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工永军
瓦工永军装修房子,拆除了一道隔墙,铲掉了一面墙上的瓷砖,卸掉几页门窗,再重走电线,又在墙面上横七竖八的凿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一番折腾过后,留下满眼的残破不全。
后续施工前,先得找个泥瓦工来修残补缺。
十多年来,一直呆在办公室里读稿改稿,煮字谋食,结交的基本上都是些于家务琐细油盐酱醋极少操心的无用书生,电话逐一打去,没一个能帮上忙。托圈外的亲戚朋友联系了四五个匠人,现场看过后,却都嫌活儿太小,划不来干。
转眼五六天过去,还没找到修墙的匠人,心里由不得生燥,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了几分。清早起来,忍不住发牢骚。老婆呛道:“你就死智得很,咋不让人在游龙川寻一个匠人!”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当下打电话给弟弟,几分钟过后,就接到回音,说永军这两天没出去揽活,在家里帮媳妇栽蒜着哩,答应进城来给我修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好万好,关键处还是乡下老家的人好啊!当初怎么就一点都没想到呢?!
永军年纪四十出头,是我乡下老家的邻居,他家和我家只隔了一堵墙。前些年,我回家时每次都遇到他,近几年来,见他的时候少了,原因是他和父母分家另过日子,新修的房子尽管和我家还在一个村子里,但有了四五百米的距离,同村不同邻,毕竟是远了一些。
永军一只眼睛小时候受伤失明,落下残疾,早早辍学,帮家里干农活,农闲时,跟人在工地上搬砖当小工,耳濡目染着,有时候也操起瓦刀垒砖砌墙,日久天长,成了没有师傅引领、自学成才的半杆子匠人。师出无名,在我们庄里的那些瓦工里,永军当然算不上出色的,但他为人质朴憨实,干活踏实认真、细心周全、一丝不苟。人憨有福报,慢工出细活,时不时地,总有人来请他去干些零敲碎打的泥水活儿。
一个多小时后,永军的电话来了,说已经过银杏乡了,问我家在啥地方?我让他在车站门口等着,安排孩子去接他。
快10点钟时,永军出现在我面前。穿着件蓝色的旧工装,一手提着沉甸甸的工具包,一手拿着两米多长的刮板,满脸歉意地说:接到电话后,就拾掇工具出门,太早,等半天等不到车,来迟了!
我说,早着哩,先去吃饭。
他说,早起吃过了的,赶紧翻沙和水泥,干活!说完话,撂下工具包,操起铁锨,“嚓嚓”地忙活起来。
适逢周末,我和儿子给永军做小工打下手,抬沙、翻水泥、递砖、填窟窿……天气那两天出奇的热,补修屋梁时,踩在架子上,弯腰撮水泥,再仰头抹泥浆,汗如雨下汗飞如雨,永军的衣裳溻湿一大片,仍旧一铲一铲细细地的抹着边边棱棱,修补着坑坑洼洼,干的十分经心。
真是隔行如隔山——我原以为至多半天就干完了的一点碎活儿,马不停蹄汗流浃背地忙活了足足两天,周日晚上快九点时,才干完。
周一早上,我带永军去吃早餐,付工钱时,多给了他20元,让他作路费,他推脱着死活不要,我塞到他衣兜里才作罢。
从我家楼下到车站足足有两公里的路程,我让永军乘公交过去,他说带的那个刮板(俗称尺杆子)太长,乘车不方便,路也不长,几步就走上去了。和我一起下到河道里修筑的人行道上,道别后,他西我东,他回游龙川,我去办公室,各自去忙各自的营生。
憨厚朴实的瓦工,值得一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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