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兵 发表于 2014-11-29 20:12:41

(律师5)咖啡馆中的阿拉伯

     咖啡馆充满生活气息的轻松环境构建了理想的交流平台,张贴政党海报、介绍竞选纲领、回应民众诉求,都是吸引选票的好途径。咖啡馆老板甚至成为政客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茶饮叙述的是意境,咖啡则描绘的是精神。

  十八世纪的巴黎,咖啡馆已遍布街头巷尾,任何人都可自由地在咖啡馆里谈政议事。巴尔扎克说:“咖啡馆是比议会大厅还要重要的‘大众议会’,它所影响的不止是法国政治,而是整个欧洲的未来。”

  而这醇香的饮料,最初却有着极具阿拉伯色彩的名字——“穆罕默德苦粥”。咖啡原产于埃塞俄比亚,之后经由萨那、伊斯坦布尔和开罗最终才到达欧洲。一种说法认为世界最早的咖啡馆就是1475年开张于圣城麦加的“卡维·凯恩”kaveh Kanes咖啡馆,作为咖啡最早的流行地,阿拉伯世界不仅保有醇厚的咖啡传统,也在变迁中酝酿着独特的咖啡馆政治,时至今日仍是动荡乱局中蹁跹起落的一根政治浮标。

阿尔及利亚:“民主蜃景”的暗殇

  阿尔及尔许多咖啡馆都设有吧台。客人喜欢站在吧台前,一边与老板聊天,一边看着伙计将浓稠似高汤的咖啡倒进瓷质的小盅,表面几朵泡沫,杯底一层沉渣,能喝的不过是中间那仅有的一口,咖啡豆的苦涩与小豆蔻的辛辣却毫不含糊。

  于是小小的店面总是热闹的,退休的老伯和途经的路人,不用推让只说句“你好”就坐在同一张桌边——咖啡馆之于阿尔及利亚人,少有“小资”标签,是个极尽家常的地方。

  阿尔及利亚大学社会学教授迪加尼曾说,当地社会文化生活相对保守,不像埃及有许多俱乐部可供消遣,因此咖啡馆成为当地民众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据统计75%左右的青年都是咖啡馆的常客。

  瑞莱咖啡馆是奥利维亚斯街区的一家小店。选举时节,总能透过玻璃门看到候选人海报,但人们对政治的热情却早已淡漠。90年代初,阿尔及利亚成为阿拉伯国家里展开民主进程的先驱,首次多党选举伊斯兰政党高票当选,却引发军队不满,国家随即陷入十年内乱,20万人命殒其间。

  40岁以上的阿尔及利亚人,喜欢将这黑色的十年称为“民主蜃景”,他们现在相信“弃权”也是一种自由。2012年议会选举其间,我在这里与几个客人闲聊,35岁的汽车销售商亚奇德说,“阿拉伯之春的‘民主实验’,阿尔及利亚人早在90年代就经历过了。”他的叔叔在“后民主时代”的动荡中丧命,他只希望悲剧不再重演。74岁的退休银行经理艾哈迈德也说不会投票,“投了好几次了,可生活还没有改变。”

  但民主投票的政治方式终究被保留了下来。迪加尼博士说这些年竞选的关键词之一便是“咖啡馆”。首都之外,许多小县镇文化闭塞,人们“政党”概念模糊,很少参与竞选运动。而咖啡馆充满生活气息的轻松环境构建了理想的交流平台,张贴政党海报、介绍竞选纲领、回应民众诉求,都是吸引选票的好途径。咖啡馆老板甚至成为政客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作为世界上最早饮用和生产咖啡的地区,当欧洲保守的天主教徒还将其称为“阿拉伯酒”“魔鬼撒旦的饮料”时,阿拉伯人就已将咖啡发展成为一种文化,并将这种悠闲而不避世的心境,不卑不亢地带入了喧嚣的二十一世纪。如今这里的咖啡馆政治,少了些激昂的辩论,却多了些务实的政策讨论,税收、电力、法语教育和女性参政,都在其中。

开罗:一百年的跌宕记忆

  红棕色的木质门窗,整洁温暖的红白格桌布——1908年建成的RICHE咖啡馆,在开罗市中心的解放广场已度过了104个春秋。

  进门并没有接待台或付款台,却是一张办公桌,杂志、便签、笔筒、传单铺满了桌面,陈旧发黄的旧书与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交叠着,在身后的书架上摇摇欲坠。由于附近《金字塔报》、记者协会等大楼林立,每天许多有影响力的文人墨客出入。也正是在这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纳吉布·马哈福兹与他的文坛好友一同见证了开罗的政坛起伏,兴衰易主。

  旧颜不再,百年小店却在2011年初迎来又一轮席卷中东的大动荡。咖啡馆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传单,“民主埃及运动”、“解放祖国路线图”的口号醒目而刺眼。

