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国 发表于 2017-8-20 20:03:36

跳板2

三   这年夏天,卖凉粉的老江吆喝着进了村。也是机缘到了吧,老江推着驮着凉粉摊的自行车和杨爷走了个碰头。那一时间还没人买凉粉吃,两个人就地儿聊了起来。老江说,你老人家身体好啊。杨爷说,你的身板儿也结实啊,可有好几年没见着你了。老江说,现在哪能见上你,你是贵人啊。杨爷说,贵什么人啊,还不是过去那穷样?老江又说,你老叔可算是熬到了头了啊,现在享清福了吧,不愁没钱花了吧?国家每月给的干部津贴不说,光是儿孙们丢了的钱,也把你的口袋撑破了。杨爷递上一支大中华,自作谦虚地说,现在社会进步了,人人都富裕了,还能象咱那时候,一天三顿饭盼着吃干的?老江点着烟抽了一口,笑着说,可不是,那个时候不能提啊,饿的昏昏沉沉,就是想去讨饭也没个讨处啊。杨爷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问,你村那个会杀猪的大老张现在还好吧?老江回答:不在了。杨爷叹息:那年躲避国军的追捕还在他家藏过呢!老江从肚子里的深处吐出了一口烟,有些伤感:“唉,老好人一个啊,就是家里人口多,把张爷给拖垮了。本来上辈家里就儿女多,张爷一个个的给他们成了家,后来就跟着大儿子老张过日子。老张虽然没啥手艺,但能吃苦,日子倒过得还可以。就是老张的老婆不争气,连着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给张爷又增添了心里负担。后来又赶上张爷的大孙子不争气,考了个什么大学,几年就掏空了老张家的家底儿。张爷是心力交瘁啊,硬给累死了。到现在他那大孙子还没讨到个媳妇儿,唉,人的命啊,苦的真是苦死了!”杨爷听了这话,紧抽了一口烟,呛得有点儿咳嗽起来:“就是你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怎就没对上象,是人长得不咋地?”老江扔了烟头接过话头说,孩子倒是不错,长得高高大大的又能说会道,就是家里穷了点儿。后来分配了工作挣了钱,这孩子身上开始显露出他爷爷的忠厚劲儿,先帮助他两个弟弟成了家。可他自己却不愁不急的,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也许人家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及时没个合适的茬口吧。
   杨爷一紧手掐灭了烟头:"'穷不是人的短处,只要人是好的,还怕翻不了身?"
   老江:"也是的,人家那孩子从小就有才地,指不定哪时就能熬出头呢!"
   杨爷又递上一支烟:"江老弟,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得把紧口舌啊。"
   卖凉粉老江:‘老叔,你可别卖辈儿,有啥事儿你就说吧,我绝对口严。“
   杨爷:'我的那个小孙女至今也没找着婆家呢,她和张爷的大孙子年龄相仿,也是个吃公家饭的,你看能······"
   凉粉老江长吐了一口烟:’好事啊,你老咋不早说呢,我去撮合撮合,一定能成······”
   杨爷:'那你可得当成一会事儿啊。"
   老江调转了车头:"凉粉在这儿也没人买吃,我现在就回村里去卖,顺便讨个信儿,两天后咱再见面。"
杨爷再次的递烟,老江连声说不抽了,骑上驮凉粉的自行车返回了村。
   四   酷暑就是热,热得连苍蝇都在喘气儿。如果把这份儿酷热放到冬天,那就不叫热了,那应该叫温暖。老张正在家里磨粉。这磨粉也算是个麻烦活儿,先把两担玉米捡去杂质和烂粒儿,再倒进修在灶火边的大温水缸里浸泡三天,待泡透后捞出,上钢磨磨成稀糊汤,然后再支起大细箩充水箩粉。在一双手不停的搅动之中,那玉米中的精华——淀粉就顺水流进了大缸里,玉米渣儿留在了箩里。淀粉沉淀后取出割成小块,上火烘干就能卖钱,那玉米渣儿拿出来又能喂猪。整个磨粉的过程和目标就是为了让玉米得到深加工,再利用,提升玉米的使用价值,以达到增收增效的目的。老张就是靠着这手工劳动支撑着这个家,靠着这些手工劳动的成果供张善上学,为张爷送葬,为两个儿子修房盖屋娶媳妇儿,靠着这些收入也嫁出了女儿。按说现在老张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吧,但是不行,张善的终身大事没完成,老张磨粉的心劲儿反而越来越大了。他仿佛把这些淀粉看成了一块块砖,一片片瓦,他看见淀粉好像又变成了那商品楼里的一块块地板,似乎又像是一只只轿车轮胎。这些东西成天印在老张的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这些东西促使着老张在大热天里也每天不停地劳作。而这大夏天里的湿热又不停地侵袭着老张的身体,老张只觉得头昏脑胀舌头干,浑身没力气。“肯定是上火了”,老张这么想着,正准备着歇一歇呢,忽听一声吆喝:”凉粉唻噢“。老张高兴极了,心想今天运气肯定好,想下火就来了卖凉粉的。于是急忙三步跨出了大门:"啊,是江哥啊,我正上了火,快给我来一大碗。"老江并不急,只是露出一脸的憨笑噔噔地看着老张:“急什么,你的火是心火,不吃凉粉我也能给你治好。”
      老张:江哥,你怎和我开起玩笑来了,我可没功夫啊。”
      老江: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慢慢地来吧。”
       老张:”大热天哪来的热豆腐,我这就是想吃凉粉么,再急也吃得下。”
      老江:”我要让你慢慢的也吃不下。“
