时惊呆,泪迷眼框,我感觉自己被抛弃和被欺骗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傻丫头,不是怕耽误你学业么?”
耽误我的学业,从何说起。不过借口而已。
“可是我是你妹妹,你说过,我该知道的。”
“哥哥不是现在告诉你了么?”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年!爷爷也没告诉我!”
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桃花徒照地,终被笑妖红。
伤心欲绝。
但是我不能让他看笑话。
对,他结婚关我什么事。
“好冷,我要回去了。”
“哥哥,你自己照顾自己,也回去吧。”第一次我没有再连名字一起喊。
不看他的眼睛,转身与他道别。
才到寝室门口,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洒在雪白的墙上,成一朵妖冶的桃花。
原来,我对雅致所谓的兄妹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爱上sun,喜欢教授,最初都只因了他们有他的影子。还是爷爷了解我,所以没有告诉我他的婚期。
四月,桃花几乎快要枯萎落尽。
忘记你,夭夭生活的芳菲也将消失殆尽。
但我还是想,一定要将你忘记。
尽管,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还是要努力将你忘记。 七 裙衔绿草罗
不知道怎么回的寝室,只知道回去后躺了三天,脑袋木木地钝,感觉不到痛。
期间恍惚魏教授来看过我,鼓励我考研。
三天后,我振作精神爬起,决定考研。
就考魏教授的吧,至少在他的身上我可以感受到温暖,至少在他的身上偶尔可以感受到雅致的影子。
于是,许多问题我不得不向教授请教。居然发觉,那么多相似的观点。
雅致不再来信。我也极少再开那个只专收他E-mail的邮箱。
我想,雅致是对的,他肯定看出了我的失态,也或者,他是生气于我对他的态度,觉得我蛮不讲理。
经常和教授讨论,有时候很晚,就索性互相请客到外面吃饭。
有时候,教授会为了我的一本参考资料而翻遍图书馆,也会为了我的一个小小疑难而思索好几天。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我以绝对的高分考上了教授的研究生。
假期,哪里都没有去,乖乖在家陪爷爷,或者到花园走走,看看那些已经不是花果季节的桃树。
开学回校,才发觉自己居然因为过高的分数成为别人的谈资,甚至传出我与教授的绯色新闻。
我不想辩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是,我也不愿意多看一双双异样的目光,所以我搬出了学校的宿舍,在学校后面的街上租了带水厕洗浴设备的一室一厅作为自己的蜗居。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与教授交换完题目意见已经是晚上9点过,大家都饥肠辘辘,于是有同学提议到外面吃夜宵,回校时与我同桌的男生提议大家去看看我的住处。
看大家兴致正浓,我无法拒绝,于是一行6人就浩浩荡荡地呼拥着我前进。教授也一同前往。。
大家在我的小窝又笑又闹谈论到半夜,终于散去。
送他们出门,回房,已无精力收拾满地的瓜子壳和满桌的糖纸,三两下冲完淋浴,换上睡裙,准备睡觉,却看见教授的讲义和手机丢在沙发忘记拿走。思忖半晌,终于还是决定第二天还他。
“笃笃笃”,刚甩下拖鞋,就听得有人敲门。
不用想,肯定是教授返还回来找手机。
我犹豫着自己的样子是否要换身衣服再去开门,可是又想,不如直接从门缝递他,于是匆匆开门,未曾想,门卜一拉开,一个人迎头撞进我胸前,正是教授,大约因是靠着门,没想到我来得这么迅速,因而失了重心。
我赧然,急忙向后退去,可是未料想这样一来,猝不及防的教授彻底失了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
我急忙去扶,触摸到他的双手,那样温暖。电光火石,一刹那我仿佛握住了雅致的双手,他说“夭夭,叫哥哥”。
教授一边站起,一边非常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怕我妻子打电话来我接不到。
我一下子乐了。刚才的紧张一扫而光。
可是,他站起来,却突然目光定在我身上般,我急忙低头,原来,刚才那一跌撞,教授在猝然之间将我的肩带当作了拉靠,此时已有半边肩带断掉,自己已经半裸呈现在他的面前。
我急忙抱胸,教授也异常尴尬,双方都忘记双手还没有松开。
急忙抽身的一刹那,双颊擦过。
在我愣怔的片刻,突然,有温热的双唇覆下。
雅致!我闭上眼恣意享受唇舌交缠的快感。
有双手缓缓向身上抚来。我微睁了双眼:是教授!
