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醒
醒•李晓波
当马卡睁开眼时，看到自己的矿灯散落在身体的另一侧，闪烁着似有还无惨白的光。他耸动了一下鼻翼，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接着他感到左脚脚腕和胸口都在发疼。他忍着疼痛支起身子，捡过矿灯，借着矿灯微弱的光脱下工矿靴，发现左脚脚腕血肉模糊，筋骨外露，他朝胸部望去，发现胸口有鲜血正在汩汩地往外流，已经渗出，濡湿了沾满粉煤灰的工作服。他靠着支柱坐了下来，尽力想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这过程中，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残片逐渐拼凑了起来，缓缓形成一个较为清晰的脉络。
昨天下了夜班，在宝川煤矿小吃街刘二嫂面馆吃了早饭，一出门昏昏沉沉的他就撞见了大斌、小勇、王川、郑敏等几个儿时好友，多年不见的发小，一番寒暄后，大家都觉得很亲热，不知是谁提的议，然后他就随他们一起坐的士进了宝川城区，走进了一间茶馆，他们打牌，他则坐在沙发上养神。不知什么时候，他被吵闹声惊醒，然后看到大斌和小勇在桌子上争吵起来，双方都很激动，他迷迷糊糊地凑近一看，发现可能是因为一张牌吧，大斌说刚才王川打小勇都没胡，怎么一到他打就胡了，认为是小勇不耿直，摆明在欺负他，说着说着把面前的牌一推就咒骂着离开了。眼看着一座麻将成了三缺一，剩下的三人无趣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致力邀马卡凑个人数，起初马卡坚决地拒绝了。他一再告诫自己，自己今晚还要上夜班，必须养足精神， “你们也别打别人的主意啦，他裤袋的钱，还要留着去追靓妹呢。”于是，王川开始了激将法。马卡的脸涨得通红，心底里开始动摇，一个声音在顽强的对他说，“都是好朋友，不能扫大家的兴，就打一上午，不碍事的。”，“来吧，大家难得聚到一起，难得高兴一次。”小勇趁热打铁，一横心，马卡的的屁股从沙发上抬了起来，猛然坐在了牌桌旁。
马卡的记忆里攸忽跳出当新工人第一天培训的场景。矿培训科的王科长向他们做了宝川煤矿矿史矿情介绍后，开始给他们讲解入井安全知识。在王科长的讲解中，他记住了煤矿生产属于地下作业，经常会遇到地质条件和生产作业环境的变化，会受到水、火、瓦斯、煤尘、顶板等等自然灾害的威胁，也会遇到机电、运输、楼眼、皮带及其他安全问题，因此对井下自然灾害客观规律的认识和对安全规程措施的系统学习显得十分重要，惟有掌握了煤矿安全作业和安全避险常识，才能战胜自然灾害，保障安全生产。王科长在培训会上还反复强调了另一条，并提醒大家这是关键之中的关键，每个人在入井前一定要睡足、吃饱、休息好。要精神饱满、神志清醒，保持体能强健和精力充沛。多年来，他始终牢记上班第一天老师在安全培训课上的讲解，坚持保证了入井前绝对的休息时间，保证了自己有足够充沛的精力投入到现场安全生产中去，也保证了自己在安全风险来临时处置得当，毫发无损。
说到安全风险处置，他当然记得那一次刻骨铭心的死里逃生经历。那一次他作为宝川煤矿掘进三队生产二班的综掘机司机在5126风巷碛头上开综掘机，因为5126风巷测出k1值超标，规程要求短掘短支，在打完第一排支护好并出完积矸后，他点动综掘机手把，正准备掘第二排时，腰间的便携仪却突然报起警来，他取出便携仪一看，瓦斯并不超限，但本能使然，他依然大喊一声“快撤”，然后从综掘机上跳下来，扯着在二运警戒点上的另一个工友就往巷道后面跑，刚跑出溜子段，就听到“哄”的一声，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煤尘笼罩了，但他不管不顾仍旧奋力往外跑，直到遇到皮带转弯的地方看到开皮带机的王凯才停下来，然后拉着他，三人一起踉踉跄跄地往外走5126风巷小斜坡处，利用躲洞里的电话向地面调度室作了汇报……
中午12点，大家准时休息，吃了麻将馆老板叫来的外卖，还互相劝着喝了几杯酒。酒足饭饱后，在麻将馆老板期待的目光下，其他三人又坐到了桌子前，马卡因为上午手气有点背，已经输掉了五百多，心里有点不服气想捞回来，加上肚子里酒精作祟，虽然为晚上要上夜班有点迟疑，但禁不住大家殷切目光的邀请，还是情不自禁地又回到了麻将桌前，边摸牌边在心里告诫自己，“可不能打久了，把输的打回来就收手，今晚可要上夜班的。”谁曾想一坐上那麻将桌子屁股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根本动挪动不得，起初还念念不忘的还要上班这回事也被遗忘到了爪哇国。直到傍晚7点钟，麻将馆老板又来询问是否叫外卖，吃了再接着战斗时他才一下子清醒过来，也顾不得计较输赢了，赶紧对其他三个朋友说，再不能和你们打了，我今夜还得上夜班，那可耽搁不得，不然这个月出勤奖就都得泡汤。于是其他三人也不再勉强，四人相邀到麻将馆对面的一个中餐馆吃了夜饭，因为要上夜班，马卡也没喝酒，只是草草扒了几口饭便告辞，出门打了一个的回矿。
到了矿上，马卡不敢回寝室睡，怕睡着了错过上班时间。于是，径直来到班前会议室，找了一把椅子匍匐在前面的桌子上不一会儿就呼呼睡去。
马卡记得在井下作业时，是自己和王凯在碛头上，也许是为了早点完成当班任务，也许是嫌麻烦，也许是侥幸心理作祟，也许是因为精神恍惚使然，他们心照不宣地都对空顶情况视如不见，自顾自地只管往前掘进，结果空顶面积越来越大，然后就听到“咔擦”一声，顶板就来了，然后……
“我怎么来到了井下的呢？又没开班前会，又没乘人车？”看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和左脚脚腕，马卡费劲地在那儿寻思着，但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马卡，开班前会了。还在睡，昨晚硬是有这么累么？”突然，马卡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原来自己还在班前会议室里，左脚脚腕刚好别在椅子脚上，胸口抵在桌子沿上，此时脚腕和胸口感受到的再不是受伤的疼，而是又酸又麻，动弹不得。
“醒来，真好！”马卡满意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然后起身朝队长办公室走去。在醒来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入井前安全培训老师的话“入井前如果没有休息好，就会导致神志不清、精力无法集中，在井下行走、乘车、工作时极容易出差错，甚至酿成事故。”他已从没心底里打定了主意，他可不能因为没有休息好上疲劳班，在井下犯这种伤人伤己的低级事故。
（作者单位：川煤集团广能公司绿水洞煤矿）
醒来就好！ 感谢分线，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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