      老张:”江哥,才说今天运气好,怎一说话你就和我抬杠?
      老江:“哈哈,我今天也不卖凉粉了,就是专门来找你抬杠的!”
       老张:“江哥,要是什么地方惹你生了气,你可别发火,咱哥儿两慢慢的说。”
      老江:“这就对了,把我让进家,好烟好酒伺候着,就有你的好事干。”
    老张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只得把老江让进屋,又是倒水,又是敬烟的,就是想看看老江的肚子里道底能拿出个什么葫芦来。老江喝了一口老张端上来的水,看着老张说,自己弄上凉粉随便吃吧,等你下足了火,我再和你说点儿正事。老张心想,管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我先解解馋渴再说。于是自己动手,弄了一大碗凉粉坐在老江身边搅着慢慢地吃起来。老江是个急性子,看到老张像没事似的自顾地吃,倒忍不住先开了口:“老弟啊,要说你今天还真是运气好,白吃了一碗凉粉那算个啥,我是给你送财神来了。”
      老张一脸茫然,看了看老江:“老哥啊,我这人天生的命苦,都整到今天这个份儿上了,还盼什么财神,只求身板儿结实就行。”
      老江:“只要我高兴了,财神马上就能落到你头上。”
      老张:“哥啊,别取笑老弟了,给你出凉粉钱。我的粉箩到一半了,我还要急着劳动呢。”
      老江:“一桌粉算个啥,以后你就别再干那营生了,等着享清福吧。”
      老张又给老江点上烟:“哥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啊,我都急死了。”
    老江悠闲地抽着烟,把今天的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一边还鼓将着老张:“这可是好事啊,你可要抓紧了啊,不然财神就会飞了。”
   老张连连摇头:“咱这啥条件,敢想那天鹅肉?”
   老江在一边鼓劲:“咱家的条件是不好,但咱的孩子好,让孩子们见上一见,不就见分晓了?”
    老张一想有道理,就和老江定好时间,约孩子们到杨爷家见面。
    几天后,好不容易等来了孩子们,老江领着张善来到了杨爷在农村的家。张善一进门,杨爷的眼睛就亮了,急忙招呼杨平过来招待客人。然后老江就和杨爷坐在一起抽烟聊起了天。杨平为张善递烟倒茶 的大献勤殷,张善的心里渐渐地热乎起来。张善自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县供销公司上班。供销公司原来是个热门行业,负责各地供销社物质的采购和供应工作。那时的物质还比较紧缺,部分紧俏物资采购进来就在内部消化了,基层百姓想买个名牌自行车电视机什么的,只能找关系提前打招呼,费尽周折才能买到手。所以张善也着实吃香了一阵子。后来市场开发了,经济发展了,物质充裕了,供销公司反而成了冷门行业,下属单位纷纷地改制,公司就成了个空架子。刚参加工作时,张善尽全力支援两个弟弟成家立业,后来公司冷落了,张善也没落下个积蓄。在几次的恋爱过程中,女方得知张善的实际情况后,一个个由热脸变成了冷脸;别人介绍的对象更不用说了,一见面一看家,全摆出一副高姿态微笑着说拜拜。因此,在多年的求偶经历之后,张善练就了一双冷眼,一张冷脸。张善今天来的时候就没抱多大希望,所以心里是冷冰冰的,眼神是冷飕飕的,衣着也没刻意的挑选。来到杨爷家第一眼看到相貌平平的杨平,张善整张脸都变冷了。现在,杨平的大方和热情温暖了张善的心,人家全然不问张善的工作和家庭情况,从一开始进门就把一腔热情全部倾泻在张善的身上。张善的双眼开始热起来了。张善的眼热不是因为一个女孩对自己怎样的热情,而是因为一个有房有车有地位的女孩对一个什么也没有几乎是落魄的男孩的热情。这热情使得杨平在张善的心中逐渐的转化成为一个淑女的形象;这杨平的形象转变使得张善坐卧不宁,感觉全身都在冒汗。
         以前,不管是自己谈的还是别人介绍的对象,一个个容貌倒是不错,但是,人家一看自己的家庭,一看自己的房子,她们就拉下了脸,偶尔有那么几个涵养高的,也只是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虚假的赞扬的词儿,就像天边的流云,一转身就没了影儿。现在,杨平虽然容貌平平,但她的热情温暖了张善的心,填补了杨平身上的缺陷。张善觉得杨平像母亲一样的关心他,又有少女那种火热的目光烧灼着他。张善心动了,可嘴上就是不知道该怎样说,脸上也觉得发烧般的烫。难道,这就是上帝的安排?难道,这就是姻缘?张善此时心潮起伏,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杨平,嘴上越发结巴起来。张善心里想着也许回家就可以平静平静了,嘴上就不自然地说出来要回家。杨爷说,就让杨平开车送你们回家吧。临出门时,杨爷又硬塞给老江两包芙蓉王,出门送二人上了普桑。在车上,杨平热情地打开了烟灰缸让老江抽烟,老江点上一支烟,老脸笑的像一颗干透了的大花椒。半支烟功夫到了村边,杨平说还有工作没忙完就不进村了,车停了下来。张善邀杨平到家里坐坐,一番推让之后,杨平开车回了城。老江笑眯眯的进了老张的家。经过老江三番五次的追问,经过老江极力的撮合,亲事就这么顺利地在几天以后定了下来。

唐风 发表于 2017-8-22 02:32:47

见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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