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鲤鱼过个年
一条鲤鱼过个年孙守仁
有谁会相信,一条鲤鱼能过个年?我家就经历过,没说半句谎。
1961年,过了小年,离春节不远了,可我家年货还没着落呢。那年冬天特别冷,时有雪花飘舞。父亲割苇子去了,苇塘离家有七八十里。父亲每天顶着星星去,踏着月色归,吃的是带冰碴的高粱饭。地上的苇碴子像一把把尖刀指向天空,稍有不慎踩上去,后果可想而知。没办法,只得穿靰拉(牛皮做的,里面絮上苞米皮)。父亲每天做工十几个小时,别说割苇子,就是站一天都得冻个半死。可不去吧,家里人口多,孩子们像待哺的小燕一样,等着吃喝。我依稀记得,父亲从1960至1962年,连去了三年(每年40多天)。虽然苦点累点,但能解决我家的燃眉之急。
1961年,我在阜新读书。寒假回到家里,弟弟妹妹围着我转,我看到家里窘境,心里很不好受。我对他们说,再有两三天,咱爹准回来。小弟掰着手指算,只差五天就过大年了。我们等呀盼呀,望眼欲穿。
母亲急得什么似的,但又打听不到父亲的消息。爷爷更急,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到了腊月二十七,家家开始忙年了,煮肉的煮肉,炸丸子的炸丸子,屯子上空弥漫着过年的气氛。我吸着鼻子,嗅到一股肉香,哈喇子差一点流出来。弟弟妹妹小,站在外面受不了,回家了。唯独我站在房后那条道上,不顾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我不错眼珠地张望。天渐渐黑了,耳畔传来了脚步声,由小变大,是那么熟悉。我大声喊着,爹!父亲轻轻答应了一声。我兴奋得差点哭了,抢下他肩上的行李,问,你咋才回来?爹说,没完活儿呗。弟弟妹妹见父亲回来了,兴奋地拍着小手,这个喊,那个叫,家里荡漾一股暖暖的春意。
父亲从兜里掏出一些钱,交给了母亲,高兴地说,过年了,给孩子们添点什么吗?母亲没吱声,还添什么东西呢,孩子开学,就得一笔钱,哪能随便花。
不知是二弟还是三弟,从父亲的背篼里掏出一条鱼来。我惊喜地喊,鱼,好大一条鱼!这条鱼足有三四斤,河鲤子。我问父亲,是买的吗?父亲得意地说,捡的。那天,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个冰窟窿,显然是有人打鱼凿的,只听“扑棱”一声,父亲俯下身体,见是一条大鱼,便从水里捞了上来。
我依稀记得,母亲做了个鲤鱼炖粉条子,没出锅,我们就挤在灶前吃。这是我吃到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佳肴。初一拜年,长辈问我吃了什么,我很自豪地说,鲤鱼炖粉,真香!
那年春节,我家仅有一条鲤鱼。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别说吃条鲤鱼,就是大虾、螃蟹都不在话下,年夜饭七碟八碗,满满一大桌子,可每每我和晚辈说起一条鲤鱼过个年的事,他们却都不相信了。
从苦难熬过来的人,最能品出苦辣酸甜个中滋味,深知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孙老师把文中大人小孩盼望外出父亲回来的心情刻画得真实生动,那份期盼的心情相信每个年代的人都有过。 学习美文,问好孙老师!
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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