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花椒树
作者 江汉油田胡刚转眼又是一年的清明时节。昨夜的一场落雨急急地敲打我窗口，又燃起了心中那份久违的思忆之情——我去世的奶奶。
记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奶奶，我已经上初三了。那时奶奶刚从老家过来，身材矮小清瘦，肚子却挺大，衣服几乎包不住。更令人惊奇的是她的饭量惊人，一餐能吃两大碗米饭和一大碗肉，那阵势把我们全家人都吓住了。时间久了，妈妈不断向我和哥哥吐槽，她再这样吃下去，你们都没得吃了！我从妈妈那得知，奶奶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跟爷爷回老家农村，如今由于没有养老金，只能靠爸爸的兄弟姐妹家救济度日。如果当年她不选择回老家就不会这样，至少不会成为子女眼里烫手的山芋。
正因为如此，除了爸爸，全家人很少主动跟奶奶交流。奶奶却毫不在意，经常笑眯眯地问我和哥哥的学习生活情况，而我们总是敷衍几句了事。有一天，我看见她腆着肚子，在门前的菜地周围转悠。少倾，她拿来一把铲子，在菜地不远的空地挖了几个小坑，撒了几粒种子。我问她种的什么，她故作神秘状：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
可是种的东西刚长出小苗，奶奶就回老家了。直到过了几个月，放学回家摘菜，我才发现旁边有几棵开着白花的小树，颇为诧异，问妈妈那是什么，妈妈没好气的说是奶奶没事干种的花椒树。又过了几个月，这些花椒树结出了一串串褐色的小果，挂满枝头。此后，我总看见妈妈把这些果子摘下来烧鱼做菜吃。
光阴似箭，没想到我再次看到奶奶已经工作很多年了。那时奶奶已经八十多了，仍然腆着肚子习惯性在我家周围慢慢转悠。不过她最喜欢和花椒树打交道，没事给它浇水、施肥、修剪，有时倚靠着花椒树自言自语。有天下班回家，看见奶奶坐在花椒树下悠闲的剥花生。此时的花椒树比我还高，白色的小花绚丽绽放，有的小花在疾风的召唤下，挣脱怀抱跳了下来，落在奶奶的头上。我跟奶奶虽没有很深厚的感情，但触景生情，拿出相机给奶奶拍照。她见我照相，笑得合不拢嘴，几颗残缺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两个月后，花椒成熟。奶奶有空就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的摘下一串串果子。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手脚已经不听使唤，视力也有些模糊不清。摘着摘着，她那双颤抖的手不时碰到树枝上的尖刺，鲜血直流。每次我们都劝她别摘，让我们来。她总是乐呵呵地说，没事！反正闲着，只当锻炼身体。奶奶把摘的花椒果分批装进塑料袋，然后挨家挨户送给邻居朋友，宛如奶奶当年结婚发喜糖一样。
奶奶在我家住了不到一年又回老家了，我也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回家。直到去年春节前夕，哥哥来电话，说奶奶病逝了。我当时一下懵了，不知所措。哥哥低声告诉我，奶奶临终前还没忘记那些花椒树，嘱咐我们照看好，别忘记每年给周围邻居朋友送点花椒，作为她留给我们的“遗产”。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奶奶腆着肚子，摘花椒给我们做鱼的场景；洁白的小花飘落在奶奶笑靥脸颊的场景；蹒跚着送花椒给周围邻居的场景。这些片段瞬间揉成一团，仿佛化作一粒花椒塞进我嘴里，麻得我眼里泛着泪花，嘴里不停地念叨：“遗产……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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