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5:36
神魂颠倒时间:2013-12-31 作者:未详 点击:72次 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容易神魂颠倒的人,幸好首次开窍爱上人的时候已经15岁,不然我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跟着男流氓混社会的女流氓,然后像我很多小学同学那样,20岁结婚生孩子,22岁离婚,拖着个孩子在不怎样的男人和还是不怎么样的男人之间徘徊无休,每天打两场麻将,为两三百块钱输赢拍桌子骂脏话。
还好15岁的我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成绩优秀的女学生干部,最大的特长就是应付考试,不管怎么一心扑在暗恋事业上,高中三年每天晚上都在灯下写情书编小说,我还是年年考第一,前途一片大好。高考前我哆哆嗦嗦地去表白,人家把我给拒了,我伤心欲绝地没有填北大,然后就在欧洲杯中度过了高中最后两个月。更让我悲愤的是,他居然也没有考上清华,我们一个去了南大,一个留在成都,两个人都平庸地活着,直到如今,大概也会直到永远。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对我神魂颠倒过。小学六年级就有个男孩艰难地用他认识的那估计一两百个字给我写情书,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表示爱我。后来我们去了同一个中学,他在课堂上继续用那一两百个字组织语言给我写信,被班主任当场截获,去掉了开头结尾后在家长会上朗读,我爸回家笑得要抽筋,要是他知道这是写给我的,我估计他就会真的抽筋了。后来我看这么下去不行,给对方写了一张纸条,大意是说,我们太小了,要好好学习,到18岁的时候,再来谈感情问题吧。后来的后来,我真的18岁了,高考放榜那一天,消失了好多年的他在学校里出现了,要跟我谈谈感情问题,我落荒而逃一路狂奔,他在后面一边追我一边说:“你不能骗我啊!我整整等了你6年啊!”太狗血了这剧情,10年后再回忆,我几乎要怀疑是我编的。
年岁渐长,我那微弱的让人神魂颠倒的气场基本消失了。仿佛额头上铭刻了“好相处,宜结婚,有房产”九个字,我彻头彻尾成为一个刘瑜老师笔下男人可以在三鲜面馆里求婚的女人,而且求婚的时候男人可以“抬起油乎乎的嘴,说:要不去领个证吧。然后一口把面嘬了进去”。
对此我极其不满:我明明是想做个狐狸精去颠倒众生的呀!一切狐狸精都让我羡慕,从潘金莲到马夫人再到范冰冰。每次盯着范冰冰的瓜子脸我都热血涌动想冲去韩国整容,因为我长了一张苹果脸。然而人生比苹果脸更大的悲痛,是某个男同学在打牌的时候非常冷酷地说:“苹果脸?你不是柿子脸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6:20
华山独臂挑夫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342次 一位独臂挑夫,被网友称为“华山真男人”。他的名字叫何天武,当地人称他老何。
48岁的老何经历了太多的磨难。1989年,老何的妻子因先天性心脏病去世,留下两个孩子,一个5岁,一个只有10个月。老何背着1。2万元外债,到河南平顶山的私人小煤窑去挖煤还债。工作的第三年,出事了。绞车的钢丝在拉起来时断了,直接把老何抡起来,甩出十几米远。还好,命保住了,可左胳膊没了。
后来老何听一位同乡说,上海是个大地方,那里的活儿多,工钱也高。老何带着希望再次上路,他一心盼着能在上海这个大都市谋生。然而,30多天过去了,老何的工作毫无着落,四处碰壁。对方一见他随风摆动的空袖子不是摇头就是摆手。那之后,老何跟一个老乡离开上海,来到华山脚下做起了挑山工。
每天5点钟,老何早早起床。忙碌一番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出发,却静下心来,摊开宣纸笔墨,练起了书法。“写毛笔字是这3年开始学的,我之前练写钢笔字。”老何说。他的笔记本上写着这样的诗句:“生活不是芳香的草地,生活也不全都是和风细雨。”
早上7点钟,老何来到华山脚下的游客中心得活儿。他分到了132斤重的货物,这个重量足足超过他体重15斤。老何却开心不已,“想想没货到处找活儿时候的滋味,背得多了赚得也多,怎么能不高兴呢!”
背起货物上路前,他会吊起嗓子大喊:“起锚咯一”
一级一级,老何攀爬的步子极其缓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小腿肌肉紧绷,青筋暴露,左边的袖管随着步伐晃来晃去,让人看了心酸。他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掉在石阶上。
终于到了一处开阔地,老何卸下货筐开始休息。他的身上已勒出一道红红的深深的印痕。远处山雾缭绕,凉风阵阵,老何似乎来了兴致,开始用家乡话唱起山歌。
歌声感染了很多游客,大家驻足倾听都不忍打扰。云峰之处,天地之间,那些困苦似乎一下子都变得轻如薄雾,不值一提。
当天下午4点钟,近12个小时里,老何没有吃一口饭。背负132斤货物在36摄氏度的温度下爬了近3个小时,老何终于回到住处,他一手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脚步有些踉跄。
晚饭后,老何拿出一个样式很旧的钱包,给记者看他两个儿子的照片。说起那时因为太穷不得不让孩子早早就辍了学,老何直叹气。他至今觉得愧对儿子。收到社会上的10万元捐款后,除了还债,他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两个孩子的工作和教育上了。
无意中,记者从他掏出的钱包里看到一张光头老者的身份证。
“那是你的老父亲吗?”
他吃了一惊,“不是啊,那是我的身份证。2007年换新一代身份证的时候去照的。”照片里的老何是一个光头,面色蜡黄,非常憔悴。
“怎么回事?”