梦刹那惊醒。轻轻拨开。
他停止动作,望着我:“夭夭,对不起”。他嘶哑着嗓子。
我笑了,反而释然。
既然麻醉,不如大家就来醉一回。
……
安静下来,他问“夭夭,你后悔吗?”
“没什么后悔的。”
“夭夭,我爱你。”
“不要说爱我。你该爱的,是你的妻子。”
“我爱妻子,也爱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这个冰冷的女孩,一定有故事,一定受过伤,所以有一种想要开解和保护你的冲动。”
“谢谢。”我很感动,情不自禁拥了他的双肩。
其实,这种感觉我很了解,一个人并不是心里可以只爱一个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完全有可能爱上不同的人,所不同的,只是持续时间的长短和爱恋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就象我,深爱而永爱的是雅致,可是,我也不能否认自己对sun和教授的动情。
生命,就是边走边爱。
“你爱我吗?夭夭。”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问起问题来象个青涩少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在乎你。”我回答。
此刻,能够拥住的实体只是身边人,那么何不令他快乐。
虽然此刻我的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雅致。
名节殊途,雅致同趣。
我是那样刻骨铭心地想念雅致。
但是,此刻,我已经不再是白璧无瑕了,还能再做奢望吗?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sun和教授之所以能与我走近,都是因为他们有与雅致相似的某些微小的细节和痕迹。
马带桃花锦,裙衔绿草罗。定知帏帽底,仪容似大哥。
雅致,我可以忘记你吗? 八 若林
生活在继续,日子水一样不动声色脉脉地行走。
自从那晚以后,我与教授不再有什么越轨之举。
因为彼此都明白,我们不属于对方。他属于他的妻子,而夭夭,则属于生命中一个不知还在何方的男子,做破坏鄙人家庭的第三者,不是我的风格。
但是,他是我的导师,所以想要不见面或少见面是几乎不可能的。尽管两个人努力装得自然,可是教授盯着我时那深情绵缈的目光和我逃避的眸子还是骗不了人。
我明白,这样下去,迟早事情要穿帮。
此刻,我还能理直气壮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吗?
但是,我不知所措。
外表的坚强和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姿态并不代表内心的平静如水。我想,我必须找个借口离开一段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感觉,重新找回正常的师生感觉。
然而,在我还没有对自己的打算理出头绪的时候,这天晚上,我的蜗居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四十岁左右,有些瘦弱,虽然眼角有些许细细的皱纹,还是难掩她年少时的秀丽。
我猜到她是谁。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可是,我没有害怕,反而对她充满好感和歉意。
“请坐。”我温和地笑。
客气地请她坐。
沉默。
大约都不知道话题该怎么谈起。
“您是师母吧?”还是我先开了口。
“不敢,我叫欧若林,魏一航的糟糠之妻。”
她静静开口。
“师母……。”我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解释么,有些苍白,不解释么,可是我不希望教授的家庭破裂。
“你什么也不要说。他在家,日常喜欢写毛笔字,这个习惯,想必你该知道。”
我汗颜,因为我并不知道,所以欧若林才是魏一航的妻子。
“可是近几年变了,尤其最近,他写得最多的老是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以前,他什么古典诗词、现代歌谣都写。写完了,他经常看着那些字发笑、发呆。”她继续道。
“我觉得很奇怪,问他,他总是说我太敏感。”
“可是有一天,我在书房发现了他的学生花名册上有个名字‘穆夭夭。”
“然后下次他再写的时候我装着不经意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学生也叫什么夭夭。”
“‘哦,有一个,名字而已。’尽管他努力说得平静,可是我还是看出了他有些失控的情绪。”
“再后来,他不写字了,可是和我也变得没有以前那样自然,虽然他对我还是那样好。所以我想……”
“所以您来找我?”我打断欧若林的讲述“师母,教授是个好人,您相信,他是爱您的,您要对您们的感情有信心,也许,他只是太疲倦了,最近,他的科目又多了不少课题。我,只是他的学生而已,他在我,更多的是一个温厚可靠的长者!”
