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毒，爱情宠物
汐妍陪着一位来参加公司庆典的客人刚刚走进丽都酒店的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安在臣。
安在臣正背对着汐妍的方向，与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相对而坐，从那女子不时掩口而笑的情形，不难猜出安在臣正在给那女子讲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或者，安在臣的行为也可以被认为在对那女士献殷勤。
汐妍提醒自己：“安在臣也不是你什么人，人家乐人家的，你忙活你的吧。”可是，女人总是矛盾的动物，越是提醒自己别看向那个方向，结果眼睛却总是溜号地滑过去。
汐妍面前的男子是国内一著名网站的CEO，少年得志，金领白衫。年初又刚刚从软银得到一笔风险投资，正是春风送爽的时候。
面对佳人，那男子很是一番表现，话题从世界经济危机到甲型H1N1型流感，再从迪奥最新款香水说到刘德华与朱丽倩二十四年的感情。
这份知识面不可谓不广，这份努力找话题博佳人一笑的用心不可谓不诚。怎奈佳人心有旁骛，好几个话题压根儿都是鸭子听雷。
汐妍知道自己挺没趣儿的，这种样子真的有点公不公，私不私的。怎么说对面也是公司交代下来要接待的客人啊，再说也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拿下一个独家专访；无论怎么说都没有怠慢人家网络新贵的理由，况且——人家安在臣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汐妍只好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答案：不是自己多心，而是对面那个女子实在是有点张扬。
灯光幽暗的酒吧里，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沉入幽暗之中，偏就那个女子，找了个灯光最亮的卡位，穿了件枚红色镶满亮片的低胸晚装，鲜红的丰唇在流转的虹彩灯光之下，配上胸前的白皙与丰满，便就成了一份格外的魅惑。
汐妍反观自己，依旧是衬衫、长裤、马尾辫的打扮，与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公主跟灰姑娘……
偏巧，酒吧里回荡起的背景音乐就是《500miles》，缓缓凉凉，让汐妍觉得自己与安在臣的距离也一下子拉到了五百英里……
“顾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气氛？酒店里的酒吧总是有点老气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或者，看顾小姐喜欢什么项目，我陪顾小姐啊？”那位网络新贵微笑着，露出年轻又略显羞涩的笑容。
看上去不像是汐妍在陪人家，反倒是人家在哄汐妍一般。
汐妍闻言微微发窘：“哦，不了，孟先生，您今天刚下飞机，应该让您早点休息的，那我就不叨扰了……”
汐妍意兴阑珊地抓起手袋就想走，结果那位姓孟的网络新贵身手更快，先一步抓住了汐妍的手腕：“顾小姐，我刚到贵地，想看看夜色。不如顾小姐陪我去你们这里的夜市走走，顺便吃消夜，好吗？”
这一走一抓，稀里哗啦地就扯动了桌布，碰倒了杯子。
所以，当安在臣漫不经心地回身望向声响处时——恰好看见那孟先生抓住汐妍的手腕，面色殷勤。
催化剂是一种神奇的物质，它能够让本来缓慢而无聊的反应，在刹那间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无疑，这个夜晚，落在安在臣眼里的一幕，恰好成为相当不错的催化剂，让安在臣心里本来就已经酝酿了不短时间的一切，瞬间发酵燃烧。
汐妍有点发愣，当她发现安在臣弯腰似乎对那个女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脸邪魅笑容地走到她的面前，竟然没有一丝的防备。
安在臣温润地朝向网络新贵笑了一下：“孟总，汐妍晚上去我那做饭，不如孟总也一起去尝尝汐妍的手艺，如何？”
汐妍一听就傻了，连忙低声说：“谁说要去你那做饭？都什么时间了，还做饭？”
安在臣眼睛瞄了一下四周，微笑着将唇凑到汐妍的耳畔：“不做饭也行，那就做别的……”
汐妍的脸腾地热了，安在臣满意地一笑，眼神粼动如波，在霓虹灯光之下格外邪魅。
那孟总再迟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紧歉意地微笑：“二位的二人世界，我怎么好打扰。还是等顾小姐哪天得空了，再带我看看本城夜景也就是了。”
安在臣便也客气地点头，随之告辞，拉着汐妍的手走出了酒吧。
整个丽都酒店几乎都已经被MC集团包下，进进出出的都是MC的人，汐妍紧张地感受着一道道瞟来的目光，使劲想要挣脱安在臣的手，却发现安在臣的手比手铐还要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汐妍轻呼：“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先放开我……”
安在臣回眸，邪魅一笑：“去哪儿都行，总之就是——不放！”
汐妍被吓到，嗫嚅着说：“你，你那边还有一位女士在等你……你扯着我，成什么样子？”
安在臣停住，垂眸望汐妍：“不管，我只管你！”
汐妍不禁垂眸，此时无赖的安在臣让她备感陌生，却又无奈：“安副总……进进出出都是公司的员工，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在臣微笑：“我想——得到你。”
饶是汐妍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愣地望着安在臣，想要从安在臣的神色中找到酒醉的痕迹。
安在臣却只是一笑：“好吧，我承认，那一刻我见他抓着你的手，我吃醋得要死……”
安在臣的话让汐妍窘得要死，双眸闪躲着安在臣的眼神，还要留心观察左右，看看是否有同事经过……
无巧不成书，这会儿正好宫薇陪着一位客人走进来。那位客人明显是刚下飞机的样子，宫薇嘱咐行李员先带客人去房间，她自己则微笑着从安在臣和汐妍的身边走过。
“在臣，跟汐妍在讨论工作啊，真是辛苦，注意身体啊。我先上去了，晚上给我电话……”说着，宫薇曼妙的身子袅娜地走向电梯。
汐妍禁不住身子一僵，刚刚那一刻的柔情蜜意尽数退去。明明还在客套地微笑，可她觉得自己霎时变成了满身尖刺的刺猬，心底不自觉间已经满是防备！
安在臣跟宫薇打招呼之后，双眸还是追随着宫薇的身影走向电梯的方向，汐妍抬眸静静望着安在臣此时的一幕，心里仅存的那一点暖意也突地抽离。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都市男女之间，谁还会老土地说这些字眼儿？
大不了就像安在臣一样，说一句“吃醋”而已吧。可是吃醋，谁说就仅限于情侣之间呢？就算他为你吃醋，却也不一定是说他在爱你啊……
现在的人们都这么善于保护自己，谁会轻易说出谁喜欢谁？
不过都是闪躲暧昧的感情游戏，谁还敢相信有人会抛尽繁华地爱着自己？
汐妍突地笑了，小手一改刚才的无措，贴着安在臣的衬衫滑上他的衣领，媚眼迷离着红唇微张：“安副总……你是在诱惑我吗？今晚，想要我陪你吗？”
安在臣突地一愣。那睁的程度清晰到即便汐妍隔着他的衣衫都能感知得到，似乎有一丝丝的颤抖……
汐妍甩掉心底迷离的伤感，丁香小舌轻触红唇：“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啊……错了，应该说去安副总家里一定不方便，不如就近开个房间吧？上楼就是……”
安在臣一把扯住汐妍的手腕，指节用力：“汐妍，汐妍！你，喝醉了吗？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的不是一夜的欢愉！”
安在臣真的是有点激动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儿忘记了两个人还站在酒店的大堂里，安在臣又是激动之中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所以引得周围走过的客人纷纷侧目。
汐妍妩媚一笑，整张脸在灯光之下格外活色生香：“安副总……不是一夜，那是几夜？不好意思，安副总，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真的不敢保证，我能够有那么多时间……”
安在臣重重一愣，扯住汐妍的手腕，盲目地将汐妍扯进了就近的电梯。
背后，电梯门无声地滑上，安在臣将汐妍推到电梯镶满镜子的墙壁上，双眸漾满怒意：“汐妍，你的意思是，你身边还有男人？”
汐妍背靠住身后的镜面，微微有些虚软地抬眸：“安副总，这好像是我个人的私事吧？就算我是你的员工，可是也有权拒绝回答，不是吗？”
安在臣微微闭眸，努力克制住想要出拳砸在镜子上的冲动：“汐妍……我以为我的心，你会明白。”
汐妍柔媚地挑高眉梢：“安副总，你的心我明白啊。我这不是已经主动提议今晚陪你了吗？”
安在臣一声怒吼：“汐妍！”
汐妍丝毫不甘示弱地抬眸，红唇微张：“安副总，您这不是已经带我上楼了？楼上有你的房间，对吗？”
安在臣疯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头狂怒的野兽！
再顾不得什么，安在臣跨前一步，用力捧住汐妍的头，双唇狠狠地覆了上去！
安在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从汐妍的唇上离开，猛地吸了几口气，眼神迷离又不舍地望着汐妍娇红的面庞。
他有多动情，他自己最清楚。这一刻激动的早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魂都醉了。
果然如此。果然早已经对汐妍无法自拔。这个吻，更加确定了他的心意。
望着汐妍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安在臣忽地紧张起来，就像青涩的小男生刚刚送出初吻，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电梯无声地向上滑着，看似私密，实则两个人心里都清楚，酒店的电梯里一定安装着摄像头，刚才两个人之间的一切恐怕都早已落入了酒店保安的眼中。
不过，安在臣早已经顾不了太多，就算是让他再做点更出格儿的事儿，只要汐妍同意，他都能毫不犹豫！还什么形象啊、名誉啊，如果真能就此俘获怀中的人儿，他豁出去了！
他对汐妍，早已情不自禁。
汐妍闭眸良久，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偏着一瞥，一抹丝缎般的柔媚眼神儿袅娜着从安在臣颊边划过。
看着安在臣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汐妍忽地扑哧儿一笑，润泽微肿的红唇妩媚半张，丁香小舌仿若回味一般从唇上倏忽滑过，慵懒迷人的嗓音宛若大提琴：“安副总的味道，很不错啊……”
安在臣脸上腾地一热。刚想伸手抓住汐妍的手臂，却被汐妍接下来的一句话寒凉地兜头泼下！
“只是，安副总的技巧很一般啊……”
安在臣几乎疯掉！
他知道汐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等于给她自己贴上了一个标签——阅人无数。
汐妍这样的女子，独身穿行在都市之中，身边一定没少过男人，公司里风传有多少富家公子、商界大款们追求汐妍的事，安在臣更是有理由相信绝非虚言。
他自己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会将追逐美女当成唯一的游戏！
可是，此时当汐妍自己将这一切抖搂给他，他却真的有点受不了……
安在臣一拳砸在汐妍背后的镜子上，真希望镜子碎裂流出血来，才能释放掉心中的压抑。
可惜，目下公共电梯里的镜子早已经过了钢化处理，纵然这一拳头下去力道不小，却也没能奈何那镜子。
镜子依旧明晃晃地笑着，仿佛在笑话安在臣的不自量力。
好在，安在臣在几乎疯狂的状态下并没傻掉。他的脑子还是足够用，他知道以汐妍的为人，她忽地这么明白地说这样的话，一定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定是知道这样的话足够打击他，至少能刺激到他。而她之所以这样做，定然也是她先受到了什么刺激。
安在臣努力呼吸：“汐妍，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难道，你还在为刚刚在酒吧里，坐在我面前的女人生气？他是文森特一位生意伙伴的女儿，她父亲有意撮合我们，这是真的，但是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这也是真的。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这更是真的！”
汐妍恍若无意地轻轻一笑：“那么，宫总监呢？你跟她，也是什么都没有吗？”
安在臣听见汐妍问他与宫薇的关系，不觉一愣。他没想到这事儿原来在汐妍的心里结成了个疙瘩。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也是怪不得汐妍的，毕竟初次的见面，他便是去办公室找宫薇的，更在宫薇的办公室里拉下百叶窗。任是谁，都会怀疑吧？
更何况……他与宫薇之间真的有一些事情发生过的。
安在臣真希望此时手里有纸笔，能够帮他将这个有关事态的问题说清楚。
奈何没有道具，安在臣双手下意识在裤袋旁边蹭了几下，这才尝试着想要握住汐妍的手：“汐妍，听我说，我承认，我真的喜欢过薇薇，甚至动过想要娶她的念头。薇薇进公司的时间比较早，她也是大学毕业后就进了MC，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毕业，但是也经常回来帮文森特，所以就认识了薇薇……”
安在臣紧紧地握住汐妍的手腕：“你也知道，薇薇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女人，所以我那个时候喜欢过她……但是，汐妍，听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是过去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同事、朋友……”
汐妍冷冷地看着安在臣。
实际上她也真的想要相信安在臣的。如果说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一丝动心，那是骗人的。但是曾经的那些记忆只是在脑海中搁浅，却没有全部遗忘。比如初次相见时安在臣从宫薇的办公室走出来时衬衫上的褶皱，比如那个与宫薇视频激情聊天过的“九万里风鹏正举”……汐妍无法拉住自己将安在臣的脸与那几个片段一一对应起来，心底的厌恶蓦然而起。
汐妍怒到极致，反倒妩媚一笑，眼角眉梢点点风情：“安副总……你跟宫总监经常在网上聊天，对吧？”
安在臣一愣，随即点头。毕竟在现在的公司里，员工之间平时一般都是用MSN或者是E-mail联络的，所以汐妍说得也不算错。
汐妍妩媚的眼睛静静眯起：“安副总，我特别喜欢一句诗词呢，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九万里风鹏正举……”
安在臣本能地接住：“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汐妍潋滟一笑，面色却是忽地苍白：“哈，哈哈……安副总，你果真是知情识趣啊，就连李清照的词，竟然也喜欢呢……”
汐妍笑着，手指却冰凉着直接按住电梯，她的心早已经在安在臣顺口吟出下半段时完全沉没。
电梯停下那一刹那，汐妍回眸望住安在臣，寒凉地笑：“别说你自己不是‘九万里风鹏正举’，男人至少要是个男人的样子，敢做就要敢当，别让我瞧不起你……”
安在臣一愣的当儿，汐妍已经闪身出了电梯，电梯门开了又关，载着安在臣无声地向上滑去。
可是，安在臣的心，却猛地沉落。
他确实曾经在某时某刻用过“九万里风鹏正举”作为网名。喜欢李清照那阙《逍遥游》也是真的，因为觉得难得哀婉的李清照也能写出这样铿锵的词句来；当然，更是因为，实则“九万里风鹏正举”的意象并不是李清照的首创，而是来自于《庄子》……
可是，汐妍却为什么会这么介意？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屏幕上两个字荧荧而动：宫薇。
安在臣手里掂量着电话，沉重地站在电梯中，心如铅坠。
3．圈套，雪茄养成计划
坐在魏岭东的身边，黎小梦却一直紧张地梗着腰坐着，不敢放松下来。
魏岭东弯下腰，将手边的碧螺春递给黎小梦。茶香混合着魏岭东身上古龙水的气息，氤氲而来。其实都是清清淡淡的味道，却似乎给黎小梦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惹得黎小梦不自觉地向后退让着身子。
就好像，魏岭东的气息对她也是有着巨大的攻击力一般。
魏岭东当然感知到了黎小梦的紧绷，他淡淡一笑，扔掉了手里的雪茄剪，用牙齿咬掉了雪茄的头部，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黎小梦的面颊，一点一点看着黎小梦脸上表情的变换。
黎小梦紧张地回望了一眼魏岭东。此时的魏岭东有点奇怪，之前他也会当着她的面抽雪茄，但都是极为斯文地将雪茄的头部剪掉，而今天竟然用牙齿直接咬了下去！
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牙齿咬着雪茄的魏岭东，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却也令黎小梦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魏岭东斜望着黎小梦脸上微微的红白变换，叼着雪茄的唇不由得呵呵一笑：“怎么那么紧张？”
说着，魏岭东“嗤——”划燃了比手指还要长的火柴，将火焰凑在雪茄的尾部下端，一点一点将雪茄的烟丝点燃。整个过程极为细致，极有耐心。
黎小梦僵硬地一笑：“魏总，不是的。我只是来邀请魏总参加我们MC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酒会，公司里还有工作，所以只能坐一下就得回去了。”
魏岭东轻轻摇熄火柴，望着空气里残留的一线白色的烟迹，静静一笑：“这样的活动邀请，我每天都能接到几十个。不过我一般看都不看，直接丢给公关部，让他们代表我出面或者送上份大礼。”
黎小梦的腰肢又是一梗：“魏总……我，我知道……所以我才过来邀请您……”
