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军 发表于 2015-2-4 09:36:31

记忆,在雅鲁藏布江边

  
  很久以前的70年代,我的家在雅鲁藏布江边,我出生在这里,生活在这里。
      父亲58年入藏,在部队一干就是20多年。由于父亲的军事技能过硬,政治素养强,和当地藏民关系好,加上母亲也是优秀射手,部队就安排我们一家在雅鲁藏布江边一个小小的山岗上,开了一个水磨坊为当地村民磨青稞面。一家人,一座水磨坊,还有两条狗、一支冲锋枪,组成了一个秘密的哨所。我的记忆,由此开始。
  水磨坊后面是山,前面是雅鲁藏布江,远处是一座美丽的雪山。我和哥哥姐姐们时常手里拿着爸爸和战友们从那座雪山上采摘回来的雪莲花,坐在院门前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雪山,盼望有朝一日爬上那座雪山,亲手采摘雪山上美丽的雪莲花。
  雪山上流下的清澈泉水被爸爸和战友们引进水磨坊,冲在水磨下面的木质叶片上,带动庞大的水磨转动,为当地村民义务磨面。
  水磨坊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父亲母亲时常告诫我们,不能到对面的小溪树林里面去。一次,我和姐姐好奇地走进那片树林,发现树林里满是尸骨。父亲说,那些尸骨许多都是过去被敌特或土司杀死的藏民,也有被残杀的解放军战士。因为一直没有人来这里,所以成为了白骨也没有人知道。自此,我再也没有进去过。
  水磨坊前是一个大大的院子,一种野生的带刺的灌木丛是小院的篱笆。篱笆上时常会站满数十只大个大个的斑鸠。篱笆外面是一片草丛,每次下了一点点小雨,我就会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去采摘一种白白生生的蘑菇,当地人都叫“鸡窝菌”,非常好吃。
  水磨坊院坝里牵着两根长长的铁丝,铁丝上面有两根铁链,拴着两条看家狗,狗可以从院坝这头顺着铁丝跑到那头。这两条狗给我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欢乐。一次,我大哥把一条破麻袋穿在身上,被狗看做了陌生人,狂咬不停,直到大哥把麻袋脱去,狗才摇着尾巴上去。真可谓“狗眼看人,只看衣装不瞧人”。
  那时,我不知道,在一个雪夜,这两条可爱的狗会在一夜之间逝去。
  那一天夜里10点过,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我们一家人正在围着火炉烤火。突然,外面一阵狗咬。父亲转身跑到床边,拿起长期放在枕头下的冲锋枪,冲向厚重的大门下面的射击孔,母亲则拿起弹夹,蹲在父亲旁边,帮着父亲填压子弹夹。同时,对我们兄妹“嘘”了一声。
  这种变故让我们几兄妹一下子感到了害怕。先是团团围坐在火炉四方,一会儿,就悄悄地转身,一人看着一方,担心外面有人冲进来。父亲母亲告诉他们,这里周边时常会有特务出现,他们非常残忍。最喜欢杀解放军,杀了后就会把头颅砍下、帽徽摘下,带到国外领赏,水磨坊对面树林里面的尸骨由此而来。
  院子里的狗发出了两声惨叫,就悄无声息了。父亲紧紧地握着钢枪,从射击孔望向外面。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在惊恐与紧张中坚持到了天亮。
  天明后,父亲打开大门,发现两条狗已经被敌人杀死了。由于我们没有出现,敌人也不知道屋内情况,所以没有冲进来。雪地上的脚印显示,敌人不止一个。父亲和母亲商量后,立即跑向几公里外的部队报信。
  这一夜,我终身难忘。在后来的几天日子里,这一伙特务为了炸雅鲁藏布江上的那一座桥,被父亲的战友们及时发现并被击毙了。
      1979年12月,父亲响应邓小平同志号召,第一批复员回川。我的雅鲁藏布江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我知道,我会永远忘不了,雅鲁藏布江边的那一座水磨坊。
      前几天,我得知我们中国石油在西藏墨脱唯一一座加油站——墨脱莲花加油站开业了,我的记忆随着那一滴滴石油再度飘进了雅鲁藏布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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