“哦?”她狐疑的看着我。
“相信我!”我坚定地回答,目光勇敢地看着她。
“那就好。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那个叫夭夭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我还她一个淡淡而礼貌的笑容。
她起身告辞,不说话的她看起来文静娴雅。
“穆夭夭,你这个,这个狐媚的女子。”
已经出门的她蓦然回首,冒出一句和她的身份以及我们刚才的气氛极不协调的话。
我愕然。
但是,她说,“可是,我竟然有点喜欢你。”
我再次微笑。
这样一个女人,难怪能够成为魏教授那样一个鹤立鸡群般优秀男人的妻子。
先贤盛说桃花源,尘忝何堪武陵郡。闻道秦时避地人,至今不与人通问。
教授,师母,我知道自己的确该离开一段时间了 九 5.12,08年
周日,我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离开。
因为周一,不管想到哪里去散心,交通相对不会那么拥挤。虽然可以花多点钱买到好的座位,可是那些钱都是爷爷辛苦赚来的, 我想,自己还是做个普通人的好。
虽然在校学生不允许耽误长一点的时间,但是相信魏一航能够为我找到好的借口。
我想去看看欧洲,去看看那片吞噬了sun的大海,和sun的灵魂做最后的告别。
我还想……,还想去看看雅致,他过得好吗?
这一趟去了回来后,我想我会真正对过去失忆,听爷爷的话,去跟爷爷看好的人相亲,然后平平静静认认真真地做人家的女朋友、爷爷的乖孙女。
将来结婚生子,甚至含饴弄孙,过平淡快乐的生活。其实想象儿孙绕膝,该是很幸福的。何况最重要的,那也应该是爷爷所期望的。
我的机票订在晚上9点。
公元2008年5月12日,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因为,我穆夭夭,打算从今天起开始再次新生。
可是,5.12如果我不能记住就好了,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美丽,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去换取这一天的平安,换取这一天的忘却。
然而,我知道,我不能。
不仅我,就连全国人民,整个世界也对这一天刻骨铭心,永远镌刻。
平静如常地上完上午的课,回屋休息。
数年来,我有午睡的习惯,否则下午精力难济,枯萎衰败。
好梦正酣。突然觉得大地剧烈翻覆,刹那惊醒,却只见房屋还在来回晃荡,我被摔下床来,跌得生痛。
“地震”!朦胧中我冲出屋子。
街上已是一片慌乱,大量的人群冲出。
此刻,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但是,转瞬,我往学校跑去。
好在我的住处就在学校背后的街上。
学校的操场已是人山人海。
我看见了魏教授正在清点惊魂未定的学生,不由见了亲人般不顾一切奔跑过去。
“穆夭夭!”他眼里闪现出让我感动的欣喜。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旋即松开,“师母他们怎么样?”我问。
“都好,已经过来了。”他他继续检视学生是不是都已下楼。
而我,则赶紧掏出手机与爷爷通话。这时候有手机的同学也正纷纷给家人或亲朋好友电话。
爷爷得知这边的地震,非常担心,要马上飞过来,但是我告诉他我和大家在一起,很安全,叫他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牵挂我。
挂了电话,有同学说家里的电话打不通,看他们非常焦急,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帮他们拨打,但是仍旧一片盲音。
是时,我们并不知道这就是世界震惊的汶川大地震,震级8.0,北川,德阳、青川等地生命和财产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难。
当夜,我们在平地搭起帐篷。
整个省城一片恐慌,片片各色各样材料的帐篷眨眼催生。
那几个地方,仍旧无法联络。
是夜,没有几个人能够入眠。
大家都在担忧着家人和朋友的安危,担心着震区人民的安危。
媒体报道,四川汶川发生7.8级大地震(后更正为准确数8.0级),汶川北川等地交通和通讯断绝。
又报,都江堰也遭受巨大劫难。
再报,绵竹、什邡、青川亦灾情惨重!