魏岭东轻轻吸入一口雪茄，将那口烟容入口腔转了一圈儿，品过了香味儿，又轻轻吐出：“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活请柬了，是吗？”
黎小梦脸腾地一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网上有女网友将自己剥光了躺进礼物盒送给大客户的传闻……
“魏总，不是的，我是说，我以为我来……我以为……”黎小梦发现自己的舌头一到关键时刻就该死地打了结。
魏岭东又是一口雪茄轻轻吐出，笑眯眯望着雪茄烟烬白色的长长一截坠在红彤的火焰上：“你以为，你来邀请我，我一定会出席，对不对？”
没错儿，黎小梦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宫薇和整个MC集团的同仁也都这样认为。
毕竟，魏岭东头一个年度独家专访可是被黎小梦拿下来了啊，黎小梦也凭着这个专访一下子在MC集团里蹿红成了当红辣子鸡，更是成了竞争激烈的优秀员工的优胜者。
宫薇对她说得很明白：“职场从来不是你单纯好好工作就够了的。职场里更考验人的，是人际关系。你现在这么红，又这么年轻，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搬着凳子等着看你笑话，等着看你成为一夜昙花再不开放。所以，小梦啊，你一定要邀请到魏岭东出席。现在魏岭东就是你最大的一笔资源，如果他能来，就证明你对这个资源是有着控制力的，否则，你刚刚获得的一切也许真的只是昙花一现……”
其实，宫薇这话黎小梦很明白。但是她却一直在犹豫。在获得与付出之间，反复权衡。
是宫薇后来的一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宫薇说：“小梦，这次文森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魏岭东出席。如果你这边还是不太想去，那我只能让汐妍去了。相信汐妍一定能不负所望，她一直是我们文化传媒部的王牌啊，关键时刻还得靠她……”
黎小梦低垂了半天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尽管面色依然苍白，但是眸子里已经闪烁出琉璃样的光华：“总监，我去！”
黎小梦想到这儿，小小的脸颊上终于闪起了光芒，她正式地侧过头来望住魏岭东，小鹿一样羞怯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魏总，您难道真的会不给小梦这个面子吗？”
魏岭东微微愣了愣，黎小梦眼睛里忽然涌起的某种潮湿的东西，再加上她小脸颊上微微绽放的红晕，让魏岭东的心忽悠颤抖了一下。
魏岭东没说话，只是将抽了三分之二的雪茄从嘴里抽出来，搁在手边的方形水晶的烟灰缸上。长长的一段白色的烟烬静静地离开红彤的火焰，如雪一般无声地落在桌面上。
魏岭东站在床边，用手指撑开百叶窗的叶片，朝向窗外看了看，忽地回身对黎小梦说：“知道吗，我刚刚坐在你身边抽的那支‘大卫杜夫’，我已经养了五年。”
黎小梦完全不懂雪茄，在她的眼中雪茄应该同普通的香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个头粗大了一点罢了。所以，当黎小梦听见魏岭东用“养”这个字眼儿来描述雪茄的时候，不禁有点惊讶。
魏岭东回身拿起办公桌上一支狭长的木盒：“刚刚那支雪茄不过五十美金，可是这支随身携带的保湿盒就花了我两万人民币！还不止这个盒子，喏，那个雪茄剪就要三千人民币，再加上保湿箱、用来铺垫箱底的新茶龙井……一支雪茄五十美金，我舍得用十几万的人民币来做它外围的衬托，更舍得——为了一支雪茄等待长长的五年……”
魏岭东的话，让黎小梦有点晕，完全摸不透魏岭东想说些什么。
魏岭东语声一顿，走到黎小梦面前，在黎小梦的身前蹲下身来，炯炯的双眸直视黎小梦的眼睛：“那么，如果‘养’一个人呢？我会更耐心，更舍得花钱……我会一直等到那个人变得滋味最好的时候，等着她心甘情愿地为我绽放……”
黎小梦的脸，轰地涨红。
魏岭东刚刚施展开了魔法，却似乎全无留恋之意，猛地站起身来，从高温与眩惑的氛围中抽身而退：“小梦，想想我上次给你的提议吧……陪我一年，我给你MC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
黎小梦的泪刷地下来了。五年，魏岭东用五年的时间来养一支雪茄，那么林寒在她身边也是守候了五年啊！同样都是五年，她怎么能做到，将给了林寒的感情，再给了魏岭东？
魏岭东又叼了一支雪茄，却没点燃，只是享受着那种感觉。他的目光轻柔却又紧迫地从黎小梦身上一点一点扫过：“小梦，你的事情我已经上了心，所以我也派人去查了点资料。我知道你身边还有个叫林寒的男孩子。其实不如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先用一个月的时间做一个实验，如果你到时候还是更喜欢他，那我就放了你……”
魏岭东将雪茄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吸入烟草的芳醇：“如果到时候你离不开我，那我们再谈下一步……”
“太好了，小梦，魏岭东这次答应亲自出席，你在MC的地位又能巩固一层，甚至，你会成为本城甚至国内传媒圈关注的人哦！”宫薇满面笑意，柔柔拍着黎小梦的手。
黎小梦一边羞涩地笑，脑子里却一直在闪现之前魏岭东的话。
他说如果她答应了他，便会送给她百分之五的MC集团的股权？！
之前黎小梦因为紧张而没有听清，她以为魏岭东说的是会送她百分之五的岭东集团的股权呢……魏岭东手中怎会有MC集团的股权？而且既然能够慷慨地送给她百分之五，那么便证明他手中握有的股份绝对会是这百分之五的数倍……
“总监，您说两个企业之间彼此持股，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黎小梦忽地抬头问宫薇。
宫薇也被黎小梦问得一愣。
黎小梦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赶紧解释：“那个，我现在自己自学一点经济知识，给自己充充电，看到新闻里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宫薇柔暖一笑：“这要看具体的情况了。有的企业彼此持股，是为了商业合作，有的是为了降低商业风险，当然更有的是——竞争对手的有意收购。”
黎小梦心里一凛！就算她进入MC的年头短，但是MC集团那几个公开的大股东的名字，她也是知道的，名单中绝对没有魏岭东的名字啊……难道魏岭东是用别人的名义暗中收购MC的股份？那这种收购就不一定是善意的了……
黎小梦脸上阴晴流转，宫薇不动声色地看着。
虽然黎小梦什么都没说，但是只需要推理一下，一切便都不是秘密。
黎小梦刚刚从魏岭东那里回来——两个企业彼此持股的问题……这个推理链条一疏即通，宫薇知道黎小梦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泄露了魏岭东的一个秘密。
宫薇知道，自己要跟文森特谈谈了。
MC集团IT部总监赵辉煌刚刚跟一个硬件供应商吃过饭，从餐厅出来。MC集团每年都会有一个电子产品采购的大单子，所以赵辉煌免不了这样的应酬。
那供应商也挺会做事儿，挑选的吃饭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子。菜式够特别，价位够“高贵”，偏又比较安静。整个馆子里，不过五张圆桌，想来吃饭的客人都需要提前预定。
私房菜馆按照江南私宅的模式建造，极尽曲径通幽之妙。一架架的绿色藤萝将进入的客人与走出的客人隐蔽隔开，所以即便有人在进门的小小石板过道上走个对头碰，也是看不清对方的脸孔的。
可是，脸孔隔得住，声音可就隔不住了。更何况，有些人的嗓音本就极富特色，偏偏还就喜欢扯着嗓子吆五喝六，那就真的无处藏身了。
比如此刻灌了赵辉煌一耳朵的嗓音，赵辉煌一听就知道是吴大维。
当赵辉煌急匆匆带着那供应商走出了私房菜馆子的时候，吴大维也正好走进了私房菜馆子。
私房菜馆子除了外观看着像清末民初的江南私宅外，室内的设计更是如此，完全秉持着明堂暗室的原则，除进门的玄关处几柄红纱宫灯明若白昼之外，剩下的五个雅间全都是各自独立、光影迷离。屏风、影壁、纱幔、盆景，几乎中国传统室内布局的一切遮挡措施全都派上了用场，务求让客人在这里体验到极致的私密享受。
私房菜，私房菜，玩儿的就是这个“私”，不仅仅是菜谱是一般饭馆子吃不到的，更重要的是这种云遮雾罩的私密感觉。
吴大维一龇牙：“哎，有钱人啊，就是会玩儿啊！看看这情调，看看这感觉，怪不得一桌上万块，还有人要提前几个月来订桌子……”
私房菜馆子的出面人是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顺服地向后拢着，在脑后松松绾成一个髻，露出光洁的前额。相貌不算出众，难得是那份雍容静和：“吴先生，快请吧，老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吴大维一听赶紧顺着那女子的示意，走进最把边的雅间。掀开门帘却是一声惊呼：“人呢？”
那女子微笑，却不出声。
这时通向后间厨房的青花图案的门脸呱嗒一挑，一个身穿洁白厨师服的男子温润地笑着款款走出，手上托着一个青花瓷盘，轻轻扬声：“上菜咯……”
吴大维一看就愣了：“魏总，您怎么来上菜？”
来人，正是魏岭东！
魏岭东一笑，回头对那中年女子轻声说：“婉洁，今儿晚上这是最后一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行了。”
那女子静静微笑着退出，脸上的肌肤在宫灯的辉映下，净白如瓷。
看着那个叫婉洁的女子离去，魏岭东才笑着回应吴大维：“我本来就是这儿的厨师之一啊！呵呵，这馆子是我的，没事儿了我会到这儿来做做菜，看着客人吃得开心，我会觉得很快乐。”
吴大维摇摇头，拍起巴掌来：“魏总，别说，越跟你相处啊，我是越来越佩服啊。商场上赚着钱，自己的生活又小滋味儿地品尝着，这才是做人的极致，两不耽误啊！”
魏岭东笑着坐下：“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品尝’，品尝各种形态的人生，品尝各种不同的滋味。如果让自己的生活只禁锢在一个形态里，就算很赚钱或者很成功，可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话间，另外的厨师已经将菜上齐，魏岭东笑意吟吟地说：“来，尝尝我的莲心百合珍珠鱼，刚才你们MC的IT总监赵辉煌也点了这道菜呢，还一个劲儿说好吃啊！”
“赵辉煌刚来过？！”吴大维果然瞪大了眼睛。
魏岭东毫不意外地微笑：“是啊，还跟着一个你们MC的硬件供应商。一桌子菜没吃多少，可是却要花上万块哦……”
MC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酒会终于拉开红丝绒大幕。
一时间衣香鬓影，长长的红地毯在丽都酒店门前的大街上延伸出了几百米去，就这样还有许多客人开不进车来，只好在几百米之外就下了车，一路在闪光灯的咔嚓里踩着红地毯走进来。
商界名流自不必说，人在商场就算心里再多过结，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更让人们咂舌的是好多电视新闻上常见到的官场人物也悉数登场。
级别高一点的官员们只是笑意圆融地负责微笑、鼓掌，却并不当众说什么。只有本市的主管副市长张亚歧才可以语气爽朗地拍着文森特和魏岭东的手，笑意满脸地说：“你们两位可是我的镇山之宝啊！你们两个要好好合作，市里的经济发展，就靠你们两个给我当排头兵了！”
作为主人，文森特一倾高脚杯主动与魏岭东撞了一下，清澈的白葡萄酒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烁着黄金般的琉璃色泽。
文森特笑着望住魏岭东：“今天，我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请你来的。这一大串的宾客名单里，只有你是我一定要请来的。”
魏岭东也是一笑，不急着说话，仰头抿了一口酒：“这酒年份不错，应该也是北纬39度产地的葡萄吧？”
文森特笑笑：“当然。别人不说，单凭你来，我也得准备点真正的好东西，不然岂不是要让你见笑。”
魏岭东轻轻摇动酒杯，从杯口深深嗅入酒香：“其实他们更多人喝的是价钱，而不是酒。所以你给他们点原液勾兑的，他们也喝不出来。”
魏岭东说着猛然抬起头来，深深望住文森特：“可是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勾兑成的。真的假的可能会彼此掺和一段时间，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给它足够的时间，真的假的早晚会分离。”
文森特面上毫无变色，只是他杯中的酒，似乎在金色的灯光中微微轻晃了一下。
文森特笑眯眯地将手插入自己的裤袋，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环视整个场地，一股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起。他笑着望向被众多媒体缠住的魏岭东，轻轻地说：“勾兑虽然比不上原酿，但是也要看勾兑的人是谁。如果比例得当，功夫到家，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品得出这酒实则是勾兑，而不是原酿？”
文森特感受着酒液滑下喉咙的畅快，眼神幽然：“尤其，如果这酒贵到相当的程度，还会有人敢于轻易怀疑这酒不是原酿吗？”
魏岭东被众多媒体包围着，他一边微笑着跟他们避重就轻地打着哈哈，笑眯眯地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整个会场。整个会场各个方向上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没逃得开他的目光。
当然，也没人故意想要逃开魏岭东的注视，这种场合，人们都千方百计想要吸引众人的眼球呢，所以更没人会在意魏岭东静静的注视。
除了，黎小梦。
黎小梦一直站在负责会场招待的员工人群里，远远地躲开衣香鬓影的人群。
魏岭东微微一笑。黎小梦今天穿着黑色的连身小礼服，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但是她那张小脸儿便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魏岭东忽地心里为之悸动，竟如当年懵懂少年。
宫薇捏着酒杯，笑着走到魏岭东身边，与各家媒体的人员应酬。各自聊了一会儿，宫薇才慢悠悠地说：“魏总今天是我们的贵宾，待会儿还有发言，所以各位，我要单独占用魏总一点时间，不好意思了啊……”
魏岭东抬头望着宫薇微笑，他知道她在替他解围。其实就算他魏岭东今天是MC集团的客人，宫薇却也没有义务这样做，可最难得的就是这种没有义务却依然做了，而且做得很周到的事儿。所以老道的魏岭东，都不由得真心实意地对着宫薇微笑。
更何况，这个女人是让男人一见就会心软的那种女人，艳丽却又柔媚，诱人却又拿捏得住分寸。
“宫总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估计我今晚是难以脱身的。”魏岭东捏起一杯酒敬宫薇。
宫薇手里是一杯红酒。红酒白裙，别有情味：“魏总您客气了。小梦是我部门的员工，您肯莅临，这已经是给了我偌大的面子呢。”
魏岭东一笑：“怪不得小梦比一般的女孩子多了三分味道，原来是宫总监调教有方啊。”
不张扬的赞美，宫薇柔柔地接受了，一抹笑意浅浅漾开：“小梦是个好女孩儿，悟性很高，所以才赢得了魏总的青睐。”
宫薇浅啜了一口酒，轻轻巧巧地说：“小梦跟男朋友相处了五年，挺难得的一段感情。”
魏岭东一笑，侧头望了望宫薇。他知道宫薇在旁敲侧击：“是啊，我也知道那个叫林寒的男孩子正在给宫总监你开车……”
魏岭东晃了杯中的酒：“我今晚想让小梦送我一下……这样，我们彼此都受惠啊……”
宫薇闻言猛然一震，抬头望向魏岭东的眼神已经隐隐多了一丝惧色。
魏岭东倒是宽厚一笑，他真的不忍心对宫薇这样的女子说狠话：“别担心，这些话我只是当面说给你听，不会说出去。同样，宫总监，我相信，不该说的话，你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4．痛心，无能的盛宴
整个酒会，汐妍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安在臣。
其实两个人倒也都是真的忙，各自身边围绕起一个小圈子，他们各自毕竟都是异性视线的焦点。
高氏集团的小开高朗齐一直刻意讨着汐妍的欢心。许多人之前一直只是流传的高朗齐属意追求汐妍的事儿，这一下子得到了确认。更高明的是，听说汐妍不但是高朗齐喜欢上的，更是高家老太爷亲自点了头的，觉得这个孙媳妇儿会旺夫。
身高几乎一米九零的高朗齐，果然人如其名，又高又俊朗，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让他在会场间惹眼得宛如玉树临风。更难得的是，这个高朗齐风评极佳，几乎没传过什么过分的绯闻，高家良好的家教一直让这个帅哥脸上荡漾着温文适度的微笑。
这样的人往汐妍身边一站，就算汐妍想逃开众人的目光都不可能。更何况，今晚的她美得就像个妖精。
别的女人参加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晚礼服高跟鞋，露胸露腰又露背的，别人看着是够爽了，可是有多难受她们自己才知道。汐妍偏不，她不喜欢那样委屈自己。所以今晚的她全然一副南亚热带的打扮，宽松却贴紧皮肤的大花长裙长长曳地，盖住脚面，这样脚上便可以自在地趿着一双草编的凉鞋。长发放下，只用皮筋在后颈处松松绾住，皮筋上斜插一朵百合。整个造型野性而不失淡雅，率性却又不怠慢场合。
这样的汐妍，哪个男人会不心动？
所以，就算安在臣投来想要吃人的眼神儿，汐妍也当做没看见。毕竟在场的众多青年才俊，差不多个个都是这眼神儿了。所以那一个，不稀罕。
其实，汐妍心里倒是也承认，今晚的安在臣，也是帅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好像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思，一样的没穿正装，只是穿了一件军装款的外套，完美的剪裁勾勒出腰部曲线，微微敞开的立领的领口露出弧度优美的喉结，肩部的肩章设计强调出肩部的宽广。下身则是贴住腿的长裤配上高帮的黑色军靴。整个人邪魅帅气得好像是一个维京海盗！
虽然安在臣目前不过是MC集团一个副总，连董事会都没进，但是他的身份对于业内人士来说早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众多名媛们自动围绕在他的身边，许多商界大佬的夫人更是亲自陪着女儿前来攀谈。
有年轻人参加的聚会，不管主办方的主题有多么正式，但是总会在私下里演变为一场相亲大会。
