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边的茶树林
作者安庆石化冯进进小溪自西向东,缓缓地从村口经过,溪边除了荒草,没有任何树木,如果硬要说有树,就是那片茶树。
在平缓的溪流边种茶树,在山区很难一见。我的童年无法破译这谜一样的茶树,我确信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特别喜欢茶花的美丽姑娘,从遥远的山中摘到一枚茶果。她想把它带回家种在院中,在经过溪流时,清亮亮的河水照着她美丽的倩影,爱美的姑娘停下来,想让这清清河水濯去疲劳。一位年轻的后生出现,姑娘匆匆离去,却忘了带走她的种子。这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在溪边生根发芽。年复一年,终于长成一片茂密的茶树林。
这样一个童话般的想象一直深藏在我的心底。
我见过无数的溪边垂柳,它那浅淡的嫩绿或许太过娇弱;而茶树却不一样,它向周边无限延伸的绿色,遮盖着周围的一切。尤其在冬天,百草荒芜,唯有茶树翠绿依旧。初春时节,江北的倒春寒让万物胆寒,唯有茶树,鲜花朵朵,引来无数目光。所有经过者,都会停下来,静静地看一会儿。在这如画的林子里,有时会无意间惊飞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长长的尾巴使它飞得有些迟缓。那是从山中偶尔误入林间过夜的生灵。
一阵春雨过后,天气日渐回暖,茶树加速了生长。短短十多天,原本相互间有着空隙的茶树,迅速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谁在大地上铺了一层绿色的地毯。
进入清明,嫩绿的茶叶已经长成,大人领着孩子,穿着胸前有一个很大口袋的围裙,开始了一年的忙碌。但由于茶叶不禁泡,四五杯水后,茶味基本上荡然无存,人们摘茶的积极性也明显不高。往往只为了喝一杯新茶,当采摘到能焙制出斤把茶叶的时候,也就算了。
当秋风吹起,茶树叶子开始飘落。我们这些孩子每天利用中午或傍晚放学间隙,钻进茶林,用书包或随身携带的袋子,采摘茶果,回家晾干,再由父母送到油坊换茶油。但有时好几家将所有的茶果合到一起,也兑换不了几斤茶油。有总比没有好。这些极其有限的茶油,总被母亲收藏着,等到家中来了重要客人时,母亲才会在菜里滴上几滴。
我儿时肠胃一直比较虚弱,一吃到猪肉或猪油炒的蔬菜,肠胃就不舒服。父母带我跑了多家医院,都说无法根治。最后母亲一个远在湖南学中医的堂哥听说了这件事,让母亲用茶树根炖肉给我吃。一次过后,我虚弱的肠胃竟然奇迹般地可以接受猪油的存在。
乡村夏末时常有山洪。洪水所到之处,溪流爆满,水势如同长江大河,奔泻而下,常常冲毁堤岸。溪两边都是土地和耕田,一旦洪水冲垮堤岸,周边的田地肯定无法保全。
我们常常跑到溪边看水,那势如破竹的洪流,使人目眩。这时候最使人惊心动魄的就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茶树。无情的洪水将茶树连根拔起,以毁灭性的力量恣意地摧折它的嫩枝绿叶。茶树在洪流中翻滚,有时遇到堤岸边的某块突出的石块,茶树就要纠缠一番,很不情愿地被洪水带走。在那一刻我总觉得在洪流中翻滚的茶树是有生命的,它一样有着挣扎的痛苦和视死如归的壮烈。多少年了,我一直无法忘怀那悲壮的场面。这时候,站在河边的男人就会抛出身边的绳索去套茶树,毕竟水流太急,抛出的绳索准确率总是很低。茶树挣扎着,继续向下游漂移。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手拉着手,下到河中,想用身体去挡住洪水,减慢水流的速度。这也是最紧张的时候,人声和着水流声,悲壮地在村庄上空回旋。茶树似乎也感觉到了人们对它的眷恋,顺着水流漂到河堤边。在众人合力下,粗大一点的茶树被救起来,小一点的依旧逃脱不了被冲走的命运。但我想,即使它们被冲走,但凭着它们对大地的眷恋,相信它们会在另一块土地上找到自己的家。
洪水开始消退,在随后的几天里,村人忙碌着将冲毁的堤坝重新筑起,被捞起的茶树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重新生长在堤岸边,用悲壮守护着村庄的安宁,守护着溪流两岸的土地。如今,山上各种茂密的树木遏制了洪水的泛滥,而茶树,依旧用它顽强的生命力茂盛地生长着。前些日子,在一场春雪中,我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茶花,红艳艳的茶花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异常生动,给平静的村庄提前带来了春天的信息。
多少年了,茶树依旧笑迎春风中,用自己的顽强维护着我们平静的村庄。还有什么能像它们使我深深地感受到平凡和平凡的壮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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