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飞鸿
文\山东淄博石油分公司王颖木心先生在《从前慢》里写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久远的画卷,那是烙在心底的悠悠岁月。
那时,我在一个偏远的小镇读书。说是小镇,其实荒凉得很,学校与镇政府比邻,旁边是一个小小的邮局,门前有一条寂寞的马路,周边是大片的麦地。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白天可以听见远村传来的鸡鸣狗叫声;夜晚,日光灯流出的咝咝声,更如柔韧的丝线,将原本活泼好动的心一层层缠紧,紧到压抑。
娱乐活动几乎没有,唯一的图书馆里,书都是文物级别的,晦涩得不对胃口。想来能让人心情为之雀跃的,便是收到信件了。
信放在传达室外面,摊了一窗台。每天看见穿墨绿色衣裳的邮递员来了,便满怀希望地跑去寻找,哪怕只是帮同学取几封信,也心满意足。
昔日的同学,除了像我一样继续上学的,多半都去打工了,大概不会如我一般寂寞到无聊,信也懒得写——我的好朋友便早早找了份工作。三班倒的日子,让她的每一封来信都轻飘飘的,只言片语,我总是长篇大论的回复她,倾诉我泛滥成灾的“相思”。
她的信虽然短,读来却极生动,我常常是捧着那封不拘写在什么纸上的信,一看再看,看一遍,写一段回信,再看一遍,再写一段。然而翻来覆去不过是雷同的内容,终日生活在一个近乎封闭的环境里,连内心也没有多少活动,又能写出什么新意呢?
和同学朋友通信,我往往是提笔就写,信马由缰。若收信人换作是父亲,则下笔时有停顿,不知如何表达。有一回发生额外开支,刚到月中,生活费便所剩无几,但我觉得还能坚持到月末,写信给父亲时,便提及此事,潜意识里是想炫耀自己能过苦日子。信寄出没几天,父亲的回信便和汇款单一起来了,他在信中说,知道我生活费不多了,遂汇款一笔,不要苦着自己。
那张汇款单让我感觉烫手,烫出眼泪。“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在之前对我而言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此时却让我深深理解了字后面的深情。
毕业时,我攒了一箱子的信件。颠簸半生,几次搬家,从不舍得扔掉。那一封封渐渐泛黄的信里,都是我的青春记忆啊!我将它们束之高阁,任其长久蒙尘,却不敢轻易拂拭。随着时光的流逝,往事越来越像一个深潭,不敢陷入轻易回忆,只恐不能自拔。
转眼数十年的岁月。
高考甫一结束,儿子就说,我到了学校会给你们写信的,我喜欢写信的感觉。我说好呀,真巧,我喜欢收信的感觉!他立刻说,那我写信是有去无回去呀,不写不写了!
玩笑归玩笑,我是一定认真给他回信的。虽然他并未跳到省外,虽然我们只隔了百余公里,但“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是一种多么美好的行为,牵挂惦念诉诸笔端,比网络交流更有仪式感,而仪式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
仿佛有一缕水墨袅然升腾,轻描淡写,晕染出一个剪影,那就是我,在等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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