汐妍和安在臣各自被两圈人围绕在会场的两端，就像两座孤岛，隔着漾漾汪洋彼此相望。可是视线一碰，便又迅即躲开。
“哎，Johson，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人，哈，老友，别来无恙啊！”站在汐妍身边的高朗齐忽地扬声向安在臣，一边说着大步走了过去，他的移动一下子沟通了两座原以为会一直这样对立下去的“孤岛”。
安在臣也是一愣：“Lance，怎么是你？”
高朗齐也是大笑：“哈哈，真没想到，原来我们不但都是中国人，甚至简直可以称做邻居了啊！”
安在臣点头：“是啊，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高氏的小老板啊！”
高朗齐又是朗声大笑：“你也没说过你是MC的继承人啊！”
他们两个人忽然的热络，引发了周围人的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高朗齐与安在臣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竟然是同校的校友，更是因为一场篮球赛阴差阳错地不打不相识。更有趣的是，他们两个还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凭着自己的力气去打工，结果两个人都捧着一箱子盗版碟被追得满大街跑过……
高朗齐笑着一拳头砸向安在臣的胸口：“还打不打球了？哪天出来打一场？”
安在臣在那一拳之下纹丝未动，笑容迷人：“没问题！”
高朗齐笑着忽地凑近安在臣：“Johnson，要是早知道你是MC的未来老板就好了，喏……”说着，他用眼神回望汐妍，“我喜欢你手下的员工好久了，你得帮我啊！”
高朗齐的目光依然留恋着汐妍远远看过去的又一种情态上，完全没注意到安在臣捏住酒杯的手，几乎变成老虎钳。就连那句回答都好像是从牙缝儿里硬挤出来的：“好啊，我一定会‘帮’你……”
高朗齐爽朗地笑着，又给了安在臣肩膀一拳：“好，一言为定！”说着，冲安在臣使了个眼色后回到了汐妍的身边。
高朗齐的一去一回，不可避免地让汐妍和安在臣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一下。尤其是汐妍，更是没法想像高朗齐和安在臣竟然是认识的。
高朗齐回到汐妍身边，微笑着解释：“我跟在臣留学的时候是校友，没想到原来根本就是老乡。他那个时候在学校是风头人物，每次打球，球场边上都是一溜儿金发碧眼的姑娘。都说他有东方的神秘，又有西方的Sexy。”
汐妍不得不抬起眼睛瞄了一下安在臣，凑近高朗齐轻轻一笑，低声说：“切，那些洋妞儿都什么审美啊，是不是西方人习惯了对什么都赞美？不好意思说歪瓜劣枣，只好说东方神秘了吧？”
汐妍的话让高朗齐口中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他努力压抑着，笑得几乎内伤：“哈，汐妍，他可是你未来的老板啊，你竟然敢这么说他……再说，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歪瓜劣枣吗？哈……”
汐妍挑着眉毛瞅高朗齐。高朗齐赶紧做投降状：“说得一点都没错！他要是敢给你穿小鞋，我负责给你报仇，哈，大不了离开MC，到我身边来！”
汐妍抬眸，明媚一笑。她喜欢高朗齐极为有分寸的说话方式，比如他只是说“到我身边来”，却没有说“来给我当老板娘”，或者“大不了我养你”之类的。
高朗齐准确接收到汐妍赞赏的目光，忍不住轻轻拥了一下汐妍的肩，极为友好式的，并不狎昵，顺便将眼神儿瞟到安在臣那边去，小小炫耀一下，却微微有点诧异地看到安在臣当场黑了脸，甚至有意别开目光。
高朗齐呵呵一笑，低头凑近汐妍的耳畔：“汐妍，在臣在MC没有传过什么绯闻吗？哈，你都不知道在国外的时候，那些外国妞儿怎么猜测他……”
汐妍挑眉：“哦？”
高朗齐笑：“每次我们去Pub，总能遇上洋妞儿对他感兴趣，想跟他喝一杯的，可是他次次都跑。在国外待了四年，他身边愣是没个女伴儿，所以那些姑娘们就来问我，说他是不是Gay，或者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啊……哈！”
汐妍终于忍不住也扑哧笑了出来：“少林寺俗家弟子，亏她们想得出来……”
高朗齐耸耸肩：“没办法，一般的外国人所知道的中国寺庙，只有一座少林寺啊。”
汐妍又扬眸望了望那边的安在臣，轻轻地说：“要是我，直接说他ED！”
“噗……”高朗齐一个猝不及防，一口水喷了出来，好在他手脚麻利，用手帕事先掩住了口。尽管呛着，却一直无法压抑住自己的笑：“汐妍，我服了你，哈哈……”
汐妍娇媚抬眸，与高朗齐四目相对，微微而笑。
这一幕投射到了安在臣的眼睛里，一股说不出来的痛楚氤氲而起。
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其实ED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明明是有能力爱人，却压根儿得不到对方的爱。
这也是一种无能。不是身体的无能，而是心无能。
酒会正酣，汐妍便已经想要偷偷溜走。
今晚的酒会让她有点昏头。或许是这一身舒服的衣裙让她疏于自制，也或许都是酒精犯的错儿。如果换作平时她定然不会跟高朗齐这般亲近。高朗齐摆明了姿态地追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她想的话，早就已经出双入对。
汐妍绝对不想将今天的失态归结在安在臣的身上，就算他今天帅得像个维京海盗；就算看见他身边围着一团名媛；就算他不时飘来的眼神弄得她心慌意乱;就算……所以忘了自己的矜持，忘了自己平时的形象……她也绝对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安在臣乱了心！
汐妍扯了个谎，说要去卫生间。这种情况，高朗齐总不会跟来，于是汐妍的逃脱计划得以顺利开始。
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扑了扑脸，汐妍的脑子清醒了好多。虽然卫生间与多功能厅之间不过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但是却忽地感觉恍如两个世界。
所有的喧哗都是那边的，而这里只有静静的夜色与水龙头里刷刷的流水声。
汐妍望住镜子里被卫生间里略显惨白的灯光照得微微走形的面颊，眨着微微迷离的眼睛对自己说：“醒醒吧，你刚才真是喝多了。至于为那个人心里稀里糊涂成这样儿吗？”
汐妍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忽地觉得心虚，闭上眼睛平静了半晌，才又睁开凝视：“好吧好吧，就算你曾经暗自琢磨过，希望过他不是那个‘九万里’，但是他承认了不是吗，他不是已经触及了你的底线了吗，所以你干吗还要心里乱成这样？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了去了，你干吗非跟他杠上？”
汐妍猛地关掉水龙头，将视线从镜子上抽回来。只是怕越望着自己的眼睛，越发现自己在言不由衷。对着镜子跟自己说话，哈哈，真拿自己当演员的料了，以为自己真能像演员一样感情收放自如，动情如做戏吗？
醉了。没想到用冷水洗了洗脸，汐妍不但没清醒，反倒觉得自己有点迷糊了。不然，怎么可能在女卫生间门口见着安在臣？
就算整个卫生间里都没有人。就算整条长长的走廊里都没有人。就算，酒店监视器里的保安也都擅离职守……安在臣他也不会完全不顾了他自己的形象，擅闯女卫生间吧？
汐妍闭了闭眼睛。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喝醉了。
汐妍一笑，扯下后脑簪着的那朵百合，将长发自在地放下来，甩了甩头，向走廊那一端的出口走去。
只需要走出这条走廊，穿过一条一条从天棚顶直贯下来的长长窗帘，今晚的一切便都会醒来，心里那些稀里糊涂的迷惘，便也都会忘掉。
可是！——可是为什么那明明该是幻觉的安在臣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汐妍大叫一声：“你要干什么？”
安在臣的眸子漾满氤氲的情愫：“你说我要干什么？”
汐妍不知怎了，忽地来一句：“我要喊非礼了！”
安在臣忽地一笑，邪魅的眼神简直就是维京海盗：“亲爱的，你在提醒我吗？”
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汐妍只觉得世界一阵旋转，下一秒钟自己已经跌进安在臣的怀抱，被安在臣拉入了一条通天通地的长长窗帘卷成的漩涡！
那朵百合呢？汐妍忽地惦念起那朵百合来，她好想以那朵百合为借口让安在臣停下来！
却似乎，已经，晚了……
汐妍只记得自己问一句：“你，你喝醉了吗？”
安在臣埋在她的胸前也似乎回答了一句：“你想让我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乱性……”
奥迪车里，林寒与宫薇并肩而坐。
车里轻缓地流泻着轻音乐《春日》的灵动旋律，宫薇拍了拍因为酒意而微微发热的面颊，心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宫薇侧眸望着身边的林寒。车里幽静的黄色灯光下，林寒一件白衬衫，半长的发丝随着窗口吹入的风轻轻飘扬，整个人的骨架和侧脸都如有棱有角。宫薇心底的酒意忽地又翻涌上来，一股子迷乱直冲头顶，宫薇连忙回过头去，佯作看音响旁的CD盒。
仿佛注定，那盒子上的名字又让宫薇烫着了手一般地扔开，《床头抒情轻音乐》，这名字本身没错，可是却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这样迷离的狭小空间里，产生了全然不同的化学反应。
宫薇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才说：“小梦她，今晚留下来帮着收拾会场。我们先走吧，不用等她了。明天我给小梦一天假，如果你想休息的话，明天也可以放假。”
宫薇觉着自己说话的嗓音有点虚软，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内心的歉意。虽然魏岭东跟黎小梦之间的事儿，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但是宫薇却也总觉着自己有私心。当初鼓励黎小梦拿下魏岭东专访的是她，旁敲侧击地刺激黎小梦去一次次邀约魏岭东的也是她。
没错，她的初衷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黎小梦好，但是以她宫薇的阅历来说，她不会不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初涉社会的女孩子来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社会上处处都在流行潜规则，而她则故意忽视了那些潜规则，看着黎小梦一步步地走下去。可能潜意识里，也许让自己手下的员工掌握了魏岭东这个资源，比关心黎小梦自身的安全更重要。宫薇悲哀地发现，那一刻，她更像是个冷血的商人，只会寻利而动。
林寒半天没说话。狭小的车里，只有轻音乐还在静静流淌。
宫薇发觉的时候，她的掌心早已浸满是汗水。不知为什么，每当单独面对林寒，她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明明年龄和阅历都要高过这个男孩很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丢掉所有的冷静和矜持，变得手足无措。
就在宫薇几乎将自己手指掰断了的时候，林寒终于开口：“不用帮她解释了，我刚才等你的时候，看见她上了魏总的车……”
宫薇结舌，一下子不知如何圆话。半天，终于只说了声“对不起”。
林寒却轻轻地笑了：“不，这声‘对不起’其实该是我来说。是我对不起小梦，是我先变了心。”
宫薇一怔，侧过脸来望林寒。
林寒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却完全都没有开车的意思。他微微垂下头，半长的发丝遮住他的侧脸，只能看得见他挺直的鼻梁。
感受到宫薇的注视，林寒右手握拳猛击了一下方向盘：“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能在小梦身边待五年，而不碰她。我以为我是柳下惠，我以为我能等待，其实，那都是因为不够爱……我现在才知道，当自己心里深深藏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只想着要靠近她，拥抱她，根本忍耐不了，哪怕多忍一天都会发疯！”
宫薇一呆，手指又神经质地抓起那盒CD，装作认真地看，却依旧再次被那暧昧的名字所刺激，又啪地扔开。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底，好像发酵了的酒一样，泛着泡沫层层涌起，无法抗拒那种愈来愈醇厚的气息。
宫薇咽了咽口水，努力地说：“林寒，开车吧，时间不早了，明早还有工作。”
林寒却扭过头来，定定望住宫薇：“小梦今晚可以加班，难道你就一定要急着回去吗？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还要继续装傻到什么时候？四天，那晚过后到今天不过是区区四天，我却像过了四年那么久！”
车里的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宫薇有些犹豫，想要出言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二，可是当她撞上林寒那沉痛的眼神，却发现自己没法做到云淡风轻……
宫薇伸出舌尖润了润自己的唇，费力地说：“林寒，那晚的事，我还要对你说声对不起……我想要补偿你……”
林寒猛地眯起眼睛，眼神忽地阴鸷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想补偿我？”
宫薇再度润唇，轻轻点头。
林寒的视线攫住宫薇那丁香舌尖与水润红唇，他的嗓音忽地喑哑起来：“我没有奢求，我不要你的什么补偿。如果你真的觉得想补偿我，那么今晚就别走了，好吗？”林寒猛地转回头去，额头砰地撞向方向盘，“我想你！我想你想得什么都做不了！”
“林寒……”宫薇的心，百味翻涌，却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林寒却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按灭了车里的灯光！
宫薇本能地紧张得微喘。还没等宫薇适应车里的黑暗，便忽地感觉林寒白衣的身影已经向她倾过来，她的座椅砰地向后挪去，座椅靠背被放平！
宫薇惊呼：“林寒！”
林寒轻轻地说了声：“嘘……”
诡异的热度在狭窄的车厢里翻涌而起，宫薇咬紧红唇，双手无力地推着林寒的头，却完全躲不开林寒唇舌的攻击。
这个夜晚，当所有的喧闹终于归于平静。
汐妍被安在臣拽走之际，却没忘记给穆清云发了一条短信。她不放心宫薇，她不想让宫薇有机会背叛穆清云。
宫薇则再一次陷入身体的迷乱之中，痛苦与快感在她的身体里交织迸发，她不知该欢笑还是该悲泣。
而魏岭东则说了一句让黎小梦冒出一身冷汗的话：“将林寒介绍给宫薇当司机，小梦啊，这不会仅仅是一个巧合吧？穿着白衬衫的林寒，真的是像足了一个人啊……而你呢，主动将男朋友介绍给上司，难道真的没有任何的想法？”
四 水蛇腰
1．身体的艳遇，心的寂寞
MC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酒会终于完美落幕。
随着酒会一同落下的，还有若干单薄秀美的衣衫和曾经高高挂起的骄傲。
宫薇、汐妍、黎小梦，各自在这个夜晚遭遇，或叫邂逅了她们的一场艳遇。只是有的是自己想要的，而有的则是想推拒的。
繁华过后，余下来的总会是寂寞。一场意外的欢愉之后，留在三个女子心中的，就更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这个世上跑得最快的是什么？不是光，而是流言。一夜之后，流言便传遍了整个MC集团，人人都确定、肯定，以及坚信不疑——黎小梦这个看似柔弱无欺的小绵羊愣是钓上了魏岭东这颗大钻石！
其实汐妍和安在臣之间的事儿也不是没人看见，但是安在臣和汐妍之间的绯闻在员工内部已经传了不短的时间了，就算酒会那晚见着他们一起离开，也算不得什么大新闻了；而宫薇与林寒，因为林寒是宫薇的司机，便也没引起人们的什么怀疑。所以，只有可怜的黎小梦成了那夜之后的公众人物。
当然，也必须要承认，安在臣毕竟是MC的未来老板，而宫薇又是MC的元老级人物，所以就算MC集团的员工有对他们有所怀疑的，可也绝对不敢随便去传道。不像黎小梦这样一个在公司里没什么正经靠山的新人。
黎小梦的事儿，迅速起到了娱乐大众的效果。每个人都在心里将这个事儿反反复复地嘀咕了几遍——
也是啊，要不是潜规则，就凭她黎小梦怎么可能拿到魏岭东的专访？——MC集团的员工们果然为自己曾经的猜测找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据，这一下子更对自己的判断力自信满满了。
就让她得那个什么最佳员工去吧，奖金不过一两千块，却要付出自己的名誉和身子，她估计更得不偿失呢……，一众不忿的无聊客们，这一下子终于找到了心理的平衡。
而相对于那些外部的议论和猜测，更加微妙的是三个女人之间的心结。
汐妍一直认定宫薇跟安在臣有着什么，可是她却把安在臣给“睡”了。
宫薇不小心地“偷走”了林寒，即便林寒说是他自己变心在前。
而黎小梦将林寒推荐给宫薇当司机的动机也被魏岭东说破……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三个都是各自已精彩缤纷的女人，凑在一起，那戏码可就更有看头了……
大家在软金色的阳光里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真正处于风暴中心的黎小梦这边反倒是一派宁静。
流言的风暴只是停留于人们背后的议论和各自心下的嘀咕，没人笨到真的跑到她面前去说三道四。因为谁都怕当面惹毛了她。
流言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后背。
看着大家跟莫蓓蓓毫无顾忌地嘻哈玩笑，黎小梦心下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其实她自从拿下了魏岭东的专访后，类似这样的流言便一直都没断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历练”已经让她可以慢慢将流言与注目的压力一点点消化掉。她现在正在失神的原因一大半是为了林寒。