“头一年,电视台给我做了个节目。后来,我收到了十多万元的捐款。”老何突然哽咽,“抱愧好长一段时间,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口上。”他眼角的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在老何的世界中,命运有很多种面孔,艰辛也罢,劫难也罢,挺过去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面对别人的捐助时他内心却无比焦灼,头发急得都掉光了。他担心自己还不起那份情。
像老何这样的挑夫,只靠每月几百块钱的收入维持生计。每天要背起百斤重的货物,从西山门出发,爬十几公里的峭岩,用近9个小时登到顶峰。为了多挣些钱,老何一干就是11年。
记者问老何:“他们很多人都说苦,都转行了,有的才干了3个月。你怎么能做这么久?你没想过干些轻快点的活儿吗?”
老何摇头,“没,没有,这个工作挺好,比我以前受的苦可不算什么了,有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一个残疾人,去哪里都给人添麻烦。”
转而,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对记者说:“小李,你消息灵,要是哪里有残运会,你留心帮我报个名好不好?”
看记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补充说:“你放心,1500米、3000米、1万米,我都能跑,一定拿到名次。友谊第一,比赛也第一!”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6:35
走出暗黑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160次 身世
1O岁之前,杨振亮生活在山西一家福利院。上大学后,杨振亮曾回福利院,试图找寻父母的信息,人们只告诉他,8个月大的时候他就到了福利院,没有其他线索。
那是一家很小的福利院,16个不同年龄的孩子由阿姨们照顾。杨振亮的小世界里,他和大一岁的李祥最要好,大孩子欺负他们时,两个人总是在一起。
福利院的阿姨们教文化课,不分年级,杨振亮跟着学,不觉得功课难。他还跟着退休的专业老师学美术和钢琴,李祥不喜欢钢琴,杨振亮一个人练习的时候更觉得孤单。
10岁那年,杨振亮在太原市的钢琴比赛中获奖,几个月后,杨振亮被领养了。“我不愿意被领养,因为我和李祥约好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杨振亮说。
半年后的一天,杨振亮回福利院却没有见到李祥,阿姨说李祥也被领养了。
和最依赖的李祥失去联系,杨振亮痛苦万分,他觉得格外寂寞,在哪里都不想出声。在学校,杨振亮的成绩一直很好,但是他不爱说话,不交朋友。他考上当地的重点高中,理科出色。在家里,杨振亮依然是封闭的,他在养父的安排下继续学习钢琴和画画。
杨振亮知道养父对自己的好,他能够回报的方式就是读好书,考过钢琴10级。在高考前,养父告诉他:“你成长的环境不是很好,但是这不会决定你以后的发展空间。现在你喜欢什么,想学什么,我都支持你。”
2006年,杨振亮以648的高分和优秀的专业成绩考入了中央民族大学油画系。
变故
来到陌生又让人向往的北京,杨振亮觉得恐惧。16岁的他比大部分同学都小,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伤痛和心底的自卑。在大学的校园里,他过着隐形人一般的生活。杨振亮画过一幅油画作业,老师很不满意:“你的画让人看了有想自杀的感觉。”叛逆的杨振亮不能接受老师的批评,连专业课也不去上了。
后来,杨振亮或者在城市的街头暴走,或者在附近的大学旁听。有一天,杨振亮在中国人民大学的中区食堂看见了一个人,那是失散6年的李祥!他们在人群中对视了很久,哭着认出了对方。杨振亮灰暗的大学日子,因为李样的出现而明亮起来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祥是那么憔悴。
李祥身体不好,有时候会咳血,杨振亮以为他的胃不好,总是抢着出去买药。2007年12月的一天,李祥突然吐血不止,晕倒在地。杨振亮慌张地把他送到海淀医院,随后得知李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生命不会维持太久了。
杨振亮一直把李祥当作最亲的亲人,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无法承受。李祥在海淀医院住了10天后被接回武汉。
2008年1月26日,杨振亮接到了李祥的电话,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他们都没有哭。李祥说着自己的理想,笑着跟他说了再见!杨振亮的心里有了和李祥一起死的念头。两天后,李祥突然晕倒,抢救无效死亡!
就在杨振亮万念俱灰,准备自杀时,他收到了李祥的养母代发的短信,那是李祥没来得及发出的。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病,也一直在坚持着,他希望振亮要坚强地活下去,去实现他们的儿时梦,成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男人!
