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多年身是客
作者福建石油分公司 何银基十八岁那年,离开家乡走向军营。在村口,回首挥别送别的亲友,就毫无依恋地走了。却不料,这一走,就是近半个世纪,在近半个世纪前可以轻悠悠地离开,在近半个世纪里却难以卸下沉甸甸的怀念。
记得离家三年后第一次还乡,那时候村子还是那个村子,道路还是那个道路,邻居还是那些邻居。因为我是穿着军装,显得特别显眼,路上有个邻居大婶见了就喊了一声,“细哥回来了!”因为我排行老二,按家乡的习惯,老二比老大小一点就是“细”了。有的长辈也往往跟着自己的孩子来称呼邻居晚辈。大婶这一喊,好几个邻居从屋里出来了,热情地问候着,这个说长胖了,那个说长高了,那浓浓的乡情扑面而来,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让人眼发潮鼻发酸。回到熟悉的老屋,母亲忙不迭地为我准备饭菜,父亲在地里放下犁耙也赶回来了,亲友们一个又一个登门探访,亲情和友情就像灶台上冒出的蒸汽,在老屋里升腾着、氤氲着。
岁月静静地从身边流走。后来,父亲离世了,再后来,母亲也走了,老一辈的邻居日渐凋零,他们的子孙进城的进城,搬迁的搬迁,早已各奔东西。认识的人越来越少了,和我年龄相当的人,都已步入晚景,比我年轻的人,我却很难把他们与儿时的模样对上号。
人非物也非,沧海变桑田,旧貌换新颜,故乡乘着时代列车,带着乡土的气息飞快地奔驰而去,越走越远,渐渐模糊。生我、养我、送我出行的那座老屋不在了,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每当路过,心头难免陡生一种空落落、惶惶然的感觉,有一种魂兮无所依的失落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村子不仅失去了纯朴的原生态,失去了最平常的人间气息,失去了原先独有的韵味,还失去了熟悉而暖融的气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也许,只有房前的那棵老树一直生长在记忆里;也许,只有那撩人的邻里热情亲切的问候萦绕在耳边;也许,只有烟囱里飘散出来的袅袅炊烟还飘荡在眼前……
我也在变,青春早已失落在白发丛生里,青春年华和我的故乡一样离我远去了。在时光里跌跌撞撞、栉风沐雨地前行,终于,在城市的一角有了栖身之处,这里便是成家生育的所在,这个城市也渐渐成为我的故乡,原先的故乡日渐疏远在岁月流逝的长河里。每每清明时节回乡扫墓,路上遇到的人不是不相识,就是他认识我,而我却想不起他,让人不得不产生“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和喟叹。
扫墓事毕,回到那个叫做“家”的新房子,明明在自己的故乡,明明是站在由老屋搬迁过来的自家的房子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归属感,怎么也找不到“家”的感觉。原来,存储儿时情感的老屋不在了,新房子固然比老屋高大宽敞得多,但没有我生命中一丝一毫记忆和情感的参照物,再也看不到父亲忙碌的身影,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而我离家多年身是客,早已成为故乡的过客,成为这个“家”的过客,这个“家”不过是我旅途中的一个饭店罢了。
故乡和老家,是一个人上路的起点,有着独特内涵的生命坐标,有着特殊意义的精神符号,走得再远,离开得再久,在夜阑人静时,在凝思回望中,心头的思念便难以化解,让人的思绪飘去了又回来,记忆中故园的点点滴滴,儿时的枝枝叶叶,从不会从心中流逝。故园找不到了,更回不去了,但“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我的眼前经常会浮现故园的许多闪闪发亮的细节。故园如此让人难以释怀,但家已安在异乡,思念的故园在远方,现实的故乡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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