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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7 12: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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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和我都热爱徒步旅行。每个星期天,往往还有星期六,我们都在布拉格周边的森林里。森林之美激起我们对纯真和热情的崇拜……我们在森林的溪涧里游泳,因为当时卡夫卡和我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只有在鲜活的,流淌的溪水中游泳,以这样的方式与乡村建立一种近乎肉体的联系的时候,才觉得我们拥有了乡村。” (马克斯·布罗德 《争吵不休的生活》)
卡夫卡不仅是一个灵活而富有耐力的业余游泳运动员,他还热衷于皮划艇运动,很长一段时间内,卡夫卡甚至拥有自己的一艘皮划艇。患上肺结核后,卡夫卡仍然乐于向他人展示自己划艇的技巧和速度。1922年是卡夫卡健康状况恶化的一年,他从疗养地写明信片给布罗德:
“最亲爱的马克斯,可惜你不能来小住几天,如果天遂人愿,我们就可以整天爬山,滑雪橇和写东西……”
卡夫卡和好友们在一起时,常常表现出他热情洋溢、风趣幽默的时刻。布罗德回忆,卡夫卡在朋友小聚的场合经常朗读自己的作品,每当读到一个好笑的段落,他就会大笑起来,大家一起笑得前俯后仰。
这和卡夫卡在家庭生活中的表现形成巨大的反差。卡夫卡一生都执着于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从小饱受父亲压制、成年后也无法摆脱畏父情绪的儿子。在卡夫卡的书信和日记中,尤其是他写给父亲(却从未寄出)的一封长信中,我们确实很容易得到这样一个印象:父亲赫尔曼是家庭生活中的暴君,我们从而推断出卡夫卡个性中的懦弱、自卑、缺乏安全感,优柔寡断等,相当程度是父亲的专制和威力在他身上作用的结果。
“我所有的思考都在你的重压之下,我的想法与你的不一致时也是如此,而且尤其如此。所有看上去不依赖于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被你的贬斥压得很沉重;承受这样的评判,以致完整而连贯地阐明我的想法,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桩桩事的勇气,决心,信心,喜悦都坚持不到底,只要你反对或仅仅料想你会反对;而差不多我所做的任何事,料想到你都会反对的。” (卡夫卡 《致父亲的信》)
没完没了的怨子情结促成了两个著名短篇 《变形记》和 《判决》的诞生。我们目睹《变形记》里的主人公格里戈尔·萨姆沙在家庭和职业关系里的自我疏离和异化。卡夫卡让萨姆沙代替了自己,幽幽地控诉着自己受到家庭方面,尤其是来自父亲的严重伤害。我们也通过《判决》,看到卡夫卡作为 “永远的儿子”的自我投影:儿子企图反抗和惩罚衰老病朽的父亲,却被洞察一切的父亲击败,于是儿子对自己执行了判决:飞奔出门,投水自尽。
于是,熟悉卡夫卡审父情结的读者,在翻看卡夫卡的照片时难免就会生出恻隐之心。其中有一张是卡夫卡四岁时拍摄的。照片中的男孩穿着款式复杂的紧身小礼服,手拿宽檐帽和儿童手杖,一丝不苟的打扮衬托着一张严肃拘谨、不知所措的小脸。青年时期的卡夫卡有一张身着西装的照片,脸庞端正清秀,眼神里有一种望不到尽头的忧郁。
卡夫卡沉浸于和自我的交往,像一个严格的实验室工作人员,观察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对心灵的任何活动都具有无比精细的感受力,把它们一一记录。用日记进行经年累月的自我观察和自我表演,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世读者对作家个性的判断。近年来陆续出版了三本卡夫卡不同时期传记的德国作家雷纳·斯塔赫这样分析卡夫卡的自我观察癖:“在卡夫卡那里,自我本身是一个远处的有生命之物,它似乎像哈雷彗星那样正在远远离去。只有通过写作,作家才能将自我置于更易于看到的视野之内,让自我受到观察和审查。”日记和书信像一个望远镜,它逐渐移近自我的过程也是一个重构自我的过程。卡夫卡有意识地在这类写作中创造出一个自我。
通信也构成了卡夫卡日常生活的一个重心,他留下了1500封信和12本抄录了自己信件的笔记本。有相当一部分信件是他有意用文学的笔触“加工”过的,卡夫卡的信件比他同时代所有作家的信件都更具文学性。它们非常绵长,即便没有通信对象,也自成一体。在1912年的三个月内,卡夫卡就给当时的女友菲丽丝·鲍尔写了近九十封信。若信件未及时寄到,卡夫卡就会魂不守舍,而信件的丢失简直就是 “灾难的顶峰”了,他因此茶饭不思,喋喋抱怨。 “最亲爱的,信丢失了,丢失了,或许我患上被追踪妄想症了。”通信构成了一种卡夫卡生活中特有的现实,那就是生活仿佛是为了这些信件而运转,它们引导了生活的方向,而不是反过来。频繁的文字往来代替了现实生活中的交流,卡夫卡和菲丽丝·鲍尔几次订婚都以失败告终。卡夫卡自己对此有过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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