当日,政府高度重视,国家总理急赴灾区,部队急赴灾区,全国人民鼎力支持,世界人民高度关注。
是时,心中已无个人的爱恨情仇,只祈祷上苍,放过那些灾区的生命。
第二天,各路志愿者紧急赶赴灾区。
13日下午,一航带队,我与十几个同学一道,也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奔赴灾区。 一口气读完,好一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竟然让我忘记了时光,一切凝固在那个美丽的故事中 引用第6楼youql于2009-05-31 14:05发表的:
一口气读完,好一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竟然让我忘记了时光,一切凝固在那个美丽的故事中
:艳若桃花(l连载)
十、谁谓河广,一苇杭之一路上,交通堵塞,伤员、救灾物资、部队……。
我们的车到达时已经是深夜。
灾区没有夜晚。时间就是生命!
我们加入抢救生命的行列。
女生帮助包扎和安抚老人,而男生则帮助抬送遇难者遗体和伤员。
魏教授用自己不久前新买的崭新车子来回运送重伤员并在回来的途中尽可能的购买可以为灾民发放的物资。
那些断裂的肢体、哭泣的妇孺、无家的孤儿……,我们的泪水已经干涩,心已经痛到麻木!
当我亲眼看着十几岁的小女生必须用斧头被截肢才能够从废墟中出来,当我亲眼看着美丽的女生被放在运送尸体的大卡车上垂下黑色的长发,一手还紧紧地握住钢笔,当我亲眼看着已经哭哑的母亲抱着18岁年轻高大而外面看不出任何伤痕已然僵硬发冷的儿子尸体哭了一天一夜不让人运走,当我亲眼看着只有秀发的头皮……
还有那一排排的遗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上苍,你怎么忍心给人间如此巨大的灾难。
几天,教授一直没有说过几句话。
当我们在一个小学看到孩子密集的遗体后,这个坚强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直到19日,第一阶段的救人工作告一段落。
我们回到省城。
此时,每个人都蓬头垢面、形销骨立。而教授尤其可怕,脸上的颧骨搞搞突起,胡子拉碴、全然没了往日风采。
休整一日后,教授将车载满物资,再次奔赴灾区。
他对师母说“若林,此刻,不是他们需要我,而是我需要看到灾区的人民。我懂心理学,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坚强走出心理的阴影。”
这次,随行的是我和几个研究生。
他将所有的生命和情感都倾注在灾民身上。
他走进废墟,安抚一颗颗破碎的心,他走进帐篷,告诉孩子们人类的生存史就是一部与大自然不断抗争的历史,只有好好学习,勇敢前进,掌握更高端的科学才又可能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逝去的亲人才会稍感安慰……
北川、青川、绵竹、什邡……。
通常他一工作就是三、四十小时。
我很为他的健康担心。但是他总是一笑置之,并且让我打电话告诉师母,他一切都好。
此时,他在我的心里,形象一天比一天高大,我对他的感觉已经超越普通的男女情爱,升华成一种对一个高尚品格的敬爱,觉得,他就如同我想象中的父亲。
一周过去,同行的几个同学身体已经很明显地无法吃消了,我也觉得自己随时要倒下。
教授决定带我们回去休整几天。
车到半路,需要加油,我们下车等待,看着加油站长长的等候队伍,心中叹息。
终于,快要轮到我们的车子了。教授将车往前移动。
“嘭”,一声闷响。
我们抬头看去,一瞬间被惊呆了。
只见教授的车子前部已然破碎变形,鲜血正从他的头部流出。而那辆斜刺里开出的卡车司机已经被吓呆。
“教授!……”我们心胆俱裂地奔上去,然而,他已经什么也听不见。
一群人抬下一航的身体,他脸上的血慢慢浸染。
我痴呆地站在那里,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达摩有一苇渡江之载,一苇可指心存善念行有善举,则困难可轻而易解,……,苇有刚柔纤美,千万个结,何不一苇杭之。”