杨振亮不能自杀了,但是,他也无法继续上大学。他在痛苦和绝望中走进中央民族大学萨茹拉老师的课堂,他觉得老师的每句话都像是对他说的。杨振亮约到萨老师面谈,当他痛哭流涕地说出自己的痛苦、说出想南下深圳打工的决定后,萨老师坚决地要求他复读,重考,一切重新来过。
就这样,杨振亮办理了退学手续,回到太原。晚上8点多,下了火车,他看到养父等在站台。
杨振亮回到学校复读。为了全力以赴,他开始住校,几乎不怎么回家。
紧张的高考结束后,杨振亮急切地赶回家,要好好谢谢宽容的养父母。一进家门,杨振亮就呆住了,养父的遗像放在客厅。
那个近十年来一直陪伴他、关心他、温暖他的养父,因病去世了。那个宽容的男人曾经牵着他的手离开福利院,曾经驮着他去上钢琴课,曾经陪他挤火车去大学报到,曾经为复读的他送鸡汤……杨振亮却连跟他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拿到了684分的高考成绩单,杨振亮也高兴不起来,只有眼泪陪伴着他。
起飞
一年里,杨振亮痛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养父,同时他也得到了热情的萨老师的关爱和支持。
开学前的暑假,萨老师带杨振亮到北戴河散心,每天一起在海滩散步、下海游泳,在聊天和开导中,他慢慢地释怀。随着萨老师走进杨振亮的生活,他没有再次跌落到黑暗中,而是迎着阳光向前走。
不想再给养母增加负担,杨振亮放弃了大学录取通知,果断地接受了西安外事学院送来的橄榄枝,就读财会专业,为此,学校免除他的学费并提供奖学金。
在萨老师的要求下,杨振亮到西安报到后就找班主任要求当班长,从3个班级的班长到6个班级的总班长,杨振亮组织了不少活动。
为了生活费,杨振亮在课余疯狂打工。他有3份家教,专门辅导参加物理竞赛的学生,120元一小时的课时费,家长们掏得心甘情愿。他还在一家酒店担任会计工作,并且推销酒水,一方面是为了多赚钱,另一方面是为了锻炼胆量、沟通和表达能力。
在打工、上课之余,杨振亮为今后做更多的打算。考虑到多年的美术基础,他想到了时尚的化妆造型行业。考察清楚后,杨振亮到培训学校报了名。
在培训学校,杨振亮频频跳级,别人两三个星期的课他一次就学会,为期半年的人体彩绘课程,他经老师的点拨,3天就能上手了。
2010年初,学校推荐杨振亮参加比赛,他获得了陕西省春季新娘造型发布会冠军,随后他开始准备全国化妆大赛邀请赛。为了练习人体彩绘,杨振亮请不起模特,就找宿合的同学练手。顺利进入决赛后,杨振亮看到选手名单,很多人是国家一级化妆师,工作经验至少也是2年以上,除了大学生的身份外,杨振亮毫无优势可言。
谁也没有想到,比赛结束后,杨振亮站在舞台上,以冠军的身份用中英文讲解他的创意。这次比赛的成功,让杨振亮获得了国家一级化妆师的称号,他收到了明年赴法参加世界大赛的邀请。更重要的是,他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以前的我是为了李祥活着,为了养父活着。现在的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知道应该怎么好好生活。”杨振亮坦然地说。
那些带着痛和泪的过往已经埋在心底,这些散发光和笑的日子值得好好抓住,小个子的杨振亮走在阳光里,他坚强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6:48
慈悲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207次 你可知菩萨为什么低眉?
自从那天从哑姑山回来,周素琴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周素琴以前是个无神论者,对朝山拜佛没有丝毫兴趣。几年前,她从棉纺厂退下来,闲得慌,丈夫老魏扔下手头的东西,陪周素琴去四川逛了一大圈。半道上,就发生了那次可怕的地震。
有时候周素琴也想,如果自己不去四川,就不会惹来这么多的麻烦。然而谁又能先知先觉呢?如果先知先觉了,都躲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必须得承受的灾难?
周素琴倒不是后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收养一个残缺的生命竟然如此艰难!随时都在考验着她的耐心和慈悲。周素琴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女性,当初决定收养小花,完全是被当时的场景惊呆了。那么多倒塌的楼房,那么绝望的哭声和喊叫,那么不忍目睹被无情摧残的生命,一条条横在她和老魏的眼皮底下。顷刻之间啊!周索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那些死去和正在死去的生命都是她的亲人,而她无能为力。
后来救援队来了,她和老魏也手忙脚乱地加入进去。再后来,在一块楼板的夹缝里,周素琴眼尖,看见了一只小手。那小手并没有动,像一个干巴巴的树棍。别人来来去去很多回都没有发现,怎么唯独就被自己发现了呢?周素琴认为这里面必有什么神秘的安排。兴许,这就是缘分吧。
结果确实如此。小姑娘的全家都被掩埋了,小姑娘成了孤儿。小姑娘当时只有6岁,还不太明白失去一条右腿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然而周素琴知道。她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小姑娘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一个大面包幸福地啃了起来。周素琴弯下腰,说:告诉奶奶,叫什么名字?不急啊,慢慢吃,吃完了奶奶再给你买。
小姑娘害羞极了,看着满病房的叔叔阿姨,不说话。后来,她拽住周素琴的胳膊,要跟她说悄悄话。周素琴俯下头去,耳朵痒痒的,湿乎乎的。她听清了,小家伙从嗓子眼里拼命挤出了一小疙瘩棉花:小花。周素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抱住小花,心生了要收养这个小姑娘的念头。
领养手续方便快捷。一个月后,他们把小花领回汉中。女儿倒是开明,对把小花收养为女儿没什么异议。只是她担心父母会吃不消,小花在一天天长大,而他们会一天天老去。到时候,谁来照顾她呢?
这个问题周素琴也不是没想过。她给女儿的回答是:走一步是一步吧,实在不行了,政府也不能不管她吧,谁让自己碰上了呢。
接下来,为了小花能方便出门,他们卖掉了原来的房,重新买了一套带电梯的住宅。从此之后,周素琴又忙忙碌碌地当起了妈妈,事无巨细,都得考虑周到。教育问题,是老魏的强项,他闲置的学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一晃,小花7岁多了,周素琴决定送她去学校。然而半年下来,小花死活不去了,要和老魏在家里学。周素琴意识到,肯定是在学校受到了歧视。她去找班主任,跟小花好说歹说,小花总算回到了学校,可性格变得愈来愈顽劣。
周素琴提醒自己要保有耐心,既然在做善事,就要善始善终,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小花已经养成了一个怪癖,睡觉一定要摸着周素琴的胳膊。一天晚上,周素琴考虑到得让小花学会独立,她给她洗漱完,等她睡着后,周素琴悄悄去了老魏的房间。
半夜,小花的尖叫把整栋楼的人都吓醒了。小花哭着闹着要妈妈,周素琴一骨碌爬起来奔过去,告诉小花:妈妈在啊,不怕啊。周素琴万万没想到,小花会说出那样一句伤人的话。小花冷冷地说:你骗人!你不是我妈妈。周素琴当即哭了。她倒不是觉得小花没良心,而是深深意识到,对于渐渐长大的小花,她有些无能为力。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渐渐地,老魏对小花有点不耐烦了。周素琴看在眼里,心里开始动摇。究竟,自己收养小花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或者说,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抚平她伤残的肢体和心灵?