莫名地，凌晨三点，她还在魏岭东的床上时，收到林寒的短信：“我们分手吧。我到同学那儿挤两天，等你找好房子搬出去我再回来。”
没有任何的解释，甚至语气都透着冰一样的寒凉，也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对此，黎小梦却也根本使不出任何女人面对分手时候的武器——哭闹，抑或是追问撒泼。
公司的流言已经传得满天飞，就算林寒不是全职的员工，他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事已至此，她黎小梦还怎么有脸去质问人家为什么分手呢？
是的，就算在黎小梦的心中曾经并不拿林寒太当回事。林寒的年轻，林寒目前的一事无成，林寒有时只顾着自己的“自私”，都成为黎小梦偶尔想要离开他的理由。
只是，主动离开是一回事，被别人抛弃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寒对于黎小梦，便是青春记忆中的那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黎小梦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该如何去对宫薇解释。以她对林寒性格的了解，林寒多少是有那么股子傲气的，当初他给宫薇当司机是她黎小梦介绍的，所以两个人一旦分手，林寒很可能会主动辞去这份工作，以示划清界限。
可是黎小梦绝对想不到的是，当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想要对宫薇说的时候，宫薇却一脸惊讶：“谁说林寒会辞职？没有的事儿，不会的……”
安在臣这边，也是一脸的落寞。
以为有了昨夜，汐妍终会对他展开笑颜。所以当他兴致勃勃地推开了一切工作，在MSN上敲上“亲爱的，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漾开了笑容，笃定地等着汐妍的点头。不料汐妍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话：“不好意思，中午已经约了人。”
安在臣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当午休时间到来时，他还是无法克制地站在窗前追寻着汐妍的背影。他想看看究竟汐妍约了谁！
今天是个好天气，窗外一天一地金灿灿的阳光。当安在臣看见汐妍走向阳光中那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时，他听见自己的心里传来碎裂的声音。
那个男子的面容虽然被树叶挡住看不真切，但是汐妍的反应他却看得真切。
汐妍那般的急切，甚至隔着一条街，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海，汐妍都不顾安全地疾跑过去！
回眸之间，汐妍那挂在面上的娇羞笑容，更是深深刺入安在臣的心！
这个世间的男女情事，其实从来不需要语言的说明。眼睛与心灵的直觉，便是最真切的答案。
汐妍心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安在臣！
现代的都市男女，只需轻飘飘说一声：“这不过是一场艳遇！”谁有工夫管你会不会心碎？
就算有了昨夜又怎样，脱下衣服你亲我爱的身体纠缠，穿上衣服就形同陌路的不曾相识，这个世界上还少了吗？
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宫薇关上办公室的门，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按下林寒的电话号码。电话立即就接通了，宫薇心下有小小的感动，林寒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电话似的。
“为什么跟小梦分手？”宫薇皱着眉头，轻轻地问。
林寒在电话那边轻轻叹了口气：“还用问理由吗？就连小梦她都心知肚明吧。我凌晨三点发短信给她，可能她还在魏岭东的床上。”
宫薇叹息：“好吧，就算那样的理由很充分，但是你不能再等一等吗？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也在……”
林寒半晌没说话，但是宫薇却听得到电话那端他急促的呼吸。宫薇忽地很后悔，不该提起凌晨的事儿，不该想起那几乎燃成灰烬的癫狂。
果然，半晌，林寒忽地说：“就是为了那一刻，我才更要跟小梦分手。那种感觉太过不同，我没办法还继续没事儿似的对着黎小梦。我宁愿想着你，独自入睡。”
宫薇的心咯噔一声。这份青锐的迷恋，几乎将宫薇身上的年纪尽数砍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涩的学生时代。当年对于感情的勇敢和率性，这些年早就被社会上的一切给冲没了，如今乍然接收到林寒的表白，那一份青锐的感情是那么可贵，却又可怕。
面对这样一份游走于道德边缘的禁忌情感，宫薇幽幽叹息：“林寒，你醒醒吧，我们，不可能的。”
林寒在电话那边呵呵苦笑：“我知道，我没多想。我知道我只是你的一场艳遇，我知道我该有的本分。可是，我却也知道你在我怀里时的满足都是真的！你丈夫是个很棒的人，可是似乎他没能给你这样的满足吧？！”
宫薇持着电话的手一抖，情不自禁在办公室里低吼了起来：“够了！”
额角突突跳动，宫薇伸出手指紧紧按着额头。有一些事实虽然早就存在，但是她却不想被别人知道，更不想在这样的情势下被人说破。
林寒孩子一般赌气地说道：“我知道！你瞒不了我！那天晚上，你的身体是饥渴的！不然不会因为喝醉了而那么渴望我！男人的事情，男人都知道，你老公一定是有问题的！”
宫薇一拳砸在桌案上：“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说他！”
宫薇说完了之后将电话摔在桌案上，滑出去好远，悬在桌子角上，最终被桌上的东西给拦住了。
宫薇的泪刷地滑了出来。震惊、委屈、苦楚，一股脑儿地喷涌而出，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抖动。
桌案上，黑金色的手机在阳光里闪烁着寂寞的光。它的身旁，朴素的原木相架里，一个穿着纯白衬衫的男子，微笑着站在阳光里，露出健康迷人的牙齿……
“清云哥，你说男人的爱情，跟肉欲真的是可以分开的吗？”汐妍吞下口中的水煮鱼，顾不得嘴角上还挂着汪汪的红油，抬眸微微落寞地望着穆清云。
穆清云微笑：“瞧你，大中午的就跑来吃川菜不说，还一边吃一边问这么不容易消化的问题……”
汐妍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怎么能告诉穆清云，当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川菜？至少，可以在辣椒和麻油的刺激下堂而皇之地落下泪来啊……
“清云哥，你又说我不淑女了是吧？不像宫总监，总是那么有女人味儿吧……”汐妍用筷子搅动着白钢盆子里的鱼，轻轻地说。
穆清云一笑：“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是各种各样的，与之相对应的，也有各种不同审美的男人。所谓各花入各眼，或许你现在的样子在另外一个人的眼里就是最美、最可爱的啊！”
穆清云本是想开解一下汐妍，没想到反倒说得汐妍掉下泪来。
汐妍只觉得一阵麻油的辛辣直冲头顶，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啪嗒掉进了水煮鱼的盆子里。她想到了安在臣，她可以笃定，此时此刻如果对面的人是安在臣，他一定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得爽快。
汐妍难过，倒不仅仅是因为再一次确认了穆清云的心里根本没有她；更难过的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安在臣的影子已经自发地偷偷潜入了她的心里，并且“死皮赖脸”地找了个位置怎么也赶不走。
就算此时面对着穆清云，汐妍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心情再没有了先前的愉悦，反倒是被安在臣的影子压得心里喘不过气来。
都说女人的心和身体是紧密相连的。其实没有几个女人玩儿得起身体的偷欢，因为一不小心心就跟着身子走了。所以，失身好办，失心就麻烦了。
汐妍连忙拿纸巾掩饰：“啊呀，这个辣子够味儿！辣得我眼泪都下来了。”说着拿起桌上的可乐大口地往嘴里灌。
穆清云赶紧拦住：“别，吃辣的喝碳酸饮料伤胃。喝点酸奶吧。”
说着，穆清云抬手唤侍者：“给我拿瓶酸奶来！”
“酸奶能在你胃壁上形成一层保护膜，而且酸味是最解辣的，喝这个吧。你从小胃就不怎么好，还不注意点。”穆清云体贴地给汐妍倒好酸奶，将杯子推到汐妍面前。
汐妍望着穆清云一身纯白的衬衫，心里微微的透凉，她幽幽的说道：“清云哥，女人这样的时候一般是心情不好在耍脾气，所以更重要的不是怎么来养护胃，而是想听到一点安慰的话……清云哥，你都跟嫂子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穆清云一愣：“哦，是吗？啊，是我粗心了。这几年做学问做傻了，呵呵……”穆清云不以为意地触了触汐妍的发顶，宠溺地微微一笑。
如果在眼前的是安在臣，他会怎么做……汐妍猛地击了一下自己的头，NND，怎么又想到他了！
汐妍努力微笑：“清云哥，对不起啊，我刚才心情不好，话说得有点不好听，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穆清云清朗一笑：“傻瓜，没事的。”
汐妍观察着穆清云的表情，缓缓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宫总监是那么一个细腻敏感，而又力求完美的人，清云哥，你要多用用心思啊……”汐妍心里挺难过的，她心里明明知道宫薇那边一定是背着穆清云有点什么问题，以前她还能一口咬定是宫薇单方面的不知足，可是不知怎的，慢慢地她开始觉得这或许也跟穆清云有关系……汐妍只希望一切是自己过敏了才好。
穆清云点头：“是，汐妍你提醒得对。这几天其实我就感觉到你嫂子好像心里有事儿。可是她不跟我说，我也一直忙着手里的一个项目没有问她。这两天我会找时间跟她聊聊。”
不知怎的，汐妍心里一阵委屈，不知是为了宫薇，还是为了她自己，她说道：“清云哥啊，女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别看宫总监外表是个女强人，但是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在你身边她只是你老婆，只是一个普通的，要你宠要你疼的女人啊……”
穆清云深深望着汐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汐妍你知道了什么？”
汐妍望着穆清云，张了几次嘴，终究没说出来。一低头，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2．偷欢，一个人的衣锦夜行
在广告公司剪辑视频片子的那个夜晚，是宫薇不愿再回想的。
可是越不愿去回想的事儿，偏偏就像生了根一样死死镶嵌在记忆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更让宫薇自己都没办法接受的是，每当心神溜号儿想到那个夜晚，她的身子就会瞬间被点燃，欲望汇成一条火线儿从四肢经脉一直一直钻到心窝窝里去，麻痒难搔。
其实，穆清云给的欢愉不是不好——只是如果你一直吃一碗淡淡的莲子羹，连着吃几天没问题，如果成年累月这样吃下去，就算再清甜美味的东西，也早已经变成了温吞吞的白开水。
宫薇想要尽情燃烧一次。就像火鸟，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尽情振颤自己的羽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在最火烈的一瞬间尽情挥洒！
那晚，宫薇下了车要林寒先回去，她忽地不想回家，于是便走进了距离她家不远的一间酒吧。可是林寒竟然一声不吭地熄了火，锁了车门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酒吧。
那一刻，宫薇心下不是不感动。这个男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但是很难得地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担当。
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一起走进酒吧的男女，通常不会是普通的朋友。侍者二话没说，直接将他们引到二楼一个极为私密的卡座里。猩红的沙发，碧绿的植物，幽幽跳跃的橘色灯花，窗外一片迷离的夜色。很完美，适合夜色之下的偷欢。
宫薇捏着手里不加苏打水的轩尼诗，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似乎卡座里并没有林寒的存在，她完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高雅却又寂寞，就像她手里的轩尼诗。一般在酒吧里的人们都会选择在轩尼诗里加入苏打水，人们倒也欷?这法国顶级的白兰地被中国人喝糟蹋了，而宫薇却给了轩尼诗足够的尊重。
宫薇在林寒的心中，也有着轩尼诗一般的高贵与矜持。
宫薇不说话，林寒便也静静地喝着自己的黑方，约略含蓄地偷偷望着宫薇。
宫薇连着喝了几杯酒，面颊上渐渐红晕起来。望向窗外的眼神，渐渐绵长……
林寒的心跳有点乱了。
他眼里的宫薇是白色的，高贵却也有淡淡的疏离，而此时她面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恰好将那点疏离拆掉，换上了亲昵与妩媚。
直到看见宫薇再次要了一杯酒，林寒才忽然想起，宫薇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轩尼诗是40度的，算得上烈酒了，而自己刚才全然忘了这个，居然眼睁睁看着她喝了好几杯！林寒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自己坐在她身边不该只是作陪的司机，更应该照顾她的！
林寒出声：“宫总监，别喝了，你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听见林寒说话，宫薇才眯起眼睛望住他，好像刚刚注意到他的存在。许是酒精的刺激，宫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破碎成碎片，层层混叠、波波涌动。
宫薇忽地笑了，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为什么不喝了？这么快乐，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难道，你不想让我快乐吗？”
林寒皱眉，宫薇这样地说话，不但说明她醉了，而且醉得相当厉害。也是，酒精尤其爱麻醉有心事的人。
宫薇又笑，身子歪歪斜倒，可是她自己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径直举着杯朝着林寒：“林寒，来，我们干杯！为你与小梦的爱情，白衣无邪的爱情！……”
醉眼迷离中，宫薇忽地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林寒，一袭白衬衫、发丝半长的模样，分明像极了心中的那个影子！是——他来了吗？还是一切都在梦中？
他笑得真好看。白色的衬衫披满金色的阳光，略带羞涩地站在她的镜头里，半长的发丝在春风中随风轻扬……哦，不对不对，不是正在酒吧里吗，哪儿来的金色阳光，有的也只是暧昧迷离的昏黄吧灯……眼前的人，唉，又怎么可能会是他？时光不能倒转，年龄差了太多啊……
林寒睁在宫薇的目光下。
她看向他的眼神，时而欣喜，时而羞涩，时而迷乱，时而苦涩。林寒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眼神中同时拥有这么多的情绪。那幽幽的眼神恍若一条一条的丝线，细细密密地将他的心紧紧纠缠！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
直到，见着宫薇又举起杯来，神情落寞地仰头一口酒，林寒这才想起来扑身上去抢下宫薇手中的酒杯：“宫总监，你不能再喝了！”
宫薇本能地抗拒，向后夺着杯子：“为什么不让我喝？我要喝……”
一抢一夺之间，一杯酒刷地泼洒在了宫薇的胸前，而林寒整个人则失去了重心，扑倒在了宫薇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私密的卡座里，两个人的身形毫无预警地交叠在了一块儿，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和桌案、杯子的撞击之声……一片混乱！
当一切声响终于都恢复了平静之时，林寒绝望地发现自己正趴在宫薇的身上，身体本能地起了反应！掌心下，那一份致命的柔软密密盈满，宫薇迷离的醉眼、微张的红唇就近在他的眼前！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宫薇已经不知所措。反倒是林寒首先反应过来，轻声问宫薇：“酒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宫薇摇头，长长的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孔。
林寒静静凝望着宫薇。即便此时已经没了任何外在的装饰，宫薇仅是披着纯白的被单抱膝坐着，却依然美得让人心动。
林寒克制住自己心底异样的涌动：“我先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宫薇又是摇头。已经有了方才的一场混乱，如何还能回到如同往常？回去面对穆清云时，又当如何？
林寒想了一下，起身穿上衣服：“那，我先走吧。你在这里安静地睡一觉，明早上你再回家。”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林寒已经穿好衣服走到了门口。白衬衫虽然早已经揉皱，但是却依然不改那份特有的俊朗。宫薇从发丝的缝隙里看着林寒的背影，心下涌起异样的情绪。
林寒走到门口停下来，背着身子说：“我走了，你好好放松下来吧。我让楼下的服务员送点吃的上来，你一晚上没好好吃过饭了。”
门声响过，宫薇终于放松下来。可是她却没有按照林寒嘱咐的那样睡一觉，或者等着服务员送吃的来，而是急匆匆穿上了衣服走出房间。
