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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老张可忙坏了,这几天又是购置家具,又是翻新房屋。张善结婚的日子定好了,张善的弟弟张良在忙着布置新房;张善的三弟张秀在忙着置办酒宴的一应用具与物品;张善的妹妹张华骑着自行车到处跑着通知亲戚朋友告知结婚的喜期。张善不能随便回家,在单位又无所事事,只能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看电视。正在无聊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杨平单位的号,张善连忙接起电话。按照杨平的吩咐,张善到煤运公司见着了杨平。杨平:“家里准备好了?”张善:“家里有人采办呢,我回不去。”
杨平:“单位忙?”
张善:“啥事也没有,但不能离开,这是制度啊。”
杨平:“什么鬼地方,不阴不阳的,有才也没用处,是块铁也打不成钉。”
张善:“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正想包个柜台自己下海呢。”
杨平:“你有那把握么,做生意风险大啊。再说也浪费了那张毕业证啊!”
张善:“那就这样坐着干耗?也没什么意思啊。”
杨平:“我们财务科的大学生很少,单位一直派人去学习。你是学财经的,如果让你来搞财务,你有把握吗?”
张善:“那看一下你们的资料,再熟悉几天,有什么难?可公司不是你的家,我想来就能来······?”
杨平再没说什么,只是给张善拿了一套资料和几本有关财务的书籍,让他在单位没事的时候多学习。张善回到单位,感觉全身都是热乎乎的,杨平像是亲妹妹一样的关心他,像是老师一样的启发他,又像领导一样的指挥他。他似乎有一种想要腾飞的欲望,不,是比翼双飞的渴望。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他渴望飞翔,渴望蓝天,但为了自尊,为了他那高昂的头,他又不愿意低着头去乞求,他只能反复地把那些书和资料从头到尾看个遍。看得烦闷了,就抽着烟让思绪去飞翔。那思绪像烟雾一样的飘啊飘飞啊飞的,不自然的就飞到了煤运公司财务科那豪华的办公室里。烟烫着手指了,张善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觉得这几年自己在供销公司窝着也太窝囊了,整天像个守墓人一样守着这一分薄地,不死不活的能出息了么,能对得住爷爷的期望和父亲的辛劳么?如今家里正在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而自己却在这里······。张善想着想着就不由得冲动起来:管他呢,先休息一个月再说。于是,张善找到领导打了个招呼,一溜大烟出了门。
老张的家里像开了锅,忙的一团糟。老江来了,来和老张商讨吉日大事:“老弟啊,杨爷让我来跟你商量如何把喜事办的风风光光的啊。杨爷说,你家条件虽说不是太好,可你家名望可不小,事儿上可要雇最好的八音会来助兴啊。”老张点头答应了。老江又说:“咱家的房子太旧了,再说杨平从城里嫁来农村那也是下嫁啊,老杨脸上觉得不风光。人家老杨和杨平在城里都有房子,再不就把婚事布置到杨平那套在城里的房子中吧,那样可排场啊!” 老张说那可不行:“”咱家再旧也是祖上留下的,再旧也得把媳妇儿娶回到自己的家,祖业至上孝顺至大啊。排场排场,那能取代了爹娘?只要喜事儿办完了,他们就是到北京上海去住,我也不反对。”老江几经协商,也答应了就照老张的意思办。老张又说要让儿子骑着大红马去娶亲,老江可不答应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骑马?再说了,咱家是乡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得改改风俗,也要长长脸面啊,最不行也得雇几辆汽车,那样才能说得过去。骑着马娶媳妇儿,那不是去丢人家杨爷的老脸么?”老张说:“谁不会排场呀,那是要票子的啊。”两人正争论间,张善回来了。老江急忙问张善拿主意。张善支持老江的意见,想用单位那辆半新的130皮卡车当迎亲的轿子。老张和老江都哑了嘴,也只得照张善的意思去办了。日子忙起来就过得快了,转眼间喜期到了。亲戚,朋友,同学,邻居们,还有因这场婚姻不同寻常,三里五庄赶来看稀罕看热闹的闲人们,更有八音会的吹鼓手们。老张家挤满了人,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半上午时分,张善披红戴花在八音会的吹奏声中带着娶亲的队伍踩着满地的鞭炮声踏上了娶亲的道路。