周素琴决定到附近的山上去透透气,好好考虑考虑。自那次地震从四川回来,她就一直没有再出过这个小小的城市。
她独自一人来到秦岭南麓的哑姑山上。其时春节刚过,游人稀落。她在哑姑庙里跪下来,跪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腿都麻了,可她不愿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些泥塑木雕并非什么轻飘虚构的东西,这中间高大的菩萨,有着一种让人震慑的肃穆。静极了!美极了!
周素琴用了很大的胆量,抬起头来。她要仔仔细细看一看菩萨,她的阔脸,她的丰唇,她的慈目,她的大耳。她那么高大,可一点也不神气,她是那么慈悲,就像是一口永远敞开的钟。
后来,周素琴收养地震残疾孤儿的事迹被本地媒体报道出去,各路记者蜂拥而至。周索琴有些招架不住,面对镜头更是语无伦次,她不敢抬头,只是低着眉,看着脚尖处一个虚拟的地方,被迫地回答记者们提出的问题。
一次,一个来自拉萨的记者采访完后,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菩萨”。周素琴慌忙摆手,不敢承受。然而,就是这一叫,周素琴走神了。她想起了哑姑庙里的那尊菩萨,她肃穆慈祥的样子。突然之间,周素琴明白了那个长久以来困惑她的问题:
你可知菩萨为什么低眉?
因为,因为她怕与众生的目光对上。对上了,就是负有了责任。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6:59
总有一个太阳被你喊醒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152次 那个坐落在印度洋暖气流和西藏高原冷空气交汇处的边防连队叫旺东。那里的官兵,一年至少有300天见不到太阳。连队背后的太宗山主峰像一个吹鹰笛的老人,每天侧着身子,隐匿在喜马拉雅的腋窝下,将太阳拒于千里之外,把滚滚浓雾吹进官兵们的世界。
衣服湿了,被子湿了,褥子湿了,鞋子湿了,袜子湿了,官兵们的心也一天天潮湿了。从官到兵,连队所有人的身体无一幸免地长出7枣核儿大小的红疙瘩。为解决防潮问题,连长带领兄弟们在悬崖边火速筑起了140米长的吊脚搂营房。不管白天黑夜,官兵们都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有时风把门窗吹开,雾气就像崩溃的海水,汹涌而入。床头柜的桌面上,豆大的露珠儿不断滴落下来,仿如一位北方女人的眼泪。
女人在北方思念旺东的连长。
夏天刚过,女人千里迢迢辗转来到旺东,衣服也打湿了。女人一天换几次衣服,可衣服洗了,却无法晾干。官兵们在炊事班后院搭了一个木柴房,让女人用来烤衣服。女人每天的生活,几乎是在火堆旁度过的。只要山风袭来,官兵们闻到女人的身上飘出的全是柴火味。
连长闻着那一股柴火味,惆怅的脸上可以挤出一捧水来。他坐在树桩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眼睛却不时地瞅一眼太宗山主峰,又瞅一眼自己的女人。有一天,他突然在飘飞的烟雾中咳嗽了一声。连队里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声咳嗽中,跑步行动起来。他们有的抱着被子,有的抱着褥子,有的提着鞋子,还有的提着正在往身上穿的滴着水的裤子,一个个追风似的从门缝里跑了出来。
整个旺东沸腾了!
那奈平时像哑巴一样的狗在连长的咳嗽声里,从炊事班后院凌空蹦了过来。它望着一缕微弱的光芒呼呼地发出了喘息声,像是在嗷嗷地歌唱。女人蹲下身抚摸它的脑袋,以为这狗生病了。突然,狗懊恼地叫了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在忙乱的人群里不停地窜来窜去,然后,对着天边不停狂吠。
此时,雾气开始升腾。连队上空,仿佛有无数只追光灯,齐整整穿透层层纱幔,太宗山主峰像一个苏醒的老人伸了个懒腰,大自然魔幻般地给连队设置了一个偌大的舞台,阳光像一束束不断放大的探照灯,熠熠生辉。
是的,太阳出来了!