桃花树下,他轻轻地走来,那么温暖的笑容。
苍山云雨逐明神,唯有香名万岁春。
“门前洛阳道,门里桃花路。尘土与烟霞,其间十馀步。 你选择进还是出?”他问。
我还来不及回答,又只见一刹那,所有的桃树纹丝不动,而那些翠绿的嫩叶却拼命摇晃,大片的桃花呈慢镜头簌簌落下,将他慢慢地覆盖,覆盖,……
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灼人的残红。
东风三月黄陂水,只见桃花不见人。
十一故园柳色催南客,春水桃花待北归
我被送进了医院,醒来,睁眼是一片白色。迷茫与麻木中出现爷爷亲切的笑脸。
“爷爷,”我虚弱地喊。
“夭夭,好孙女。爷爷在这里呢,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教授呢?他怎么样了。”
“他……,他没事。”
“我要,去看看教授。”我挣扎着坐起。
“不行,你现在看不见他。”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
“他,他被转到外省医院了。你知道,现在医疗资源这么紧张。”
“ 哦。”我失望然而也有开心,既然爷爷这么说,那么教授定然还在。
“爷爷,我要出院。”
“为什么?”
“我没有病!”
“可是你有严重的贫血,随时可能晕倒。”
“爷爷,还有更多的人比我需要医院。”我想起地震中受伤的人那么多,坚持着要出院。
医生走进来,“穆夭夭,你真的不能出院,你要再不治疗,会转化为再生性贫血。”
“再生性贫血?”我被吓住了,再生性贫血在我的概念里就是白血病。小时候看《血疑》,曾经为美丽的幸子因为这个病不得走上生命的尽头而哭过多少次。
我在医院住下。
医生和护士对我都非常好。我不知道,爷爷在地震后给灾区包括这个医院捐赠了大量的医疗器材,所以大家都他敬重有加,我自然受到格外呵护。
两周后,我终于可以出院。
我迫不及待地告诉爷爷:“我要去看魏教授,即使他在外省。”
“夭夭……,”爷爷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爷爷。他是那么值得尊敬的一个人。”
“教授他……,”爷爷还是没有说下去。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教授成了植物人或者残废,那么潇洒自如渊博和善的教授,他这么可以……。
天哪!我不敢想像下去。
“教授他,在车祸的当天就已经离开了。”
什么?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自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其实,我早该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那天的场景那么清楚。
可是,还是不相信,准确说,不愿意相信,那个父亲一样的人从此撒手人寰。
老天太过无常。
“夭夭,我们回京吧。回去修养一段时间。”爷爷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故园柳色催南客,春水桃花待北归。
我想,我是该回去了,离开这片伤心的地方。
京城,家,依然那样温暖。我每天蜷缩在屋子,除了听听音乐就是等待爷爷回家。偶尔,看看碟片。
至于桃林,我已很少再去。
佳景虽堪玩,萧郎殊未来 。去那里,徒增伤感而已。
更何况,我现在的梦里,见到更多的是教授,偶尔还有SUN,只是,几乎没有雅致。
雅致,那个生命中曾经天天出现的人,我终于将你忘却。
我决定,早点回到学校去,我要去看看我尊敬和喜爱的魏教授,要去看看教授的家人。而且,对那里的人民,也有了一种教授当初那样的挂念。不知道他们恢复得怎么样了。 应该还有下文,是吧,小仪。夭夭不想雅致,但雅致却在伤痕累累中回到桃林,最终应让桃花依旧,期待下文。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