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个外号叫“范二” &
我曾有个外号叫“范二”刘滢
到今年2月,距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接到入学通知书整整40周年了!正是40年前的这封通知书,改变了我的命运, 也让我曾经有了一个叫“范二”的外号。
1978年2月26日,农历正月二十。那天下午,我正在生产队的场院里干活,突然看见妹妹手里举着一封信,急匆匆向我跑来。我迎上去接过信一看,发信人地址一栏是印刷的红色“兰州大学”几个毛体字。我抑制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撕开信封。这是一封入学通知书,称我被该校历史系录取,要我在2月26日至28日到校报到。
场院里干活的老乡和知青纷纷围了上来,这个说“你终于跳出农门了”,那个说“你月月都有麦子黄了”,还有的说“上了大学就不用下苦了”。我们生产队有插队的兰州知青,一位来看孩子的家长则说:“后天就是报到截止日,你可要按时去。过去大学都有备取生,如果正式录取生不能按时报道就不要了,让备取生替代。”如果说刚开始我有点像清代小说《儒林外史》里范进的话,这句话就像范进岳父的一耳光,让我一下子清醒了。我赶紧回到家,见同在一个村下乡的小姨已经赶了过来,和我母亲一起,正在拆洗家中最好一套被褥,准备让我带上去上学。
我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对我来说,能上大学,是在当了8年农民后,终于“农转非(非农业户口)”了!1970年初,我家作为甘肃省会宁县城最后一批“被自愿”的城镇居民,来到离县城90多公里的头寨公社(现为镇)三百户生产大队(现为村)下乡落户。之后,在一所农村“戴帽初中”(原初小,文革中改为七年一贯制学习)半耕半读地上了两年初中,而后又到设在县城的“五七红专学校”高中部(以前及以后的会宁一中)住校学习了两年。到恢复高考时,我已经当了四年的“回乡知青”。四年来,无时无刻在想着能吃上“商品粮”,但招工、招干和当工农兵大中专学生的机会总是和我无缘。当我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时,就像在黑夜看见了曙光。
我报名后在复习准备期间,碰见一位要好的同学,他说他为了保险报了中专。我也想让保险系数大一点,就赶到县教育局,要求把志愿从大学改为中专。教育局主管老师是我高中学校的政工干事张老师,他不给我改,劝我说:“这次高考,如果成绩上线,大学录取不了,中专可以录取。你要是报中专,录取的几率就小了。”“听人劝,吃饱饭。”我是听人劝,上大学。那位同学后来上了中专。
我们大队有四个生产队,不少人参加了这届高考,最终被本科录取的有四名,还有几名考生上了中专和技校。但上重点大学的就我一人,所以我是第一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在大队和公社,都受到“关注”。第二天,我向老乡借了一辆自行车,驼了几十斤粮食,到20公里外的公社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到粮站换粮票,一路“畅通无阻”。唐人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我是“春风得意轱辘疾,上学手续一天齐”。
第三天就是28日,通知书中要求报到的最后一天。现在从三百户村到兰州,公路只有100多公里,不到两小时即可抵达。可在40年前,这条路我走了整整一天。我早上乘县内班车,快中午时赶到10公里外的郭城驿,从那里乘坐过路的县际班车,到邻近的靖远县火车站去赶到兰州的慢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火车到了兰州。
这是我第一次到大城市。一出车站,就看见“兰州大学新生接待站”的横幅。我背着被褥拎着小木箱刚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原来是兰大历史系七六级学生马德。马德是高中毕业的“回乡知青”,我家就下乡在他家乡的公社。七六级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文革期间教育革命的“成果”之一是“工农兵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工农兵学员的文化素质参差不齐,但也不乏佼佼者,马德即其一。他后来攻读了博士学位,成为著名的敦煌学家,著述甚丰。
马德上学前我们就是好友,他从系里的新生名单上发现有我,推测我一定会乘这列车到兰,就和当天白天已经报到的一位中文系新生会宁老乡一起来车站接我。有马德的带领帮忙,我的入学手续办得非常顺畅。到了八人一间的宿舍一看,我是第五个报到的,而班上外省市的同学几乎都还没来。说到曾担心的“备取生”问题,老师同学不禁莞尔。
入学后,学校按规定对新生进行了文化测试,考题中有一篇命题作文《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是这样开头的:“正在生产队场院干活的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差点成了‘范进第二’。”有老师把我的作文作为笑料,讲授隋唐史的一位老师还将其告诉了马德。马德在校期间,就一直叫我“范进第二”,或干脆叫“范二”。
Re:我曾有个外号叫“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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