车子还停在旅馆门口，林寒是独自离开的。宫薇站在车门处，望着林寒消失的方向，心下涌起缕缕歉意。
宫薇回到家，天色已发白。
一室的幽静，一室的落寞。宫薇自己坐在客厅里好半晌，不知该如何面对穆清云。
终于，宫薇还是走进了卧室。穆清云正在床上静静地睡着，完美的侧脸庞在黎明微微的曦光里，漾满了宁静的温柔。
宫薇鼻尖儿一酸，泪水差点滚落下来。
急匆匆脱掉了衣衫，宫薇钻进了穆清云的被窝。梦中的穆清云下意识地拥紧了宫薇。
宫薇深深呼吸着穆清云肌肤沁出的气息，心底层层翻涌的酸涩让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手，却不安分地在被子下滑动起来，一点一点唤醒穆清云的身子。
终于，穆清云咕哝了一声：“薇薇，你回来了……累了吧，睡吧……”
宫薇一僵。好不容易把他唤醒，可是他却只是让她睡……
宫薇赌气地撩拨着穆清云，想要他跟她一起燃烧。可是，穆清云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睡意浓重地轻轻说：“薇薇，休息吧……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别累坏了身子……”
颓败，全然的颓败。宫薇从床上抓起睡衣便冲出房门去，扔下一句：“你自己睡吧！”
客厅里，比刚才又亮了许多。曦光透过百叶窗，一格一格地洒满地板。不用开灯，已经足够看清房中浸泡在幽暗里的一切。
宫薇迷茫地抽出一张碟塞进了DVD，当那段曾经让她哑然失笑的关于战与和的开篇在一片动乱背景的镜头中拉开序幕时，宫薇才知道自己塞进影碟机的是火极一时的《非诚勿扰》。
宫薇心里忽地静静冷笑，自己现在倒是真的希望穆清云来“扰”，可是他压根儿就不稀罕来“扰”她！
心烦意乱地按动着遥控器，宫薇麻木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一幅幅涌过。直到定格在了车晓和葛优对话的那一段。
车晓，迟疑地问：“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
葛优，略有尴尬：“有——啊……”
车晓，试探地说：“那次数就不能少一点吗？”
葛优，有点儿蒙：“那你说多长时间一次合适？”
车晓伸出一根手指头。
葛优，迟疑地问：“一个星期？一个月？”
车晓，神秘兮兮地答：“一年……”
葛优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前夫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换了我，也不愿意回家……”
宫薇记得第一次看《非诚勿扰》的时候，自己曾经被这一段逗得不行。而此时此刻重新看来，尽是悲凉苦涩。
电影里不过都是戏，演员再好也都是在做戏；可是她呢，却一不小心戏如人生了。
那份身体的焦渴引发的心灵的空虚，是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来的……
不是不爱。只是这爱，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干涩？
没有人想要故意去偷欢。纵然再“欢”，却都是偷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永远不是真正的欢愉！
3．偷窥，潜伏者的阴谋
MC集团二十周年酒会之后的平静日子才没过几天就又出事儿了。
这不，秋天了，马上就要考虑冬天的取暖问题，所以公司在进行空调设备的大检查时将每个部门办公室的天棚都差不多掀了个遍。特别是文化传媒部等几个部门还要更换一下棚顶里的压缩机，所以天棚犄角旮旯的地方就也都被翻动了。
这一查不要紧，空调系统没啥大问题，反倒翻出了一堆针孔摄像机！一颗一颗黑色的小东西，像一粒粒臭虫一般，恶心而又无赖地趴在办公室的天棚缝隙里！
这还了得！定然是MC内部出现了“臭虫”！
就算上次的视频的事儿，还能拉出“黑客”的名义来；可是这些安在办公室天棚里的针孔摄像头，可得必须是内部人才有机会爬上爬下安装上去的啊——
隐藏在MC集团内部的“臭虫”究竟是谁？黑黑、小小地趴在角落深处，让整个MC集团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整个感觉就像整个集团都被剥掉了衣裳，赤裸裸地让人家公然偷窥！
文森特这次一改第一次激情视频时候息事宁人的态度，大发雷霆。第一时间就把吴大维和赵辉煌拎到办公室去，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文森特之所以直接拎着吴大维和赵辉煌来骂，就是因为针孔摄像机这个事儿绝对逃不过他们两个部门去。
煌煌办公室，无数双眼睛，所以真正有机会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办公室天棚而不被人怀疑的，只有两个工种：负责IT布线的IT部门员工，与负责机器设备检修和电路的行政部门电工。赵辉煌是IT部门的总监，吴大维又直接负责着行政的工作，所以他们两个难辞其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又是周末了，MC集团的员工结束了一周的工作，三三两两步出办公楼大门，轻快的身影散布在大楼门前的广场上。
MC总部大楼里各个办公室的灯光一格一格地黑下来，只剩下寥寥几个窗格中的灯光，在幽深的夜色中放射着寂寞的光。
亮着灯光的一个窗格里，安在臣静静地站在窗前，凝望着夜色中的广场。一盏一盏街灯给广场披上一层柔美而温暖的轻纱，美好得仿若情人的清眸。
安在臣捏着手里的电话，不用翻电话簿，汐妍早已经成了他快速拨键的第一个号码。
可是，这个从下班前一小时就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该拨出的电话，一直磨蹭到下班后的一小时依然没有拨出去。
安在臣他今天压根儿就没有时间约会汐妍。如果今晚工作进度顺利，结束时恐怕也要午夜了，他怎么能拨电话告诉汐妍，让汐妍等他到午夜呢？
没错，他们之间的确已经又跨出了关键的一步。可是，安在臣无法确信，得到了汐妍的身子是否也同时得到了汐妍的心。或者应该说，他究竟是得到了汐妍的身子一夜，还是永远……如果只是一夜，安在臣宁愿不要……
可是，可是他却终究没有足够的定力，或者说他对汐妍的迷恋已太久太深，所以他根本连那个问题都不舍得问出口……即便真的只是一晚，他也不舍得放弃……
公司这边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员工人人自危，被人用针孔摄像机偷窥的滋味儿实在挺吓人的，就像背后有双眼睛不放过你任何一个动作。就连偶尔抠抠鼻子、剔剔牙的小动作，现在都没人敢轻易地做了。而在这时候，安在臣自然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总经理吴大维成了责任嫌疑人，自然不能再由他出面来调查此事；再者文森特也想要看看安在臣在处理这些突发事件时候的能力如何，所以钦点让安在臣来负责此事。
有针孔摄像机，就一定会有连线——虽然现在科技已经进步到针孔摄像机也可以有无线的，但是它们毕竟还离不开发射装置和接收装置，所以就算找不到连线，却依然可以通过电子设备追寻到它们背后那根无形的“线”。
而要做这件事儿，必须要涉及公司的每一个办公室，先是打开天棚，然后再用电子设备勘测是哪个办公室里会有信号……这是一件大工程，又是个精细活儿，尤其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必须要秘密地进行，所以安在臣只能利用晚上大家下班的时间。
没想到，安在臣这一忙活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了，整件事儿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而他跟汐妍的联系也这么悬空了十几天。
十几天……安在臣扒开百叶窗，望着楼下，心被“十几天”这个数字折磨得疼痛难当。一夜欢愉之后，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有十几天没有联系汐妍，那敏感的汐妍一定已经受到了伤害……
这会儿，汐妍正在楼下的广场上，站在路边上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她今天难得地将长发放下，丝丝长发轻轻飘扬在初秋的夜风中，被晕黄的街灯光披上一层柔美的光晕，连带着让素日里略微显得有点冷硬的汐妍也变得婉约柔美。
安在臣的手指紧紧捏住掌心的电话。这一刻，他真的想抛开一切，就这么冲下楼去，将汐妍拥进怀里！
她的柔美，他只想独占，不给别人看见，更不能属于任何人……
“安在臣，你真无能！”安在臣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因为他明明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却偏偏无法移动脚步，只能这样无能地站在窗口，无奈地望着汐妍的身影，无奈地望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静静地穿过夜色驶来，停在了汐妍的身前。
安在臣猛然一闭眸，心脏仿佛被一拳击中！那车他认识，正是高朗齐的……
高朗齐还说过，他最信任的车牌就是沃尔沃，虽然造型没那么华丽，但是贵在安全性能在所有车子里最高，他说就像他这个人，最喜欢低调的奢华。
安在臣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好在地面上是厚厚的地毯，手机委屈地翻了个个儿，依然完好地躺在那里。
安在臣望着沃尔沃静静离去，无尽的挫败感蜂拥而来。汐妍这样的女子，身边又怎么会少得了男人的陪伴？就算汐妍自己不想，但是也免不了男人们主动的献媚吧？！
就算那一夜那么疯狂地拥有了她的身子，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只属于她自己，从来没有交给他一分一毫！
“安副总，办公楼里已经清场了，是不是现在开始？”门外传来一个轻轻的嗓音。
安在臣连忙收拾一下情绪，再次不甘地望了一眼窗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让保安再巡查一遍整个办公楼，确认所有的部门、所有的员工和管理层都下班了再开始。”
门口那人轻声回答：“是……”
这次，MC集团动作很快，也很决绝。虽然文森特给了吴大维和赵辉煌足够的面子和时间回去各自暗查，却也利用了这次的机会发了公告暂停两个人的职务。当然，对外的说辞只是说要二人专心配合调查。他们的职务暂时由安在臣全权兼管起来。
MC的员工们，也各自有着自己的猜测和推论，奇怪的是，大家觉得这件事儿多数可能是吴大维干的。
当然，赵辉煌身上也有太多的疑点，但是熟悉赵辉煌的人们却都知道一个事实：这样的事儿，就算赵辉煌有能力做，他却也没那个胆子！
翌日，一早，文森特难得地早早就到了公司。他第一件事便是叫安在臣上来。
安在臣走进文森特办公室的时候，文森特正拿着一张纸端详着，见安在臣进来，扬声说：“HR的请示送上来了，我还在考虑是否要签。在臣啊，你还是坚持你的看法，认为这件事不是赵辉煌做的吗？”
安在臣略微紧张地看了一眼文森特手里的单子，点头说：“是。叔叔，你要三思。”
安在臣心生忐忑，他知道一旦这个事儿草率作了决定，不但对赵辉煌不公平，更重要的是反倒会因此而让那个真正的肇事者逃走。
安在臣微微垂首，他知道文森特此时很可能已经作出了决定，叫他上来不过是照顾他的情绪，所以才作最后的一次征求意见。
可是，出乎安在臣意料的是，文森特竟然点头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这样，我直接批复给HR，让他们发公告恢复赵辉煌的职务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引起公司里员工的议论也不好。”
安在臣一愣，没想到一个晚上之后，一切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而且，文森特只是说要恢复赵辉煌的工作，却没有说同时也恢复吴大维的工作……
这难道说明了文森特态度上的倾向？
既然不能公开处置吴大维，索性来个冷处理？
安在臣带着一丝惶惑离开了文森特的办公室。
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但是安在臣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没能完全看得懂文森特。姜是老的辣，所以安在臣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视角和阅历还无法猜透文森特的想法。
刚要上电梯，安在臣揣在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安在臣心里忽然一热，他心底一直在等着一个电话的，他多希望这个电话是汐妍打来的……
掏出来手机，安在臣脸上那抹期盼的火花倏然熄灭。电话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高朗齐。
安在臣微微闭眸将电话按在耳畔，眼前浮现的是高朗齐开着黑色的沃尔沃穿过夜色将汐妍带走的那个画面：“Hello，Lance.”
高朗齐清爽的嗓音穿过电话线呼啸而来，显然高朗齐的心情不错：“Johnson，哈，怎么样，还记得我酒会上说的事儿吧？周末出来打一场球，怎么样？”
公司里出了这些事，安在臣着实没有心情去打球。安在臣刚想拒绝，高朗齐的嗓音抢先一步传了过来：“对了，我还约了汐妍。Johnson，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帮我追汐妍的哦！所以，你一定要来，我跟汐妍这个周末能不能有进步，就靠你了！”
安在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儿！原来高朗齐又抢先一步约了汐妍，而汐妍竟然就答应了……怪不得这几天汐妍一直拿他当空气，原来是跟高朗齐的关系又有了进步。
想到这里，安在臣心里虽然已经急得冒了火，他尽量平静地说：“好啊……那我们周六球场见。好久没打一场了，看看到时候我们谁会赢……”
4．暧昧，爱的底线
周六，天碧云清。安在臣到达球场的时候，高朗齐和汐妍已经坐在太阳伞下喝饮料了。
高朗齐走了过来，拍了拍安在臣的肩膀：“走，今天还约了一个人，他去换衣服了，保你见了之后会吓一跳！”
正说着话，更衣室的方向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一身纯白的球衣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半长的发丝轻轻飘动在风中。
安在臣一震：“难道是Mark？”
高朗齐哈哈一笑：“嗯哼……想不到吧，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高朗齐说着朝向那个白衣的身影高高扬手：“嘿，Mark，看看是谁来了！”
就在那人抬起头来的一刹那，正好一束金色的阳光穿过了云层罩上他的面颊，安在臣总是觉得这人很熟悉。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室友，而仅仅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果然，就在安在臣心下狐疑之时，汐妍却抢先一步，小鹿一般地从座位上跃起，轻快地跑向那个男子，声音甜蜜地说：“清云哥，换衣服怎么这么久，我给你留着的冰镇饮料都温了……”
来人，赫然竟是穆清云！
原来，当年穆清云在美国留学的最后一个月与刚刚到达美国的安在臣共同租住在了同一个美国家庭，虽然不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是也相处得相当不错。安在臣还带着穆清云跟高朗齐一起打过几场球，虽然因为相处时间短而没有过多地了解过对方，但是三个人却也都对彼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安在臣回头望望高朗齐：“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高朗齐笑道：“无巧不成书，我们公司正好想购买一个新产品的专利权，没想到拎着文件箱进来签约的人竟然是Mark！”
穆清云也笑：“是啊，本来这个项目我至少要卖到两百万美金，但是一见是Lance，只好一百八十万就成交。”
高朗齐爽朗大笑：“咱们是皆大欢喜，生意、友情两不误嘛！”
球场上，安在臣一定不是最高的，单就高朗齐都比他高出一截；安在臣也不是最壮的，高朗齐约来的那几个球友里颇有几个大块头的，但是汐妍却不得不承认——安在臣却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一身亮紫色的球服穿在安在臣的身上，完全找不见了紫色本身带有的忧郁气质，反倒生发出一股奇异的邪魅，配合着安在臣轻快的身形，如幽灵一般，在那几个人之间划出一道紫色的彩线，几乎没有人挡得住他向前的势头！
整场球打完，场上的人都早已汗湿了衣衫。秋日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分外爽朗。
走向场边，那几个网球美女不由得大声呼唤安在臣：“嘿，帅哥，你打球真帅！”
安在臣迎住金黄的阳光，露出迷人的牙齿，行了个欧式中世纪的礼，单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按在自己的左胸，九十度躬身：“多谢各位美女捧场……”
身后那几位球友还有场边观战的男子，全都哈哈笑着打起了口哨，男人们的快乐洋溢在金黄的阳光下。
汐妍这边却扭过头去就当看不见。这会儿的安在臣帅气邪魅得就像个维京海盗，浑身上下涌满了诱惑的味道，汐妍却在心里这般评价：“真是头发情的公猪……”
打完了球，高朗齐提议：“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吧，难得今天这么高兴。我打电话去海王府订一桌吧？”
安在臣却截住：“别，既然想要爽，就别去那些麻烦的地方，干脆我带你们去吃烤肉，小馆子，不过味道却好极了！”
“好啊，好啊……”安在臣的提议博得了几个球友的同意。人到畅快处，必然想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那份感觉。