老杨原本是想在城里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但是又觉得不合适。一来是因为父母一直以来不习惯住在城里,坚持要住在乡下生活,所以家里的老根就扎在了乡下;二来因为老张反对照老杨的意思在城里杨平的家里为张善办喜事,坚持要在乡下老家的祖屋娶亲。为了这两个原因,老杨也就顺坡下车,把亲事办到了乡下。老杨把喜事办在乡下,也有自己的两个心思。一来想着能让父母高兴点,让祖屋沾点儿喜气,自己兴许还能带点儿运气,还能升升官;二来自己在村里长大,受过不少的白眼和欺辱。现在在村里大办一场喜事风光风光,也让那些看过自己白眼的自大的人们看看马王爷头上还有三只眼。他长这么大了也要抬头挺腰在村里改改模样,所以喜事也就办在乡下的祖屋中。男方娶亲的队伍在女方派的引路人的指挥下,吹打着顺村边转了一个大圈,终于来到了杨爷的门口。一阵阵鞭炮过后,张善被人迎进了院里,正衣,净手,上香,磕头,敬完了祖先,又被人迎进了正屋坐上了正座,准备着吃贵客席。那正座上的陪客可不简单,除了一个老杨的农村的老舅略显平常,其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比如煤运市公司的赵经理,县公司的王经理,小煤矿的陈老板,大煤场的老板银行的要员等等。席间,张善频频敬酒,侃侃而谈,独领风骚,倒真正的成了席上贵客。老杨的老舅说,张善自小就聪明伶俐能言善辩,是个出了名的好孩子。老杨的老舅的话一下子抬高了张善的身份,在座的陪客们加深了对张善的印象。席中,陪客们是吃着高兴,喝着也尽兴,有张善的好听话顺耳,又有张善的敬酒顺心,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兴奋不已。不觉得半个时辰过去了,酒席就要结束了,娶亲的队伍也要抬上新媳妇上路了,但张善的这一桌喝的还意犹未尽。市公司的赵经理说,用我的车去送杨平吧,到张善家咱再接着喝。县公司的王经理说,好啊,我也去送杨平,到男家咱再坐在一起喝。银行的要员,煤矿的老板,煤场的老板,等等纷纷赞同。于是,市经理把自己的奥迪车上粘上大红喜字,让杨平坐在前座上,自己和张善坐在后座上,跟着乐队在鞭炮声中上路了。县公司王经理也在车上粘上大红喜字,拉着两个送客紧跟其后;其他的陪客们,老板们,有的坐上车,有的干脆自己开上车,一起跟在他两的后边,拉着媒人和随客也上路了,紧跟在后边的是杨家的儿女们的车,还有他们的亲友们的车。那供销公司开来的130皮卡车却成了空车,只拉了几个乐队的吹鼓手在后边扫尾。
张善的村子可不大,东西一条短街,南北几条胡同。送亲的车队到了,乐队的吹鼓手们和娶客们都下车拉起了架势,鼓乐声和鞭炮声带领着长长的车队缓缓的进村了。主家老张在家里忙着里外张罗,还顾不上发愁,那些三里五庄看热闹的闲人们却发起了愁:"妈呀,好厉害啊,这么多的车往哪里停啊,就是再有一条街也停不下啊!”媒人老江乱乎着让一辆辆轿车停靠在街面的靠北边,怕堵塞了邻村交通。后边的车辆也跟着齐刷刷停在了路北边,从村西头到村东头,一直延伸到村外,足有半里路长。外村的小拖拉机,小三轮,还有三个牲口拉的大车急着赶路,就紧挨着路的南边擦边球似的挤了过去;一辆大货车害怕过不去,司机干脆就远远的停住跳下车来看热闹,嘴里还不停地叨叨:“迎喜不如碰喜,看来今儿的运气真是好,就是看一看这一长溜轿车也过瘾!”八音会的锣鼓紧敲起来,奥迪车门一开,杨平让两个小伙子用椅子抬着进了老张的旧院子,然后和张善携手登华堂,焚香祭祖拜见父母,礼毕后被人送入洞房。杨平是现代人,哪管它什么洞房规矩,早跑了出来招呼单位领导,自己的同事,自己家的亲戚坐桌吃席;老张和老江也招呼送客们司机们上座。家里,院子里一共摆了八桌酒席。张善还是和那桌人坐在了一起,只不过那些人现在改变了名称。在杨爷家他们叫陪客,现在到了老张家他们就成了送客了。名称改了,改成了一个新名称,人却又熟了几分,再加上媳妇儿也娶回了家,大家的心也放下了,除了司机们不敢沾酒,其余的人推杯换盏又喝上了。市煤运公司赵经理喝了一杯酒:“张善,你是一个好孩子啊,要模有模要样有样有文凭有才能,我看上你了,到我们公司来吧,我们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张善回敬了一杯酒:“谢谢伯伯夸奖,如果能去得上你们公司,我会尽全力好好工作,一定能给你的面子上长光的。”县里的王经理也开了口:“侄儿啊,看来咱们的缘分不浅啊,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明天工作上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看行吗?”市里的赵经理十分高兴:“对,不醉不归。”于是,张善又连连敬酒,桌子上猜拳行令杯来盏去······,一桌酒席上完了,桌子上的人也全都醉了。傍晚时分,他们嚷嚷着要回家,司机们搀扶着他们上了车,老张和老江出来送他们,张善也在杨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出来送客。煤矿老板,煤场老板,银行的副行长纷纷的向他们祝福;煤运公司的两个经理却说着醉话:“侄儿,过,过几天,进,进城咱再,再喝啊。”老张和老江笑眯眯的走过去给他俩碰上了车门,车子哼了一声,稳稳地跑了起来。张善醉的像一滩泥,被人扶着回到洞房,一头栽在床上囫囵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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