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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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毛毛（2016年4月11日《中国煤炭报》8版）
如果说野草是大地天然的毛发的话，那么野草越繁茂、种类越多的地方，我认为就是大地越健康、越有活力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不好找，现在城市周边的土地不是被人耕种，就是被人践踏，尤为可恶的是被水泥、地砖“固化”。但如果你有心，你还是能找到的。我很幸运，找到一块无人敢惹的土地，它是倾斜的，不是山丘，而是江堤。谁敢动江堤呢？我是它的客人，每每在江南的江滩漫步累了时，都要坐在江堤上歇会儿。但很久以来，我的目光总是朝前看，朝上看。往前看的是江滩上的防浪林，农民种的庄稼及无尽的江水；往上看的是飞鸟和天空云彩。我从没低下头，看看身边的野草。
之所以终于低下头来，是因为有一天在朋友圈里看到一位朋友发的82种杂草的图片和名称。我一看，有很多种眼熟，但名字一种也叫不出来。那时我有一种汗颜感，是什么让我如此漠视野草呢？正是因为有了它们，大地才变得美丽、柔软和清新，没有野草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我去过敦煌附近一个有“雅丹地貌”的景点，那儿寸草不生，一片死寂，荒凉得使人想哭。我顶多只在那儿呆了两小时，就慌慌张张地爬上了旅游车。我真害怕留在那样的一个世界。我当时想，随便把我们长江两岸的一小块土地、一座小山、一小片池塘，搬到那里去，都是无价的景点，因为有绿色有湿润有清新有生命。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要到江南再去看看野草，我要叫出它们的名字，向它们道歉，向它们致敬。
我去了，在我平常所坐的地方再坐下来。第一次，我低下头，观看土地和野草，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一小片地方是如此繁华和热闹。我拿着手机一一比对，我知道了什么叫狗尾草，那在风中摇摇摆摆毛绒绒的东西就是它了；我知道了什么叫苍耳，那在你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把种子沾在你身上甩也甩不掉的东西就是它了；那些开着黄色小花的，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某种野菊花，现在才知道它们叫蒲公英；那通过乡村孩子们的嘴发出呜哇声野草的名字原来叫油麦娘；而我经常在菜市场买的“地儿菜”原来名字就叫荠菜，它居然能开出白色的小花……
这是何等的欣喜，这又是何等的收获。当我从堤坝上站起身来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杂草的气息渗透全身，人想浮躁都难。我沿着堤坝的边缘低着头慢慢走，那些我还不认识的杂草让我内心焦灼，但我想我会认识它们的，我会找人问，我会找书看，我会从网上比对图片……我要把它们的名字一一叫出，我想跟它们打招呼，我不能辜负这在我活着时滋润着我的生命，在我死去后又会庇护我的青青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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