连长是旺东出了名的神人。渐渐地,旺东的今天或明天,有没有太阳,官兵看看他的表情,听听他的咳嗽声就能得知准确答案。官兵们又是跑,又是跳,手舞足蹈将衣物狠狠地扔在太阳照射的地方。那一刻,连队四周像是挂满了风马旗。随着太阳光线的变化,有的还抱着被子,一步步紧紧地追随太阳而去。当手上的衣衣服发出爆干的太阳味儿时,他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可刚停下来,转过身,太阳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官兵们仰望苍穹,空气静如止水。此时,只听见女人山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喊,决喊呀,男人们,你们快喊住太阳,不要让它离开我们呀。”
连长嘴巴张得大大的,双手笨拙地化作一对指挥棒,官兵们跟着连长一声接一声地呼喊:“太阳,太阳,你在哪里?快出来吧……”连长双手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起起伏伏地变换造型。
此时的旺东,响起了比黄河交响曲更悲壮的声音。官兵们苦苦喊了一个多小时,沉沦的太阳终于被感动被喊醒了。官兵们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甩掉汗水和雾气打湿的上衣,光着膀子,跟着太阳的光线,在大地上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他们晒了肚皮,晒脊梁,晒了肩膀,晒脸庞,直到太宗山主峰把最后一抹余晖吞没,才抱着被子、衣服,从对面的山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连队。每次晒完太阳,官兵们身上长的红疙瘩就会神秘消失。
有时,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月亮在你的天空睡着了,你大可不必去吵醒它,那是它的职业需要而太阳,尤其是照耀你一生温暖梦想的太阳,你不能任它沉睡,更不能同它一起沉睡。记得时刻将它喊醒,在你最需要光芒与热能的地方,声音大一点,即使云雾茫茫,只要用尽全力地呼喊,总有一个属于你的太阳,被你喊醒!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7:11
大男人与小女人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197次 不知为什么,想到一部在教育台看的非洲影片。那是个狮子专辑,大概一夫多妻,总见一群母狮子睡在一只雄狮的身边。它们整天地睡,直到近黄昏,母狮才出去猎食。只见草原上尘土飞扬,几只母狮围攻一头水牛,水牛先拼命地跑,再试着用角对着母狮子抵抗。但是母狮子多,一只只从四面攻击,咬住水牛不放,水牛终于倒下了。这时才见雄狮大摇大摆地过去,一口咬向水牛的腹部,开始大吃大嚼,而且发出不准别人靠近的吼声。它甚至不让母狮和幼狮靠近,直到它吃饱了,离开了,它的“家小”才能过去吃那剩下的牛尸。只是雄狮也有它可怜的时候。夜里,几十只饿极了的土狼过去偷袭狮群。龇着牙的雄狮不断地跳左跳右挡住土狼对幼狮和母狮的攻击,母狮们退走了,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当中,只留下中间一头浴血的雄狮。一个英雄的末日,雄狮终于倒在血泊中,堂堂万兽之王,居然被土狼分食了。
也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在家里十足大男人主义,就像是一头懒散霸道的雄狮。有一天,他跟我去游泳,他的老婆手拿毛巾,跟在后面一个劲地说:“喝完牛奶再游。”当他出差时也从不自己收拾箱子,全交给太太,却又在发现少了东西的时候,打越洋电话骂老婆。突然间,他失业了。我猜想他的脾气一定会更坏,老婆孩子全得倒霉。后来才知道,在他失业的半年间,他居然没让老婆知道,装作仍然朝九晚五的样子,白天出去找工作、面谈,夜里等太太睡了,再四处发电子邮件求职。在外面,每个人都看得出他的焦虑与憔悴,但是到他找到新工作,他的妻子都没有感觉。
眼前突然浮起渔猎时期的画面。女人们补网、纺织、腌渍、种菜、带孩子,守家,十分安宁而温馨。男人们打渔、狩猎、争战、漂泊。一离家,就可能不再生还。
细想想,自古至今,大男人何尝是大男人?当他作为一头雄狮、作为一个老板、作为一家之主的时候,也就背起了整个狮群、整个公司和整个家庭。
做官的“老爷”,可能遭几句谗言,就被拉出午门斩首,却在死前叩头流血:“请皇上饶了臣的家小。”当泰坦尼克号首航时,女人们还没有投票权,甚至在美国的有些州还准许打老婆。但是当船将沉的时刻,女士优先,于是,大男人们护送妻女上船,自己随着泰坦尼克号沉入海底。
自从我知道那朋友,能失业半年,却不让妻子操心,我就不再批评他的大男人主义了。自从看那狮子影片,我就不笑雄狮的霸道与懒散。自从看了《泰坦尼克号》的史实,我就有个认知:“大男人”是相对于“小女人”的。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7:22
皮囊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138次 我那个活到99岁的阿太(我外婆的母亲),是个很牛的人。
外婆五十多岁突然撒手,阿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怕她想不开,轮流看着。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愤怒,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人跑来跑去。一会儿掀开棺材看看外婆的样子,一会儿到厨房看看那祭祀的供品做得如何,走到大厅听见有入杀一只鸡没割中动脉,那只鸡洒着血到处跳,阿太小跑出来,一把抓住那只鸡,狠狠往地上一摔。
鸡的脚挣扎了一下,终于停歇了。“这不结了——别让这肉体再折腾它的魂灵。”阿太不是个文化人,但是个神婆,所以讲话偶尔文绉绉。
众人皆喑哑。
那场葬礼,阿太一声都没哭。即使看着外婆的躯体要进入焚化炉,她也只是斜着眼,像是对其他嚎哭的人的不屑,又似乎是老人平静的打盹。
那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很不理解阿太冰冷的无情。几次走过去问她,阿太你怎么不难过。阿太满是寿斑的脸,竟轻微舒展开,那是笑——“因为我很舍得。”
这句话在后来的生活中经常听到。外婆去世后,阿太经常到我家来住,她说,外婆临死前交代,黑狗达没爷爷奶奶、父母都在忙,你要帮着照顾。我因而更能感受她所谓的“舍得”。
阿太是个很狠的人,连切菜都要像切排骨那样用力。有次她在厨房很冷静地喊哎呀一声,在厅里的我大声问,阿太怎么了?“没事,就是手指头切断了。”接下来,慌乱的是我们一家人,她自始至终,都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病房里正在帮阿太缝合手指头,母亲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和我讲阿太的故事。她曾经把不会游泳、还年幼的舅公扔到海里,让他学游泳,舅公差点溺死,邻居看不过去跳到水里把他救起来。没过几天邻居又看到她把舅公再次扔到水里。所有邻居都骂她没良心,她冷冷地说:“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等阿太出院,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她故事的真假。她淡淡地说:“是真的啊,如果你整天伺候你这个皮囊,不会有出息的,只有会用肉体的人才能成才。”说实话,我当时没听懂。