汐妍拎起自己的背包，回身对穆清云和高朗齐说：“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穆清云点头。他也理解，毕竟这一圈儿都是男人，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之下难免说点什么男人的话，汐妍跟着去的确也有点放不开。
汐妍说完走去，却没走出几步便被安在臣邪魅的嗓音拦住：“怎么，不敢去吗？”
汐妍闭住眼睛忍了三秒钟，才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安副总，我有什么不敢？”
安在臣汗湿的头发轻轻垂过眼睛，挡住了他眸子里的表情：“你怕我，所以不敢去……”
高朗齐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汐妍忘了他是你老板。”
安在臣却不放松：“不怕我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啊，看到底谁的酒量更棒！”
汐妍一咬牙：“好，去就去！”
安在臣将大家带到了一个小馆子，小到没有厅堂，只是在小巷里当街撑起一块大大的雨布，雨布下摆放了几个铁皮焊成的小炉子，炉子边散放着一些小马扎。
烤肉店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面貌都很普通，只是男人的面上斜着一道长长的疤痕，惹得汐妍多看了几眼。
老板夫妻大老远就招呼安在臣，见了面更是一番亲热的交谈。大家坐定了之后，安在臣亲自前前后后忙活起来，俨然二老板一般。
一张张一尺见方的铁网，架在火炭上，变成了烤板。鲜红的牛肉放在上面，不久就“滋啦滋啦”地冒起淡淡的青烟。
汐妍微微有点皱眉。她实在已经是很多年没在这样的小馆子吃过饭了，那些颜色混沌的铁网甚至不知道别人用过之后刷过没有……她微微有点迟疑，看着在铁网上已经变了颜色的肉片，迟迟没敢动筷子。
旁边，大家已经纷纷夹起了肉片放入口中，一片惊呼扬起：“哎呀，真好吃！还是明火烤出来的肉有味儿！”
安在臣一边给大家分着啤酒瓶，一边得意地嘿嘿一笑：“好吃吧……平时吃惯了那些温温吞吞的韩式、日式烤肉，出来坐在太阳底下吃点明火烤出来的肉，再喝一口带着冰碴的啤酒，哎，就会觉得这才是男人的生活啊……”
安在臣双眸深深凝视汐妍：“烟火人间、袅袅炊烟，这些才是属于人过的日子。”
旁边的球友跟着嘻嘻哈哈：“喝酒喝酒，这肉真是好吃，顾小姐你也尝尝啊！”
烟火缭绕之中，安在臣的眸光依然凝在汐妍身上。汐妍心里一惊，被安在臣刚刚的话击中心脏，心想：“原来他心里有这样朴素的幸福观啊……”
汐妍不觉眼角有微微的湿意，她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坐着火车穿过那些小小的村镇，每当看到夕阳西下之间的袅袅炊烟，她的心里总是充满了莫名的渴望——真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在那样的炊烟里，陪着她，过完淡淡的一生。炊烟便是人家，炊烟便是相守……可是这多年来，现实社会的种种已经让她忘却了曾经淡然的梦想，而就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被安在臣的一句话重新翻搅了出来。这是天意吗？
老板娘走来送酒，对汐妍道：“放心吃吧，这些牛肉我事先都用药材泡过，一点都不燥，保准不会起痘痘。”
汐妍愣了愣，接过老板娘亲自递来的一碟烤好的肉片，夹起来放进嘴里，一股醇浓的香味顿时在齿颊之间弥漫开来，又全然没有半点牛肉的腥膻之气，真是肥而不腻，嫩香爽口。
汐妍由衷地笑开：“嗯，真的好吃！”
在一旁忙活着加炭、上肉的疤脸老板呵呵笑着：“好吃吧，这些肉可是我们专门留下的上脑肉呢！一头牛只能出五斤的上脑，这部分是牛身上最嫩最好吃的地方。”
汐妍一吐舌头：“哇，我只知道吃牛肉，原来同样的牛肉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老板娘微笑：“那是你还年轻，还没结婚的缘故。等你遇到一个值得你为他洗手做羹汤的男人，你就会开始研究食材，想要找到最适合的食材做最美味的食物了……”
老板娘说着，瞟了安在臣一眼，抿着嘴微微笑着。汐妍感受到了，却兀自垂着粉颈，什么都没说。
高朗齐偏偏这时候插话进来：“汐妍，我都等不及你做菜给我吃了……”
周围几个球友又是一顿起哄，汐妍羞得面上通红，抬起头来瞪一眼高朗齐，却不期然地望见安在臣的目光透过白色氤氲的轻烟，深沉而来……
汐妍心里慌乱，赶紧又夹起一片肉塞到口中，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坐在汐妍身边的穆清云体贴地递给汐妍一杯水，汐妍垂着面颊，伸手接过。一递一接之间，汐妍长长的手指不经意从穆清云手背上划过。穆清云只是微微一笑，汐妍却显然很在意地震动了一下。
周围的人们都在忙着享受烤肉的美味和啤酒的甘洌，可是汐妍的一举一动却都逃不过安在臣的眼睛。
他其实早就认出了穆清云是谁——不是他曾在美国结识的那个叫做Mark的室友，而是某个正午的阳光下，汐妍穿过丛丛车流，不顾安危地快步跑向路边那个白衣的身影。彼时，汐妍带着一身的欢欣，一身的期盼；而安在臣却在窗内，一身的落寞，一身的悲伤。
没错，就在球场第一眼见着穆清云远远走来的时候，安在臣虽然没有认出他就是曾经在美国的室友，却认出了穆清云就是那天汐妍中午跑去约会的男人！
汐妍看着穆清云的眼神不仅仅是崇拜，更有深深的爱恋……如果说今天注定对他安在臣来说是一个战场，那么他的敌手已经不是高朗齐，而应该是穆清云！
如果说打败高朗齐，安在臣心里还算有把握，那么面对穆清云的时候，安在臣却心里一阵一阵地泛起不自信的微波。
他能够想得到，一个女子从少女时代起就仰慕了一个男子，直到随着年龄渐长，那仰慕渐渐变成了男女之间的爱恋……这份情感掺杂了友情、亲情与爱情，比单一的爱情更加丰厚和坚固。很可能，汐妍对于整个人生的梦想和生活模式，就是以穆清云作为蓝本来设定的，所以就连衡量他安在臣的一举一动，也会不自觉套用穆清云的标准。
也就是说，不论他安在臣做得好还是不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事的方式是不是符合穆清云的套路……
安在臣心下充满悲哀。这便意味着，从此他只能生活在穆清云的框架之中、阴影之内。他终于明白为何汐妍明明对他有好感，却始终对他若即若离的原因——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不是穆清云……
安在臣突然的沉默，吸引了汐妍的注意力。
隔着清白朦胧的烟雾，汐妍看见安在臣的眼神一直阴沉沉地落在穆清云的身上。汐妍误会了，汐妍以为安在臣是因为宫薇而对穆清云有什么成见。
尽管不确定安在臣是否真的知道穆清云就是宫薇的老公，但是安在臣的眼神却触发了汐妍心里想要保护穆清云的念头。不知为什么，如果将穆清云与安在臣摆在一起，汐妍总是觉得欺负人的那个一定是安在臣。穆清云看上去更像是白衣书生，而安在臣则像是维京海盗。
这时，一个球友递过一瓶啤酒来，招呼汐妍：“顾小姐，来，我敬你一杯！早就听朗齐跟我们提到过你，说追你追得那叫一个辛苦。可是今天终于见着你答应跟朗齐一起出来见我们了，想来一定是朗齐的深情终于打动了你。来，以后我们要喊你一声嫂子了，今天就当小弟给嫂子敬杯酒了！”
小小的馆子里，十几个人一下子都笑开。另外几个男子也赶紧伸过酒瓶子来：“沈度，你不对啊你，既然要敬嫂子，应该咱们一起来啊，你小子咋能脱离群众呢？”
沈度也笑：“好好，哥儿几个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陪嫂子喝一个还不行吗？嫂子别怕，你喝一口，剩下的喝不了，我替你喝！”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旁边一个肌肉壮硕的男子拍着沈度的肩膀：“小沈啊，你惨了你。你说啥了啊。就算嫂子喝不了，还有朗齐哥呢，哪儿就轮到你小子替嫂子挡酒了？是不是，朗齐哥？哈哈……”
高朗齐温暖的目光透过青烟凝住汐妍，微笑点头：“没错，汐妍你喝吧，喝不了还有我呢！我看他们几个小子，谁敢灌你灌个没完！”
高朗齐的一句话，立即又像是投入铁网中的新鲜牛肉片，登时激起“滋啦”一片回响：“哎哟，听着没听着没，我们高少爷已经开始威胁人了啊！完了完了，看来这世上都成了重色轻友的人了，当着嫂子的面儿，连多年的兄弟都不要了啊！都开始来韩国名菜‘人参公鸡’了啊！”
“哈……”又是一片滔滔的笑声。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一场球打得酣畅淋漓的缘故，或者是当街吃明火烧烤的激爽，总之座中人们的情绪已经渐渐High了起来，汐妍一不小心之下成了酒桌上的话题所向。
汐妍今天心里本就被安在臣惹出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这下子看着高朗齐大包大揽将她收入羽翼之下的笃定，心里那股火不由得有点大，她哗啦一声站起身来，伸手接过沈度递过来的酒瓶：“我喝酒是我的事儿，喝醉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没关系！来，小沈帅哥，咱俩喝！”
说着一仰脖，一瓶啤酒咚咚而下，看得沈度和那几个男人不由有点蒙，一个劲儿拿眼睛瞄高朗齐。
高朗齐也有点担心，搓着手想要接下瓶子也不是，坐视不管也不是。
倒是穆清云微微一笑：“没事儿，让她喝吧，几瓶啤酒她还喝得下。”
毋庸置疑，穆清云自然是座中最了解汐妍秉性的人。别看汐妍生得娇娆，实则她颇有男儿之性，从小跟亲友们出去吃饭，就从来没有推三阻四地装淑女不喝酒过。再者上班工作了这么多年，她工作的性质又决定了她必然要颇多应酬，所以这酒量就慢慢地练出来了。别说几瓶啤酒，汐妍半瓶白酒直接喝下腹的事儿也没少干过。
说着，汐妍已经干掉了一整瓶啤酒，用手背豪爽地一抹嘴唇，将酒瓶倒竖过来给沈度看：“怎么样，小沈帅哥？你呢，你怎么还剩着半瓶呢，说好了干的！”
沈度有点愣。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喝酒，他也知道女人之中有酒量相当好的，他只是没想到相貌这般娇娆的汐妍，竟然能够对着酒瓶子一瓶直接“吹”干！
周围几个人又在起哄：“哎，嫂子，你怎么就跟沈度一人喝呀，要真喝的话，怎么也得挨个走一个啊！”
汐妍豪气地一伸手，将空酒瓶放下，又拎起来一瓶酒：“好，来啊！”
……
看到这个情形，就连穆清云都看出了不对劲儿。汐妍这不是在喝酒，她是在撒火呢。
在座之中穆清云的年纪最大，又是汐妍师兄的身份，所以穆清云责无旁贷地站起身来，握住汐妍的手腕：“好了，慢点喝，没记着人家电视广告都说吗，‘劲酒虽好，也不要贪杯哟’……”
穆清云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高朗齐更是挺身而出护美：“都想喝是不是，来，找我！汐妍没喝下去的酒，我挨个给你们都喝了！”
汐妍握着酒瓶子的手被穆清云死死按住，她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委屈。
今天她或许真的就不该来，这一天过得她难受得要死。之所以答应高朗齐一起来，其实不是为了高朗齐，而是因为穆清云。本以为可以借这个机会跟穆清云好好享受一个周末，结果一切都被安在臣的到来给打乱了。
她以为，她心里只有穆清云的。那是从十三岁就开始仰望的爱恋，这么多年来，无论遇到多好的男子，汐妍全都看不进眼去。
安在臣……汐妍以为安在臣也只是自己身体的一次艳遇罢了，如果不是怀疑安在臣与宫薇的关系，她真的不会主动去结识安在臣的。可是，可是事情的发展就这么一步一步地乱了节奏，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与安在臣之间的这场游戏，渐渐地变了调儿，变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滑越远，越滑越抓不住自己的心。
她心里是委屈的。在穆清云这儿，汐妍已经输给了宫薇一次。这么多年来，无论汐妍怎么对穆清云好，穆清云也一直只将她当作小妹妹，绝对没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却没想到，如今遇到的这个安在臣，又是宫薇当年“剩下的”……汐妍不甘心，无论是出于女性的骄傲，还是事业上的暗战，她都觉得自己绝对不输给宫薇，凭什么，身边这两个男人都是输给宫薇的？！
宫薇都不要的男人，为什么我就要捡起来？！汐妍心底无声地呐喊着，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偏偏，就在汐妍心乱如麻的时候，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撞上安在臣的目光！
那双幽深的、含着蒙蒙水意的玄黑双眸，穿过袅袅的青烟，静静地凝注在她的身上……汐妍的心，咚地一跳！
所有的人都在对她说着话，敬酒的、挡酒的、劝和的、插科打诨的……只有他一声没吱，仅仅是用那双玄黑的眸子望住她……
汐妍忍住心跳，闭了闭眼睛。
该死的，为什么自己总是管不住自己地要去看他的反应，想要看他的表情？今天不是应该更在意清云哥吗？自己喜欢的一直是清云哥啊！为什么明明清云哥就近在身边，而自己却要下意识去寻找那个跟自己隔着一整个桌子的人？
汐妍心下烦乱更甚，她用力甩脱穆清云的手，扬声娇笑：“哈……怎么，又都不让我喝啦？是怕输给我吗？还是怕看见女人喝醉的样子啊？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汐妍是说给穆清云和高朗齐听的。他们在保护她，她知道，只是他们做事的方式根本就不合她的为人。逃避和退缩从来不是她汐妍的个性，就算喝醉，也没有逃酒之说！
何况，这场酒，本就是她自己想要喝的。如能一醉，是不是便也能一解千愁？
“汐妍！”穆清云担心的嗓音轻轻飘入汐妍的耳鼓，高朗齐也是面现忧色，就连烧烤店的老板娘也见势不妙走上前来，轻轻扯住汐妍的衣裳：“姑娘，我泡着玫瑰花茶，正好是香味最浓的时候，解腻又美容，我去给你端一杯来吧？”
汐妍豪爽一笑，对着老板娘轻轻摇头：“我的酒还没喝爽，待会儿一定跟大姐讨要一杯！”
说着，汐妍回身朝向那几个举着酒瓶子有点进退不得的球友，妩媚一笑：“来啊，谁先来？如果连我一个女人都喝不过，看你们以后怎么出去说去，哈哈……”
汐妍说着仰头，媚眼如丝：“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一瓶酒翻着白色的泡沫在酒瓶里一截一截地降低，而汐妍则面泛桃花，一张唇更是红润如樱桃，还有那双惑人的眼眸。
那几个男人只得跟着喝下去，你来我往，一转眼，眼前已经堆了一大堆空酒瓶，穆清云和高朗齐则眼神忧虑地随时准备着接下汐妍的酒瓶。
眼见着对面有几个男人已经告饶，汐妍妩媚一笑。此时喝了酒的她，真真是面如桃色，媚眼如丝。
汐妍笑着，纤纤手指一伸，指向对面几个男人：“你们，还谁来？”
没人敢再答话。否则他们回去一定会被高朗齐直接大卸八块的，他们不想死得那么惨，而且——一大群男人车轮攻势喝倒一个女子，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牛叉。
汐妍叉着腰，玉指纤纤指着众男：“怎么，都不敢来了吗？”
众男一阵肃穆。却冷不防地，有一瓶酒穿过烟雾，无声地直接递到了汐妍的面前。
汐妍一愣，一抬眸，竟然是安在臣！
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直隔着袅袅的白色烟雾，专注而安静地望着汐妍。
汐妍一愣，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了酒瓶。
高朗齐惊得冲出口：“在臣，汐妍已经喝了不少了！”
安在臣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烟雾里朦胧而难懂：“没事，她想喝就让她喝吧，至少总要有个人跟她一起疯、一起醉！”
在众人狐疑的眼神里，只有穆清云暗自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样的男人，才是汐妍最想要的吧！
谁这一辈子没有过偶尔一疯的时候？最懂你的那个人不会空泛地去阻拦，而是会陪着你一起疯，一起醉……
又喝了半打啤酒，汐妍起身去方便。老板娘想要跟去，却被汐妍醉笑着推开。穆清云不放心，静静起身，跟在后头。
汐妍方便了之后走出卫生间，远远地看见穆清云正等在一旁。汐妍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她真的喝了不少。
在大片大片的绿叶掩映下，穆清云一身的白衣清逸得就像一片浮云，令人总是看不清，总是捉不住。
汐妍娇笑着走向穆清云，脚底下一软，整个人扑倒在穆清云的怀里。
穆清云一愣，担忧地说：“小妍，我先送你回去吧。”
汐妍醉眼迷离地抬起头，望着穆清云担忧的眸子，她纤长的十指不由得从穆清云的胸膛滑到他的面颊，笑眯眯地说：“清云哥，你真是人如其名啊，总像是一片云，飘过我的身边，可是我，却追不上你，留不住你……就连现在，你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明明就在你的怀里，我却也，看不清你，你在我眼前，晃啊，晃啊……”
汐妍醉了，醉得连走路都不稳，醉得说起话来就像小女孩一样地撒娇。
穆清云只能笑着扶住汐妍：“晃的不是我，是你啊，小妍。你喝醉了，看着我当然晃啊……”穆清云宠溺的语气实打实就是对着一个小妹妹。
但是，就算穆清云心下都不得不承认，虽然心理上将汐妍当作一个撒娇的小姑娘，但是却无法忽视她的身体已经是成熟的女人，尤其她的手指从他胸膛上一点点滑上来的时候，他也几乎无法呼吸……
此时的汐妍是天真与性感的混合体，这般的女人最是迷人。
醉酒，真的是一块绝妙的挡箭牌，不论做了什么，都可以举起这块挡箭牌保护自己的自尊……汐妍将面颊埋进穆清云的胸膛，静静呼吸着穆清云身上的味道，几乎哽咽：“没有，我没喝醉……你真的是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我一直在追着你跑，我拼尽了全力追着你跑……你以前说我是个小丫头，我便努力追着时光，我想快点长大，长到你那么高，长到可以并肩站在你的身旁。可是，可是，当我终于长大了，你却已经将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宫薇……清云哥，你不公平，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十几年来的梦想，你是我心里唯一的人啊！”
汐妍自己知道，她一点都没醉。就算脚步蹒跚，她的心里却是清醒通透。可是她需要这种酒醉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突破与穆清云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才能有机会将自己的心声说给穆清云听。
