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羊君

杨海信 《做人与处世》



台儿庄战役后，鬼子更加凶残。

那个冬天的早上，冷风从树梢经过时呼呼直响。伴随一阵狗吠，十几个鬼子闯进了张家屯。13岁的张小虎被母亲推到了地窖里，并且用一堆树枝压在窖口。母亲的嘴唇打着颤，一连串地对他说，鬼子来了，可不敢出声。张小虎哆哆嗦嗦地藏在地窖里，明显地听到了鬼子的号叫，父亲的怒骂，还有母亲的呼喊。他双手抱头，咬着嘴唇，含着泪水。

那噩梦一样的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从地窖里爬出来，一头栽倒。父亲被捅了十几刀，浑身是血，肠子都流出来了；母亲的头发被撕下一缕，衣服也被撕开了，还被捅了十几刀。乡亲们掩埋了他的父母，他一头跪在坟前，紧握拳头，两眼喷火。

第二天早上，张牙舞爪的鬼子又来了。他爬上了村口的那棵老槐树，骑在一树杈上，拿着弹弓，夹着一个坚硬的石子，瞄准一个穿着靴子带着手套牵着狼狗的军官的鼻子狠狠地射去。可是，因为紧张，却射到了狼狗的头上。那狼狗一阵狂叫，那群鬼子在一阵尖叫后，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跑过来。

十几个鬼子包围了他，那一只凶狠的狼狗对着他上蹿下跳。十几个鬼子端着刺刀对着他鬼叫着，那个军官挥舞着长剑对着他龇牙咧嘴。有几个鬼子拉动了枪栓，他吓得不知所措。忽然，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婴儿走过来，说她就是他的母亲。那个军官恶狠狠地走过来，从她的怀里一把夺过婴儿，随手抛在了路边的草丛里。她被抓走了。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凄然一笑。他从树上溜下来后，急忙把那个婴儿抱着送给了邻居张七婶。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看到了那个被抓走的“刘嫂”，被吊死在村口的那棵苍老的槐树上，两个眼眶空空的，两条胳膊被狼狗咬去了几片肉，两只脚上也没有鞋子。

他在第九天找到了新四军，因为年龄小，个子矮，当了一名宣传兵。他跟着话剧团的大哥大姐们学会了说快板、演话剧，还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编成了剧本来表演，得到了首长的表扬。后来，他要求上前线，凭着机智和勇敢，每一次战斗都有立功表现。后来，他又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还指挥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他说，他时常在梦里见到“刘嫂”，也时常在梦里叫喊着“打鬼子”。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就无比怀念救了他命的“刘嫂”，也渴望找到“刘嫂”的亲生儿子。

他说，74年过去了，他已经87岁了，他只想着找到当年的那个婴儿才能消除自己的悔恨，只有给那个婴儿以帮助才能报答“刘嫂”的救命之恩。那个被抛在路边的又被他送出去的婴儿，成了他心头的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他把自己的心愿反映给了好几个媒体，希望在有生之年尽快见到那个婴儿。在多方努力下，几经周折，那个婴儿终于被找到了，也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了。人们叫他刘根宝，因为被鬼子摔成了脑震荡，成了傻子，几十年来一个人生活得十分辛苦。

他流著泪水，蹒跚着走过去，一把抱着刘根宝，哽咽着说：“找你74年了。走，咱回家。你就是我弟弟，就是我最亲的人。”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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