我因此总觉得阿太像块石头,坚硬到什么都伤不了。她甚至是我们小镇出了名的硬骨头,即使九十多岁了,依然坚持用她那缠过的小脚,自己从村里走到镇上我老家。每回要雇车送她回去,她总是异常生气:“就两个选择,要么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要么我自己走回去。”也因此,老家那条石板路,总可以看到一个少年扶着一个老人慢慢地往镇外挪。
然而我还是看到阿太哭了。那是她92岁的时候,一次她攀到屋顶要补一个窟窿,一不小心摔下来了,躺在家里动不了。我去探望她,她远远就听到了,还没进门,她就哭着喊,我的乖曾孙,阿太动不了了,阿太被困住了。虽然第二周她就倔强地想落地走路,然而没走几步又摔倒了。她哭着叮嘱我说,要我常过来看她,从此每天依靠一把椅子支撑,慢慢挪到门口,坐在那,等一整天我的身影。我也时常往阿太家跑,特别遇到事情的时候,总觉得和她坐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和踏实。
后来我上大学了,再后来到外地工作,见她分外少了。然而每次遇到挫折,我总是请假往老家跑——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和阿太坐一个下午,虽然我说的苦恼,她不一定听得懂,甚至不一定听得到(她已经耳背了),但每次看到她不甚明白地笑,展开那岁月雕刻出的层层叠叠的皱纹,我就莫名其妙地释然了许多。
知道阿太去世,是在很平常的一个早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你阿太走了。然后两边的人抱着电话一起哭。母亲说阿太最后留了一句话给我:“黑狗达不准哭。死不就是脚一蹬的事情吗,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来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那一刻才明白阿太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才明白阿太的生活观: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了。
阿太,我记住了,“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请一定来看望我。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7:33
惊起千只白鹤时间:2013-12-30 作者:未详 点击:153次 是在青海盐湖附近的小镇上,遇到马格的。
那是2001年秋天,在饭馆吃饭的时候碰到他,搭上话之后,大家索性把两桌凑成一桌,边聊边等大盘鸡。我年轻的同事照例抱怨自己常年在外做工程,没有自由:“不像你们做生意的,想去哪里去哪里。”马格听到了,他迅速抬起眼睛,说:“其实没有人是自由的。”
接到父亲病危消息的那一年,马格28岁,正在外地做生意,名下已经有了3家公司。他昼夜兼程赶到家,父亲因为抢救及时,没有离开他们,但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离开病床,整整9年。缠绵病榻的父亲,最担心的就是他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成家。于是,他把公司转了出去,回到家里,找了一份所谓的稳定工作,陪伴父亲。
在那个稳定的单位里,一千年也和一天差不多,加上女人居多,办公室里充满了家长里短,大家在地板上砸核桃,敷面膜,偷空结伴出去购物……因为无所求,他在那里非常低调,不争职称职位,也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情,偶然提起来,只说是在私人公司工作。上司要他把一份文件反复改来改去,他就照办,只当是消遣;她们敷面膜,要他在门口守着,他也照办。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精神却慢慢好了起来,他只要父亲安心,所以根本不去解释当初他的事业已经做到了什么份上,也不说买那些自费药的钱是哪里来的。
9年后,父亲安详去世。他冷静地办完丧事,辞了职。像是要把这9年的隐忍全部释放出来,他找了几个伙伴,开着车,开始往西部走,沙漠,雪山,湖泊,草原,一路走过去。那些景色让他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让他逐渐苍白的灵魂又丰盈起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暴雨将至的高原上,一大片麦子地里,一群戴着红色头巾的女人挥着镰刀,明净的湖水旁边,金黄色的白杨把倒影投在湖面上……
而让他至死也不能忘的一幕,出现在新疆。那天,他们在8月炎热的沙漠里奔波着,忽然看到一片芦苇荡,有人提议去那里看看,大家都很疲倦了,却都奇怪地默许了。穿过那片芦苇荡,一个浩荡的湖泊展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的突然到来,惊动了栖息在那里的鸟。成千上万只白色的鸟,突然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他挥舞着一根筷子,脸上有微醺的颜色,激动地挨个问过来:“你知道那是啥感觉吗?就完全是书上说的濒死体验的那种感觉,灵魂出窍了!你知道吗?没有人是自由的,有钱没钱,其实都是个忍,但只要有这么一下,就够了。”
我们似懂非懂地听着,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了,似乎有群鸟拍动翅膀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
此后多年,在最难忍受的那些时刻,我常常奇怪地想起那个从未曾经历的场面来,却又觉得,那比亲身经历过还真切:大群的自鸟飞起,胸怀一荡,半生的隐忍都有了着落。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7:43
贼时间:2013-12-31 作者:未详 点击:204次 开始,他不是一个贼。他只是去找一个叫张贵的人,住在哪一层他忘了。
他走进了那幢楼。从一楼走到八楼,他没看见一个人。他只好从八楼走下来。走到四楼时,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但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很快,他从四楼走了下来。但他没走,他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又上楼了。他还要去找张贵。
这回,走到六楼时,一个人从房里出来。但这人也没看他,就从他身边走下了楼。
他继续往上走,很快,走到八楼了。但这趟也白走了,他没见到张贵或没找到张贵。
他觉得应该问问人家。
往下走到三楼时,他又看见一个人了,一个往上走的人。他于是看着这人,还笑着问道:“请问,张贵住在哪楼。”
“不知道。”那人也没看他,匆匆走了。
很快,他又走了下来,这一趟,也是白走。
在楼下待了一会儿,他又上楼了。他还得去找那个张贵。
这回,他分别在四楼和五楼碰见两个人,他也问了他们,问他们张贵住哪楼。一个人说不知道。另一个人,根本就没睬他。他决定敲门问问人家。
他敲开一户人家,“请问,张贵住在哪楼?”
