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征文】重阳思爷爷 作者：尹春鹤
查了一下百度，知道阿尔茨海默病（AD）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病因迄今未明。65岁以前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之所以想到这个病是因为又快到重阳节，我想爷爷了。我爷爷就是老年痴呆症患者。那时候都这么说，不知道它的全名是阿尔茨海默症。
和那些暴躁，易怒，到处乱跑，胡说八道的患者比较起来，爷爷是温和而又文雅的。他每天一言不发，静静坐在床上，不说不笑，背影在诉说落寞，只有在戴上我外甥女的小花帽对着镜子吐唾沫时才会灿烂的笑，仿佛看到初恋的女孩一般。
爷爷一生命运多舛，小时候家里穷，到处讨饭，长大给我太姥爷家当长工，凭着一双巧手脱颖而出，深得太姥爷重用，而我奶奶因为身体不好，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娶，太姥爷就把我奶奶嫁给他。但奶奶身体太差，在我爸爸十几岁时到底没坚持住，撒手人寰。那时爷爷只有四十岁，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祸不单行，最小的一个孩子在奶奶去世一年后也生病去世了，年仅4岁。据说我不像爸爸妈妈，却长得像那个早早飞上天堂的姑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只是知道爷爷很疼我。
四十多岁的男人，穷，还带一堆孩子。谁会再嫁给他？他就一个人守着孩子过，直到妈妈嫁过来，他才享上福，早上一碗鸡蛋水加饼干，中午晚上专门给他做个放油的菜，或是蒸个小咸鱼，熥个肉丁辣椒酱。
但爸爸妈妈忙于生计，我们上学，诺大的家只有他独守。孤单看日出，孤单扫庭院，孤单看场院，孤单入眠。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孤单着，即使家里孩子的吵闹声掀开房盖，都吹不走他的孤独，无人诉说的孤独。印象中他最爱和我慈祥的笑，很少说话，只是慈眉善目地听我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到外地上学后，每次回来都发现他衰老的厉害。
不爱说话，没人陪伴使他的大脑迅速退化，记忆就像被橡皮擦擦掉，留下一片空白；语言也好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前言不搭后语，有的没的一通瞎说；双脚变成三只脚依然稳定不了他踉跄的脚步。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忘记爱我。
从小我和爷爷最亲。白天陪我玩，晚上陪我睡，我和他一个被窝一直到十来岁，后来即使分开，也会在半夜时骨碌到他的怀里(那时候在农村，一铺炕，炕头爷爷，依次是我，姐姐和哥哥)。每天早上他给我梳辫子，一直到我到外地上学，由于不会梳头，没办法剪成短发，他常会怅然若失地摸着我的短发，而我没心没肺地甩着头说，这回好了，在不用梳那么丑的头上学了。爷爷重男轻女，特别惯着哥哥，但一旦哥哥欺负我，他一定会举起拐杖，去打他，嘴里还不停责骂他没大没小。那时候条件不好，妈妈便给爷爷单做点好吃的，不管是什么，爷爷都要把里面最好的挑给我，辣椒炒肉，肉是我的，怕我辣，他会在嘴里咂一下再给我；粉条炖鱼，鱼是我的；豆角炖咸肉，咸肉是我的，蒸点白米饭，总是分给我一半，就是早上的鸡蛋水也要给我留一半。他还常说，我就是《四世同堂》里的妞妞，没好吃的会饿死，但他怎么忘了我这个妞妞不就是他惯出来的吗？
可岁月蹉跎磨碎他的记忆，他忘了我们的好多事，但记得我爱吃肉，爱吃饺子爱吃糖。记得他去世前那个暑假我回家，他从兜里摸出已经化的不成样子的奶糖，说：“我家的小鹤爱吃。”说完又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偶尔清醒时会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多时候是盯着日历，在我面前念念有词：“快了，快了，再有几天鹤儿就回来了。”去世前，谁都喂不进去饭的爷爷，只吃我一勺一勺喂的稀粥。
又是一年重阳到，但我再也看不到和蔼可亲的爷爷，唯有在心里将对他的思念化作对全天下老人的祝福——祝所有老人老有所乐，老有所养，更老有所陪，老有所思，老有所想，不被时光遗忘，也不遗失尊严。
作者：尹春鹤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