汐妍觉得，是时候将这些话说给穆清云了。否则，就晚了……
晚的不是穆清云，因为他早就结了婚；晚的是她自己，她担心如果再不说出来，再不赌一次，可能自己的心就会全都被安在臣的影子霸去，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这种担心，就像是自己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十几年的信仰，背叛了自己心里最美好最纯净的信念……
所以，她想说出来，赌一次；想让穆清云知道，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宫薇能给他的，她现在已经都能给，而且会更好！
小馆子坐落在小巷里。这条小巷显然是有了些年头，青石板的路面两边，都是大块青色的砖石垒成的高大墙壁。纵然是天碧一色，阳光金灿，这条小巷却依然保持着自己青幽的颜色，恍如一条通往记忆的时光隧道，又像是一条直指心事的秘密小径。
公共卫生间的位置与烧烤店隔着两个转角。那边缭绕的烤肉香气和人们喝酒划拳的喧闹声音，透过小巷的宁静氤氲而来，而这边却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叶片将整条小巷的青幽衬托得更加绿意浓郁。
热闹与幽静，两不打扰；现实与记忆，彼此静默。
汐妍在半醉半醒之间，身心飘忽着穿越宁静与热闹、现实与记忆，眼前的穆清云时而是中年的稳健，却又时而是当年的青锐风发。多年的爱恋宛若青色的藤，一条一条伸出隐秘的脚，一点一点爬上汐妍的心，妖娆成花。
汐妍笑着，纤纤十指用力拽住穆清云的衬衫衣襟，曼妙的身子尽量贴上那具温暖的胸膛，
汐妍猛然一用力，将穆清云整个推入了青砖墙上一大丛蔓延开来的绿色叶片之中，几乎将穆清云整个埋入浓绿的枝叶。汐妍殷红的唇在那片浓绿之中成为唯一的鲜艳……
汐妍迷醉的嗓音，恍如这条小巷、这丛藤萝，青幽、翠绿地氤氲飘入穆清云的耳廓：“清云哥，还记得你对我父亲承诺过的，说你会照顾我吗？我就信了这个理儿，我就知道如果一个男人承诺会一辈子照顾一个女人，那就是意味着会娶她为妻。所以我从十三岁起便认了死理儿，认定自己早晚是你的妻子。可是，为什么你竟然违背了你的承诺？为什么你要娶了宫薇？”
点点的忧伤，在汐妍如雾似梦的眸子里点点氤氲开来：“清云哥，宫薇究竟有什么好？是的，我知道，她很美，又有女人味，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一点都不输给她……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进MC，为什么一定要在文化宣传部努力打拼吗？就是为了拼给你看，就是想告诉你，假以时日，她宫薇拥有的，我顾汐妍会一样一样都拼得到，而且——会比她更好！”
汐妍殷红的唇，终于凑了上来，就悬在穆清云唇瓣的上方，似乎每说一句话都会让四片唇瓣相贴：“还是——宫薇给了你身体的欢愉？所以才让你那么迷恋她，才让你纵然在美国待了四年都没有过一次艳遇？告诉我，她做了什么？我也会，我会比她做得更好……”
碧蓝的天空，蓝得寂寞。丝丝金色的秋阳，纵然火热倾天，却穿不透小巷的青幽，筛不进藤萝的浓绿。
小巷的拐角处，一座“n”形的门洞里，一个寂寞的身影站在暗影处。小巷里静幽的风从他身前掠过，扯起他的衣襟，瞥过他寂寥的眼神。
安在臣仰头，靠向背后的青砖墙壁，心里破碎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汐妍的态度会有那么大的反差，开始明明是似乎很想与他结识，可是当他动了心之后却一直向后退……原来只是因为他认识宫薇，只是因为她想要扳倒宫薇！
终于明白，为什么酒会之前的那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吻了她之后，她会问他与宫薇的关系……
原来，他在她的心中从来就不是安在臣，而只是一个“与宫薇有关系的男人”。只是因为她爱着宫薇的老公，所以她想找一切办法去打听宫薇与其他男人的事情……
原来不过都是为了扳倒宫薇，原来不过都是为了得到穆清云……
拐角另一边，穆清云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却终于随着一声轻吼结束了一切：“汐妍，你冷静一下！我去叫高朗齐送你回去，我先走了，你嫂子还在家等我。”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汐妍细细的呜咽声从转角那一边隐隐传来。
安在臣躲在门洞的暗影里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明明刚刚撞见一场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其他男人的桃花情事，可是自己非但不恨她，此时听见她压抑的哭泣声，竟然还能心痛如绞……
为什么她不是为了他？！
为什么她甘心为了别人这样委屈？！
烧烤店那边，高朗齐清朗的呼唤声穿过小巷而来：“汐妍，汐妍？你在哪儿？”
安在臣将身子更深地埋入暗影，看着高朗齐的身影急匆匆跑到了汐妍那边。
“汐妍，你怎么了？快起来，为什么哭了呢？身子哪儿不舒服吗？走，我送你去医院……”
汐妍的嗓音哽咽而来：“高朗齐，你说，你喜欢我是吗？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
高朗齐几乎毫无犹豫地回答：“是，汐妍，我喜欢你，我爱你！”
汐妍的嗓音微微颤动：“那么你是只爱我一个吗，是看到我就会忘了天下所有的女人吗？在你心里没有别的女人，我不用活在别的女人的阴影之下，是吗？”
高朗齐宣誓一般地说道：“是的，汐妍。心里有了你，我再装不进别的女人去！”
汐妍发泄似的哭了，哭声细细袅袅，牵动人肠：“好，高朗齐，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我要做你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如果我再发现你有其他的女人，我会阉了你！”
高朗齐的声音也似有微微的哽咽：“我答应你，汐妍，你是唯一。除非你主动离开我，否则我心里只有你！”
宛如一个晴天响雷！p一刹那，安在臣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错失了什么！
可是现在，迟了……
5．是个狼，它就不吃素
黎小梦坐在魏岭东办公室的套间里，百无聊赖地一条条翻着遥控器里的电视频道。魏岭东在门外的办公室里会客，她只能静静地坐在休息室里，一声不发。
宠物，都该是这样的吧，主人需要的时候，婉转承欢；主人忙碌的时候，就要安静地避到一边。
此时，坐在魏岭东身边的人正是吴大维。
秋日的暖阳照得他更加火躁，大手一拍椅子扶手：“他文森特太阴了！一声不吭地恢复了赵辉煌的职务，却活活把我晾起来，啥时候恢复职务没日子不说，还特地告诉HR给我每个月涨半级工资！这算什么啊？养着我，让我吃他的嘴软，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不是啊？”
魏岭东静静地笑，粗大的雪茄一点点延伸出雪白的烟灰：“没什么不好啊，当个逍遥王爷嘛，有吃有喝又不操心，何必这么大火气？小心气大伤身啊……”
吴大维扭过头来瞪着魏岭东：“魏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样说，我怎么听着都是幸灾乐祸的调调儿呢？别忘了，咱们俩可是合作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就算我没为你办成什么大事儿，但是按时按晌地给你递消息，可是从来都没耽误的吧？要不然，你去年怎么就那么成功地从好几条线上阻截了MC，而把自己这边同样的产品销售出去了的？”
魏岭东不置可否，微微挑眉：“吴总，别急别急，现在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我们的合作还有很不错的未来……”
吴大维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得罪魏岭东。如果真的MC的财路断了，他未来说不定还得指着魏岭东赏一碗饭吃的。他那在部里掌权的大哥，最近也出了点小纰漏，前几天才打电话来告诉他凡事收敛点。所以他吴大维在四十多岁的年纪上，要开始自己学会觅食了。
“魏总，对不住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我都是被文森特那个老狐狸给气糊涂了，真想拉住他真刀真枪地说个明白！这种窝囊气，太他妈受不了了！”
魏岭东只是微笑，却未说话。雪茄袅袅的白烟遮住了他的眼睛，高深莫测。
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这是他这么多年早已经运用得妙到毫巅的手段。
门外，吴大维和魏岭东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大，尤其是魏岭东，更是不知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尽量地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一切都不足以阻拦一双格外用心的耳朵。当吴大维离去，魏岭东推门走进来的时候，黎小梦正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他们刚才提到的安在臣，嘴角微微地轻笑，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名字：“安在臣……”
一番激情渐渐退潮而去。魏岭东靠在床头上，手指似有似无地撩着黎小梦的发丝：“听说你进MC，是顾汐妍把你招进去的？”
黎小梦头枕着魏岭东的胸膛，手指在魏岭东保养得宜的皮肤上打着光滑的圈圈：“嗯……”
魏岭东的话轻飘飘地：“那你跟汐妍的关系不错了？”
黎小梦的眼神在魏岭东看不见的方向上轻轻一转：“是啊，汐妍是我的师姐呢。”
魏岭东静静地笑：“听说汐妍刚刚接受了高朗齐啊，现在没人不知道汐妍要成为高氏企业的未来老板娘了。”
黎小梦一呆：“真的吗？那么安在臣呢？”
魏岭东似是无意地捏了一下黎小梦的柔软，虽然不甚用力，却让黎小梦真真一痛。似是提醒，却又像是一种警告。
“林寒，你怎么在这里？”HR办公室，来办事的宫薇望着坐在一边的林寒，十分惊讶。
宫薇看大家没人注意，一拉林寒走出HR办公室，到了走廊尽头一盆巨大的绿色植物的背后：“你怎么来HR？”
林寒望着宫薇，静静地笑。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着宫薇了。宫薇说奥迪出了点问题，送进了修车厂，所以他这个司机就暂时待岗了。
林寒自然明白，车子完全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宫薇的心。
只是，林寒其实并未真的生气。能让宫薇心里有了问题，便是证明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虽然可能还无法跟她老公相比，至少聊胜于无。
秋日金色的阳光里，白衣的林寒微微地笑：“是吴总让我来办理入职手续。”
宫薇一凛：“吴总？他怎么会让你来办入职手续？”
林寒依旧淡淡地：“有次他的车坏了，卡在路边怎么也绕不出来，我恰好路过，就帮他把车倒出来。他听说我是你的司机，就说应该办理个入职手续，成为MC的正式员工。”
宫薇睁：“可是，你不是并不想成为正式员工的吗？不是还要考研？”
林寒微笑，纯白的衬衫披满秋日金色的阳光：“那是我曾经的梦想，但是现在不想了。一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泡在书本里，是时候出来在社会上历练历练了。考研，如果以后想的话再去考也不迟，现在我已经再没了那个心情了。”
宫薇皱眉：“是因为已经不跟小梦在一起了吗？小梦一直是特别想让你考研的。”
林寒静静地望着宫薇。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即便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都看不出皮肤上的皱纹，只觉得那一片肌肤莹润得仿似凝脂：“跟她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更是为了另一个人。”
宫薇急忙垂下头，她怕从林寒的口中听见过于青锐的话：“哦，是吗……其实，如果你想当正式员工，早点告诉我就是了，我也能替你安排的……”
林寒将视线别开，透过身旁巨大的落地窗，望向窗外辽远的秋日天空：“其实我知道你不愿意。你不想见到我跟你在同一个办公楼里进出，你会不自在。”
宫薇一震，抬头望着林寒。这个比她小着好几岁的男孩子，眉宇之间竟然在这一刻多了些许沧桑。宫薇心下微微不忍：“不是的，林寒……”
林寒将视线抽回来，望住宫薇的发顶，看着那金色的光点在她浓密的黑发上点点闪耀：“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那是我自己心底的秘密，跟别人无关。”
“不过，”林寒微微垂下眸子，“不过我会跟HR要求，继续做你的司机。行吗？”
宫薇微微闭住眸子。她听得懂林寒嗓音里微微颤抖着的恳求。
宫薇轻轻地说：“其实，你当我的司机，都是因为当初想帮小梦。小梦是我手下得力的员工，你又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我应该给你这份工作。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小梦的男朋友了，那么我，其实，不该继续用你的……如果你成了MC的正式员工，有很多更好的岗位，你可以学着做很多工作，不一定非要做我的司机……”
林寒轻笑：“你说的，正是我同意吴总的提议来成为MC正式员工的原因。我想继续当你的司机，却又不想继续因为黎小梦的缘故，所以我要自己想办法。”
宫薇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寒阻住，他指了指HR办公室门口负责新员工入职的人员正在张望：“好了，你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我要进去填表格了。等你的车修好了，通知我。”
宫薇侧眸望向林寒离去的背影。一袭纯白的衬衫披满了少年的昂扬，完全没有一点佝偻与躲藏。
一个巨大的问号却又不期然从心底氤氲而起——吴大维现在正是停止职务期间，他又怎么会帮林寒做这件事？
好吧，就算吴大维在公司里拥有相当广的人脉，只要他说一声儿，恐怕HR总监孟冠良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但是——吴大维这样做的原因，真的仅仅是为了感谢林寒曾经帮了他那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忙吗？
原因分析来，只会有两个可能，或是为了她宫薇，或是为了黎小梦……
黎小梦因为攀上了魏岭东这条线，一时间身价大涨这倒也可以想见，如果吴大维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她宫薇，那么就不得不防了……
吴大维不是傻子，他能够这么公开地做这件事，就是摆明了不怕宫薇知道，那么宫薇便也不会想不到，这有可能是一个公开的警告。
6．离开的，兜兜转转又回来
林寒刚办完入职手续，正式拿到了MC集团员工的工卡，不可否认他真的有点激动了。
当初刚毕业的时候，林寒不是没向MC投过简历，但是他没有黎小梦那么好命认识汐妍，所以几乎第一轮的简历筛选，就已经把他淘汰掉了。
林寒觉着自己其实真的挺失败的。黎小梦就在自己的身边五年，他根本就没看清她的心。如今分了手，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才发现他当初看到的只是黎小梦的一个侧面。
林寒心中被两种极端的情绪缠绕着，一边是火热的激动，一边是灰暗的颓丧，林寒决定放弃电梯，走楼梯下楼，借那条狭长的通道把自己混乱的心事梳理一下。
刚推开楼道的门，身后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寒……”
林寒一凛，咬住牙关回头一望，黎小梦窈窕婀娜的倩影站在身后。
林寒眯了眯眼睛。
看着林寒刻意疏远的表情，黎小梦丝毫不意外地展颜一笑：“恭喜你呀，终于成了MC的正式员工。进MC是多少人的梦想呢，你最顺利，不用面试直接搞定。”
林寒一哂：“那我还要感谢你呀。被人夺走了我的女朋友，却得到了一个好工作，人生路上正好平衡。”
走到黎小梦面前，林寒尽量压抑着语气中的起伏：“找我有事儿吗？”
黎小梦一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
林寒皱眉：“好像分手了的男女，没有没事儿还往一起凑的。”
黎小梦哧哧一笑：“反正我们都又凑在了一起，那还何必说什么分手没分手呢？”
林寒心中烦躁。眼前的黎小梦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他有点拿捏不稳：“现在说这个，还有意思吗？”
黎小梦被林寒说得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已经泪花漾漾：“寒，只是你说要跟我分手，我却从来没答应过。所以，在我心里，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林寒冷笑：“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吗？你跟魏岭东那点事儿，整个MC都知道了！我没有那个兴趣戴个绿帽子招摇过市！”
黎小梦猛地一咬红唇：“没有，寒，我没有！你不信，你不信你摸摸我！我还是当初那个我！”说着，黎小梦一步跨到林寒身边来，扯着林寒的手，拥住她的腰肢！
林寒猛地一喘，用力把手抽回，回抽的力量将黎小梦闪了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
林寒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够了小梦！就算你没变，我的心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黎小梦眸子里闪着泪花，殷红的唇却骤然笑开：“哈，哈，是为了宫总监，对吗？”
林寒皱眉，没有答话。
黎小梦忽地笑开，泪水却一串一串直直跌落：“我就知道是这样，我真的后悔死了把你介绍给她！她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不对，可是我当时真以为我自己多心了，毕竟她比你大了差不多十岁，我以为她不会对你这样的小男孩感兴趣……”