“不知道。”随着,门哐一声关了。
他往下走,又敲开一户人家,也问:“请问,张贵住哪楼?”
还是那句:“不知道。”说着,也哐一声把门关了。
仍往下走,他又敲了三楼一户人家的门,但在这儿,他根本没把门敲开。
又回到一楼了,他要找的人,还是没找到。
再往上走时,他没敲门,也没碰到一个人,倒是在七楼一家门口,看到几双鞋。其中有一双,崭新的,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穿着很合适。他提起了这双鞋,往下走。
这回下楼时碰见了两个人,他有些慌了,也紧张。但他的表情有些浪费,那两个人,根本没看他。
他顺利地把鞋提了下来。
到此,他变成一个贼了。
第二天,他又去了那幢楼,但他不再去找张贵了。他手里拿了只编织袋,专门去偷东西了。在那幢楼里,他把很多看得上眼的鞋子往编织袋里放。放满了,往下扛。在六楼和四楼,他又碰到人了,但没人看他一眼。
再去时,他带了开门的工具。他敲了几户门,有两户开门了,他就说找张贵。有一户没开门,他就晓得屋里没人,于是他便把门撬了。
他成了真正的贼。出来时,他还搬着一只彩电。也没人过问他,但走出楼道时,一个人认识他,这人喊着他说:“东东,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你是谁?”
回答:“我是张贵呀?”
他说:“张贵,哪个张贵,我不认识。”
说着,他搬着彩电走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1-23 10:17:55
酋长的女儿时间:2013-12-31 作者:未详 点击:224次 她有英文名字,叫“Hope”。后来我和来瑞就用中文叫她“希望小姐”。头次见面,她说她的前雇主不需要她礼拜六上班,来瑞立刻用中文对我说:“谎言,她的德国雇主说她一星期工作六天。”希望小姐还有个英国雇主,叫凯西,火热的文字一篇又一篇地举荐希望小姐。从这两位网上熟人那里得知,希望小姐是酋长的女儿,高中文化水平,有初级计算机技能,就是不提她的岁数。
隔着种族,年龄和脾性以及教养都是谜。但我猜希望小姐比她显示的成熟程度要年轻得多,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她很职业化地坐在我们对面,一身红色套装,职业女性的形象已树立得颇好。这是她的自我定位,决然不同于我们中国传统的女佣形象。她不慌不忙,有问必答,笑也不卑不亢,不像其他尼日利亚人那样绝望地拼抢一次谋生机会。尼日利亚的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六十,所以握有雇佣权力的各国驻外人员对于他们不是判官就是天使。
在非洲的驻外使馆人员都从殖民地传统中继承了一些习惯,比如森严的等级观念、主仆位置等等。司机和女管家以及厨师都得称他们“主人”,称女人们“夫人”。希望小姐和司机伊布拉罕姆上任后,听他们一口一个“主人、夫人”地叫,觉得实在难以进入这种十八世纪的剧情,与这古老台词进行对白。我请求他们直呼其名,告诉他们我的父辈和我都高唱过“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希望小姐马上领悟,从此和我以名字相称,伊布拉罕姆毕竟年长她十七八岁,进人角色时间太长,假作真来真亦假了。他坚持称我“夫人”,对来瑞则含糊其辞,不知咕噜一句什么就混过去。
后来我发现希望小姐很爱护自己的尊严,这体现在她对自己权益的保护上。她十分勤奋好学,按照一本中国菜谱把十来个中国菜做得乱真,但我要她去上厨房保健课时,她正色问我有没有额外工时费。我每天上午给她三小时休息时间,因为我需要独处写作。因而每天这三小时就成了她的法定私有时间。美国大使馆门诊所开的厨房保健课正好要占用她早上这段私有时间。我答应她一份额外工时费之后,她很积极地上课去了,不久厨房的清洁和菜蔬卫生就完全改观。
熟识之后,我无意中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她的酋长父亲早已去世,留下一群妻妾和一大帮孩子。她母亲是最年少的酋长王后,她又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两年前一无所有地从遥远的海滨城市投奔她的兄弟姐妹。我问她作为母后的妈妈应该享有一定的荣华吧?什么荣华也没有,她得干活儿。干什么活儿?捞鱼、卖鱼。我不能想象一个部落的至尊女人做鱼贩子。
希望小姐的身世和她对人权、尊严等问题有和其他尼日利亚雇员不同的态度,我是这样猜的。以后我和她更熟了,了解了她的一些心愿:能得到更高程度的教育,至少获得计算机培训的结业证。我建议她存起钱来,晚上读夜校,或用上午时间自学。假如她需要更多时间,她晚上可以早些下班。但她说她必须负担姐姐和母亲的生活,学费是无望交付的。她有一位长她十岁的姐姐,已失业两年,加上长期生病的母亲,都指望她的工资。每月寄了钱回家,她留下的钱只够乘车费用。我问她为什么她姐姐不能像她这样,在使馆人员家求一份职。她说姐姐是有计算机文凭的,理应在办公室里工作。