  店主饶有兴致地介绍咖啡馆的“政治史”。厨房外隐蔽处一个地洞,狭窄的楼梯拾阶而下便是不足20平米的地下酒吧,倚墙的吧台轻轻一推,酒架竟然应声转动,一间小密室赫然眼前。原来在抗击英国殖民者的1919年,翻译外国文献、制作反英传单的学生们频遭追捕,这家咖啡店的地下仓库便成为临时印刷厂和避风港。革命胜利后,地下室改造成私人沙龙,好友出版新书便在此小聚。

  RICHE的“咖啡馆政治”竟在埃及历史中不断书写着浓墨重彩的笔触。阿拉伯之春后,解放广场的革命成为这里的主旋律。2012年初,土耳其咖啡特有的辛烈浓香伴着年轻人放肆的笑声和争吵声,自由撰稿人瓦达说,“首先要结束军队统治。”那时动荡爆发不久,穆巴拉克下台、军队临时掌权引发民众的不安。瓦达和朋友们展开印有爱因斯坦画像的海报,标语是“爱因斯坦对神经病的定义是:不断重复之前的错误。”意指动荡后的“军统”在走穆巴拉克的老路。

  两年后的今天,埃及已蹒跚走过全民民主选举、伊斯兰党派上台、“二次革命”推翻新政、军队再度总揽朝政。直到今年4月初,国防部长、武装部队总司令塞西成为总统的唯一热门人选——那时咖啡馆政治活动家的担忧也变得“沧海桑田”。

  当年咖啡馆里总是慷慨激昂的瓦达,在邮件里留言说,或许咖啡馆政治在阿拉伯世界里根本行不通——但也或许要像法国大革命那样反反复复搞个150年。

  咖啡馆的窗外,几十张黑白照片贴满了一面玻璃,记录了这一百多年来咖啡店的不同光景。阿拉伯的咖啡馆,是历史的创造者,还是最终只归为时代的记录者,只能留待时间评说。

半岛:莫谈国事,只问灵殇

  十四世纪末,阿拉伯宗教学者格马鲁丁从也门南部城市亚丁前往埃塞俄比亚,最早将咖啡这种轻微麻醉、强心利尿的“妙药”带回了阿拉伯半岛。此后,这气息神秘的“黑色液体金子”甚至作为一些苏菲派宗教仪式的必需品,成为打开艺术与灵性的钥匙。

  作为咖啡“不知名”的故乡,也门当地咖啡馆也打造出奇特的文化,引人注目的便是2013年底刚刚开张的“女孩咖啡馆”。柔软的玫瑰色墙壁和绚丽的铺陈,咖啡馆的主人说想创造出令女性舒适放松的环境。

  汤姆森·路透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也门仍是世界上“最不适宜女性居住”的国家之一。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动荡带来的不止是政权的更迭,也催生了人权、妇女权益领域的新尝试。在“女孩咖啡馆”里,尽管大多数女性仍以黑纱遮面,但也有些姑娘大方地掀开面纱悠闲地倚靠着沙发上网。萨纳大学传媒学教授萨巴哈说,职业女性与家庭主妇、女学生与女律师在这里相遇相识,这就是一个起点。

  而同在阿拉伯半岛,更加保守的沙特人也在探索着文化突破的路径。欧贝伊是个看起来很时髦的年轻人,光头,紧身背心勾勒出健美的肌肉线条。随着全球化产业链逐渐侵蚀阿拉伯半岛,快节奏的西方流行音乐以及无厘头的电视节目充斥着那些时髦小店,欧贝伊说,“沙特不缺咖啡馆,缺的是适应这里环境的咖啡文化。”

  他所崇尚的理想咖啡馆,是十九世纪维也纳的波塔太太的文化沙龙,“聚集着作曲家马勒、施尼茨勒、画家安东·克里格这样的文化先驱,这才是咖啡馆的意义。”

  随着转型风潮横扫中东,独具创造性的艺术正在萌芽,欧贝伊说这在沙特尤为明显,“既不缺天才也不缺资本,沙特只缺乏合适的公共领域。”作为职业艺术鉴赏家,他将咖啡馆二层辟为画廊,一些或传统或现代的艺术品在这里陈列,总是吸引着大批沙特的文艺青年。每逢周末,便举行本地纪录片导演的“看片会”、造型艺术家的作品讨论或者一位筹款改善地区水源的女学生组织的项目介绍。

  无论是也门的“女孩咖啡馆”,还是沙特的“咖啡阿拉伯”,都少不了半岛地区传统的浓醇至极的“阿拉伯咖啡”。以165~220℃高温烹制,咖啡仅盖住杯底即可,表面却要覆盖一层细腻的浮沫——“阿拉伯咖啡”往往盛于类似中国酒盅大小的杯里,根本无法充当饮料,却是一道“苦点”,与其搭配而食的是椰枣,或蜂蜜与羊油制成的甜腻点心,或干脆是一杯清水。这一苦一甜、一浓一淡之间,品鉴咖啡就更具仪式性,体味世间百味或是追求自由精神,总带着些超越唇齿的感受,这便是阿拉伯的咖啡文化了。

来源《环球》杂志

马兵 发表于 2014-12-5 18:34:10

纤手香凝 发表于 2014-12-8 21:11:08

前来支持老师的版面!问好!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律师5)咖啡馆中的阿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