黎小梦抹了一把眼泪：“哈哈，哈哈，我真傻，真傻，我竟然亲手将我自己的男朋友送给别人……”
黎小梦的嗓音并不尖厉，嘤嘤着满是凄楚，听上去楚楚可怜，但是楼道里却是一个巨大的音箱，将黎小梦的哭声成几何倍数地扩散开来，闯进耳鼓的都是嗡嗡的回声。
林寒皱眉。他今天刚刚办理完入职手续，他不想在这一天就在公司里传开什么桃色新闻，尤其是这将直接牵扯到宫薇。
林寒低低警告：“小梦，好了！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说这些也怪不得别人！”
黎小梦咬着红唇，泪水滴溜溜在眼眶里打转，她拥上前来，将掌心贴在林寒胸膛上：“寒，在你的眼里，此时此刻的我，根本没有资格掉眼泪了，对吗？你认为是我主动逗引了魏岭东，为了他的钱，为了他的势，为了我自己向上爬，所以才放弃了你，是吗？”
林寒冷笑：“难道不是吗？！”
黎小梦的泪无声地串串涌出：“寒，你别忘了，当初是谁一再要求我去采访魏岭东的？是宫薇啊！她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激起我的好胜心，又用汐妍姐来刺激我，让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拿到魏岭东的专访！”
黎小梦的话，让林寒猛然一震。他不得不承认，当初黎小梦给他讲过的那些话，关于宫薇的鼓励，还有刺激……
黎小梦轻轻抓住林寒的手臂：“寒……都怪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拼命地想要出人头地，拼命地想要得到那个优秀员工的奖励……魏岭东那个老狐狸，我一早就知道他对我存有非分之念，所以我一直想办法躲避他，甚至想过放弃那个专访，可是宫薇却一再向我施压，所以我，所以我……”
林寒眯着眼睛望住黎小梦：“可是，她为什么要让你那么做？那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黎小梦凄楚地轻轻摇头：“寒，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那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我向她介绍了你之后，她才开始一步一步逼我去采访魏岭东的！她太知道魏岭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知道魏岭东的胃口，所以她把我送到了魏岭东的口边，然后让你主动放弃了我……而她，而她再用她熟女的风姿吸引了你……寒，我们两个都太年轻啊，我们成了人家的棋子，我们却还只知道彼此抱怨……”
林寒的面上没有反应，但是他的身子猛然一震。黎小梦当然不会错过林寒的反应，她知道就算林寒没有完全接受，她的话却已经开始影响林寒了。
黎小梦将脸颊轻轻靠向林寒的肩膀：“寒，知道魏岭东许给了我什么条件吗？他说要给我MC的百分之五的股权，只要我陪他一年……”
林寒咬牙：“这么好的条件，你干吗不答应？一年后你还年轻，又成了MC的股东，岂不是比单纯给MC打工来的要强？”
黎小梦珠泪滚滚：“是的，寒，我也真的被这个条件诱惑住了。但是，但是我却终究没有答应！”
黎小梦的手指滑上林寒的手臂：“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时候我心里一直想着你！为了你，我最终拒绝了魏岭东的条件！寒，你是我心里唯一爱的人啊……”
“寒，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7．秋天刚到，悲伤就跟着来
夜?色酒吧，灯影迷离。宫薇坐在几个衣着入时的男女中间，神情略显萧索。
这是一场毕业十五年的同学会，如今还能聚在一起的同学都已经是各个行业的翘楚。那些会上不出现的同学，不是已经真的忙到脚打后脑勺，就是混得不好不想见人。
《时装》杂志的主编朱凉拥住宫薇的肩膀：“怎了，一整个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宫薇撑开微笑：“没啊，可能这阵子工作忙，有点累。”
朱凉呵呵一笑：“要不，改天上我那边的摄影棚玩玩儿？介绍几个小男模儿给你认识，个个啊，啧啧，比那小姑娘还柔嫩……”
宫薇笑着推了朱凉一下：“不怕你那摄影师小男朋友吃醋啊？”朱凉许是在时尚传媒圈里混久的缘故，观念很是看得开，三十五岁的“高龄”却跟个二十岁的新锐摄影师公然出双入对，曾经在他们的同学圈里被当作异类。不过朱凉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拿这件事儿当最有兴趣的谈资，就连两个人在床上的种种，也不吝啬地拿出来跟一众女同学分享。
朱凉乐了：“那更好啊，薇薇啊，你是没尝过那种滋味啊，摄影灯一打，小小的棚里一片燥热，你跟那柔软的小男模在镜头前暗潮涌动着，尽管可以借着摆Pose的借口揩下小男模的油，然后想着隔着镜头有双冒火的眼睛火辣辣地偷窥着，啊，销魂啊……”
宫薇终于被朱凉逗笑：“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你……”
朱凉隐秘一笑：“当然是故意的！等不到下班，他就会一路捉着我飞车到家，房门都来不及关，直接把我推上床！哈……那种激动之下的床上运动，别提多爽了！”
宫薇的面颊腾地就红了，即便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也逃不过朱凉的眼睛。
朱凉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宫薇：“真的，你该尝尝年纪小的男孩子……味道，真的不一样……我看你现在心都老了，需要找点年轻的刺激了……”
宫薇赶紧推了一下朱凉：“去……”她心底却不无愧色。林寒便也正是这样一个小男孩，她现在越来越食髓知味，渐渐有点离不开林寒那鲜活的身体了。
朱凉耸了耸肩膀：“还想拿你家穆清云说事儿，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初恋，可是你俩毕竟没正式结婚不是？从法律上来说顶多算个事实婚姻，说不好听了还是非法同居呢！你何必明知道那关系有了问题，还这么斩不断理还乱的？！”
宫薇一震：“阿凉，你，竟然都知道了？”
朱凉抓过一杯啤酒，一边喝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没错，我对你家穆清云曾经有过那么一阵子好感。你也知道，我历来喜欢气质干净的男生，你家穆清云又总是一件白衬衫的样子，曾经让我动过心。我借着跟他聊你的由头，单独约过他一次，那次他告诉我的，还一直说委屈了你……我没见男人真的为女人哭过，不过那天我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泪，虽然不过是一闪而过，可是我知道那是真心的……所以，我的迷梦立马就醒了，这样的男人我没有自信去碰，所以只好继续心甘情愿做你的老友咯！”
宫薇美目睁，却不是因为知道朱凉曾经试图诱引穆清云，而是——听见穆清云一直说对不起她……
朱凉猛地又是一口酒：“不过，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你家穆清云竟然还跟我说，如果你身边遇到不错的男孩子，要我帮你们撮合……他怎么会这么想？他不是明明那么爱你？”
宫薇连忙垂下头，酒吧里的灯光折射在威士忌的方形水晶杯上，闪烁着熠熠的暗金色光华，潋滟着的都是宫薇心下的悲伤。
可是，她却宁愿独守这份悲伤，也不对别人说。
汐妍跟安在臣的关系，微妙了起来。
明明人丛之中独独看见了，却要生硬地别开眼神装作没看见；明明心里针扎一样地在意着，却要硬撑出一份云淡风轻的淡然。这是需要相当高的演技的。在真实的生活里做戏，比之舞台上，更累。
汐妍是怎么想的，安在臣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每当走近汐妍，心里就像被活活戳出来一个大窟窿。
他觉着，汐妍她一定跟他的感受不一样吧。人家现在正跟高朗齐在最甜蜜的阶段，两个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早晨刚上班高朗齐的鲜花就送到了办公室，中午的午餐经常是高家的厨子亲自做好的私房好菜，一下班高朗齐的黑色沃尔沃更是早早就等在了路边。安在臣心里轻哂：“安在臣啊安在臣，换了你自己是个女人，面对高朗齐这样的贴心，也早该动心了吧？！”
可是，明知如此，安在臣却又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更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能在擦身而过之后才敢立足回眸，定眼望着汐妍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灼热的视线披满秋日的风，点点寒凉。
汐妍竟然从来没有如他一般，会在擦身而过之后回眸而望……
爱情，曾经从来不是安在臣心里挂念的事儿，那些男女之间暧昧流转的眼神、隐秘而行的调情，对于他来说，来得是那么容易。
或许是因了他的家世，又或许是他优秀的外在条件使然，几乎从初中起，安在臣的身边便围绕着各色的女人。那时候，爱情之于他是一场游戏、一种谈资、一份可以拿出来排遣寂寞的玩具。
他从不渴望爱情，更不缺少女人。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失了心的男人，失了心便学不会动心了。
即便是当年对宫薇，也不过是对美丽的纯然向往，喜欢看宫薇在金软的阳光中柔柔地笑，喜欢看宫薇外柔内刚地认真工作。
即便后来宫薇明确告诉他，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她只想嫁给那个人，安在臣也不过是一夜的酒醉，隔天早晨醒来便恢复了常态。那时候他难过，可是他却不悲伤。
难过只需要一场大醉，悲伤却是植入心里，无药可医。
现在面对汐妍，他感受到的却是悲伤。甚至，比悲伤还要疼痛，那种隐忍潜入心底，成了说不出又藏不住的疼痛。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八岁那年的那场远行；像极了当他看到那个小女孩隐忍着眼里的泪时候的心痛。车轮滚滚，再不回转，他就一直看着她小小的白裙身影，长长的发丝挂满水雾，站在灰暗的雨幕里，直至消失……
那是他心底的一个秘密，一个从来没对人说起过的一个秘密。
多年以后他以为他已经忘却了那份疼痛，没想到汐妍的出现将那一切感觉重新激活，而今又加进了另一份疼痛在他的心里，更疼……
天气也好似心情，瞬息就变了。
早上还是晴空一碧，白云浮游，还不到中午却已经迷迷蒙蒙下起了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的雨总是让人心里格外萧瑟。
这或许是天意。安在臣望着窗外挂满天地的雨幕，心被埋葬在多年前的那段记忆里，走不出来。于是他索性决定午饭时间出去走走，在雨雾中漫步，放纵一下自己。
云层越来越厚，天色越来越阴沉，街上各个店铺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晦暗的天地瞬间有了色彩；灯光在雨中梦幻般迷离着。
雨雾与秋寒让人们都将自己躲藏起来。或是掩藏于雨伞下，或是疾步走入街旁的店铺里，甚或钻进出租车，熙攘繁华的商业街因了这一场寒凉的秋雨，人去街空，仿似一片无垠的荒涯。
安在臣收紧外套，抱着双臂疾步走过一个广告牌，那是一个楼盘的巨幅广告，咖啡色的广告牌，打着橘黄色的射灯，温暖而堂皇。安在臣蓦地抬头望去，广告牌上写着张爱玲那句经典的话：“千千万万人之中遇见你，于千千万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后面又被开发商加上了一句：“遇见你，就是一生一世。”或许开发商是寓意他们开发的楼盘，无论从工程质量还是人的感情，都值得一生居住。
这句话却让安在臣心下咯噔一声。
仿佛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小说中总是将爱情与命运联系到一起，原来任何一段爱情都有着命运的元素吧。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独独是她？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她伤透了心却依然还在喜欢着她？……除了命运，还可以用什么来说清？
安在臣仰着头，正陷入沉思之中，腰上砰的一声被一个人撞到，紧接着一个娇脆的嗓音蓦然响起：“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安在臣连忙垂下头，歉意地扶住身前女子的肩膀，没看见她的脸，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她的面容。
安在臣抱歉地说：“小姐，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磕到？”
“啊……没有没有，都怪我，光顾着躲雨都没看清前面有人……”说着，那个女子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抬起了头……
“啊，安总，原来是您？！真不好意思……”
安在臣一愣，想了一下：“你是，黎小梦？”
来人，正是黎小梦。
黎小梦赶紧站直了身子：“是我啊安总，您还记得我啊，真荣幸，咯咯……”
安在臣尴尬一笑，他怎么好意思说记得住黎小梦完全是因为汐妍的关系呢：“哦，你怎么走得这样急？没带雨伞吗？”
雨水顺着黎小梦长长的乌丝静静流下，那本来又长又顺的头发打着卷儿黏在黎小梦娇小的面孔两边，将她小巧的脸孔衬托得更加精致动人。灰暗雨雾之中，黎小梦灵动的大眼睛几乎敲碎了世界的阴暗，长长的睫毛闪着快乐与好奇，她羞涩地盯着安在臣：“不，不是……我是出来吃午饭的，结果到了快餐店才发现忘了带钱包……”
一丝红晕悄然爬上黎小梦的脸颊，让这座水雾迷城变得更加鲜活：“我这是赶紧回去取钱包……安总，您也是出来吃午饭吧？怎么也没带雨伞？”
安在臣连忙收拾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他不想被下属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啊，是啊，是出来吃午饭，忘了带伞。”
看着黎小梦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安在臣忽然想起自己该做的事，他连忙掏出自己的皮夹，抽出两张红色纸币递给小梦：“小梦，下着雨就别回去取钱包了，用这个吧。如果中午的雨还不停，我或者可以帮你跟宫总监说一声儿，说你可能晚一点回去。”
黎小梦美丽的大眼秋波一转，却没接钱，笑着望住安在臣：“安总，那多不好意思。要不这样吧，反正您也是来吃午饭的，可不可以我们一起吃，算是安总请我一顿啊？安总有没有约了人啊，这样的话不会不方便吧？”
安在臣着实犹豫了一下，不过又不得不承认，黎小梦这个建议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能吃上饭，而他不至于自己吃饭的时候满脑子胡思乱想。
安在臣微笑点头：“好。想吃什么？”
黎小梦那微微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颊登时飘满兴奋的红晕：“想吃——肯德基！肯德基新出的那份儿七只虾的汉堡已经在电视广告里诱惑我好久了！”
看着黎小梦星子一般闪亮起来的双眸，安在臣不由得微笑：“原来是想吃肯德基啊，那你打电话叫外卖送过来就好了嘛！”
黎小梦羞涩地摇头：“安总，您不知道，我以前一直把坐在肯德基漂亮的椅子上、随便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作为一个梦想……”
安在臣微微一愣，心下不由得泛起怜惜。
在肯德基，安在臣和黎小梦坐在面向窗子的座位上。因为下雨的缘故，店里客人不多，难得的清静。背景音乐静静流淌着，隔着玻璃的窗外世界变得迷离而有距离感。
黎小梦大大地咬了一口汉堡，又喝了一口热咖啡，心满意足地高高仰起小脸儿，望着安在臣满足地笑。
安在臣被黎小梦的快乐感染到，也大口地咬了下去，顺便数一数汉堡里有没有七只完整的虾：“如果少一只，你猜我们去投诉的话，他们会不会给免单？”
黎小梦哈的一声笑出来：“安总，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啊，我刚刚就正在想，哈……”
安在臣微笑：“难得看你吃快餐都能吃得这么开心。”
黎小梦一边快乐地咀嚼着，一边深深地吸入汉堡热热的香气：“安总，不知道是不是雨天的缘故，还是您今天特别没有老板的架子，我特想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儿呢，您愿意听吗？”
安在臣点头，想起了黎小梦刚刚说过的那个梦想。
黎小梦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射到窗外雨雾迷蒙的世界中：“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快到十岁了都不知道汉堡是什么味道的。直到有次一个做义工的姐姐带我来吃，我简直被这里的一切迷住了。一个汉堡十块钱，对于我来说几乎是天价；而义工姐姐又是学生，也没有多少钱，所以只能请我吃一个汉堡。我望着满满一屋子的小朋友，都在尽情吃着薯条、圣代、土豆泥，有的吃了一半就扔在了一旁，只有我一个汉堡吃得连一点渣子都不舍得丢掉……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赶紧长大，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只要想吃，就能坐在里面吃个够……”
黎小梦再回眸过来看向安在臣的时候，那双大眼睛里已经漾满了眼泪，她却还可以漂亮地微笑，笑得很用力：“安总，我是不是没出息呀？一顿快餐不但能让我吃得心满意足，甚至差不多成了我一生的梦想……”
安在臣压得住自己眼睛里的惊讶，却压不住了心底的疼惜。真的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有过这样令人欷?的身世。
安在臣努力微笑：“好吧，我今天就做你的长腿叔叔，说说看，还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就把肯德基所有的东西都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