不久她告诉我一个秘密,她有了未婚夫。我办了个烧烤晚餐,请伊布拉罕姆全家和希望小姐小两口参加。伊布拉罕姆先是答应了,后来又改口,说妻子和孩子旅行去了。我当然怀疑这是托词,他不愿意让全家在“夫人”营造的平等气氛中紧张从而丧失食欲,因为气氛毕竟不是永久的现实。而希望小姐却欣喜若狂,换上新衣,和院里的卫兵们不无炫耀地说:我们下午举行烧烤宴会!时间一到,希望小姐的未婚夫登场。他是个年长希望小姐不少的男子,健谈、自信,开办了一所学校,自己做校长又做教师。餐会的主厨是来瑞,我是副厨,希望小姐小两口和伊布拉罕姆做嘉宾。餐毕还剩许多烤成的排骨,牛肉等,希望小姐问可否把它们送给卫兵们,因为卫兵们吃不起肉。我欣然同意,她雀跃起来。这是我头一次见她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事后我们聊起她的未婚夫。他的学校入不敷出,因为学生们太穷,久拖学费。就是说希望小姐还要承担未婚夫的一些生活费用。我说他会开车就应该去做出租车司机,她听不顺耳了,说他是大学毕业,应该做一个教育家。我觉得他该现实一些,假如他想成家,至少要有经济实力。她认为未婚夫和姐姐都该做体面的工作,因为他们有体面的文凭。看来希望小姐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提高他们的社会等级。她不仅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权益;也捍卫自己的亲人。她对尊严的理解,大概是和白人们平起平坐在一个办公楼里。
那次烧烤晚餐之后,我和希望小姐常聊天,开玩笑,宅子里由种族和等级造成的压力大大减轻。这是我的目的,因为压力对我不利。我讨厌别人怕我,一旦发现别人因为怕而躲着我,我首先会躲他(她),到后来也不知是谁躲谁,谁怕谁了。伊布拉罕姆和希望小姐刚上任时,我比他们两人都拘束,到处躲他们,因为他们过分的尊重让我不胜其累。早晨希望小姐在厨房做早餐,我绝对不进去,下午伊布拉罕姆在客厅里看电视,我也尽量不下楼,悠久的殖民史似乎全压在我身上。所以举办烧烤晚餐是想把我自己从压力中解放出来。
两个星期后,我看DVD时,发现希望小姐对电影有兴趣,就邀请她一块享受美国的“电影——爆玉米花”文化。她一本正经问我:“是用我的时间,还是用你的时间?”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下班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希望小姐不愿意用她神圣的私有时间在我们的大房子里哪怕多耽误一分钟,假如看电影不占用她的私有时间,她可以考虑。她所谓的“你的时间”,指的是我花钱买下的那一部分她,这个她可以任我意驱使,调遣,但被她视做“我的时间”里,她急不可待地要从这房子出去,做她自己。
我感到刺痛,我的好意和平等心愿被扔了回来。原来烧烤晚餐上她的欣喜若狂,以及事后和我玩笑打闹全是假的,她仍把我这里当做服役地,服完八小时劳役,她只求被释放出去。我以为我给了她平等和自由,这时我明白,我何来这权威去给她如此伟大的礼物——平等和自由?
这个下午我正在准备晚餐菜肴,希望小姐向我紧急告假,说她必须马上去一趟银行,因为她给家里汇的款没有抵达。我叫她快去。她走后一小时,我突然想起一个约会就在这天下午,赶紧出门叫伊布拉罕姆,这才发现车和司机都没了踪影。希望小姐乘车去银行了。大使馆规定管家们不可擅自动用车辆。
我误了约会,又无法和相约的朋友联络,因为手机在阿布贾常常断线。希望小姐和伊布拉罕姆回来后,我开了门劈头就问谁允许他们动用车的。我对自己突然爆发的恼怒毫无准备,因为在听见他们车进大门时,我都没有打算责问他们的意思。希望小姐愣在门厅里。我接下去说:“你占用了我的时间,还占用了我的车。”这句话一出口,我明白自己在报复。既然她把“你的时间、我的时间”分得那么清楚,我要让她明白“我的时间”被严重侵犯了。希望小姐一个劲咕哝“对不起”,说她以为我明白她告假时请求用车。
我沉默下来,沉默到第二天早晨。希望小姐把早餐布好,我和来瑞正聊着家常话喝咖啡,她突然走到我跟前说:“夫人,我昨天不该惹你生气,求你宽恕我。”话未落音,她已跪了下来。我大受惊吓,手忙脚乱把她往上搀扶,她就是不起来,连声问我:“你肯宽恕我吗?”她伏首垂面,跪得沉稳坚定,等我赐“宽恕”于她。历史顿时倒退了两百年,我被强行推进了女奴隶主的角色。她的下跪那么顺畅自然,一看就是个常常演习的动作。我在那个刹那想起另一个外交官对我的告诫:“别企图和他们做朋友,你只会让他们更不舒服。”其他人也对我说过,和本地雇工最好的相处方式是职业化,不掺杂任何个人色彩,按当地的雇佣传统,该怎样就怎样。当地传统是从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它存在和流行了近两百年,自有它的科学和合理之处。你请他们登堂入室,坐在你的客厅里看电视,吃一口锅里的饭,以名字相称,那是你白费苦心,因为你违背众愿。一个不尊重传统,有着重写历史的宏大企图的人,在整个社会画面中显得虚假无力,并且滑稽悲哀。我苦心经营的“自由平等博爱”在一个沉重的下跪间粉碎了。二十岁的希望小姐不明白她从书本上来的尊严、人权概念都挡不住她瞬时的下跪,因为这下跪动作在她出生前就预设在她的本能中,是和殖民史一样古老的动作。因而她跪得坚实,我搀得无力。
马丁·路德·金曾以一腔悲情的诗意,对我们述说着:“我有一个梦想。”到了遥远的黑非洲,我才明白,那是个多么幽远的梦想,因为它在沉积岩般的现实面前,太依稀缥缈。即便它变成每个人的梦想,距离改变这创伤沉积的历史和现实,也还非常遥远。
对于自尊和人权极度敏感的希望小姐,稳稳地跪在我面前。只等我一声“宽恕”,她才会站立起来,而我说“宽恕”或“不宽恕”,都将在这段畸形历史上重描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