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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平阳诗歌中的本真生存
作者:李鑫 2018年08月20日 10:46 27 收藏
“诗人是人类的良心”,这句老话说出本真生存与诗意栖居的本源关联:本真生存就是诗性生存。在最本质的意义上,诗人是那些“听从良知的召唤、独行而不移的人”
有几种现象展示了本真生存,比如畏、死亡、良知、罪责。简述如下 :
1, 畏与死
畏是对人本身的虚无的畏,人茫然不知所畏,但畏着。人在世界上,本身是全无支撑的深渊,没有神、没有上帝拯救,从无到有,全靠自身的挣扎和决断,谁能不在这深渊中不寒而栗呢?人之所畏者:自由、责任、高贵。尼采说上帝死了,人一无所靠,正是揭示了人所经历的根本之畏。畏将人抛向本真生存,从日常的沉沦里拯救出来,敢于面对,勇敢承担。
在面对死的时候,更深刻地把自己赤裸裸地推向本真生存面前,直接切断了与非本真生存的联系,只有死之人自己赴死,而不是别人,“死”将个别性生存摆在赴死者面前,彻底地呈现了为常人所忽视的本真生存。
2, 良知、罪责
畏与死将常人栖居的“家”化为乌有,良知与罪责则将无家可归者引向本真的家。此良知并非心理学、神学和生理学的意义,乃是基本的生存方式,是人的一种本真的现身情态、领会和言说。良知的呼唤就是诗意的呼唤,并非将自身呼唤给常人,而是从沉沦的常人处,将自身呼唤给自身,是自身对自身的呼唤,呼唤者和被呼唤者都是人本身。
“一声呼唤,不期自来,甚至迷乎意愿” ,良知的呼唤让人本身意识到自己是有罪责的,罪责乃是人本身的一种“天职”,在良知的呼唤中,人意识到自己没有承担责任和命运,是有罪的。
这种阐述可以引申为诗人天生忧虑和不安的来源,在本真生存与非本真生存之间徘徊,在诗人的沦陷与自拔之间,在良知(诗意)的呼唤与负罪感之间,正是艺术创作的起源。
下面以雷平阳诗歌的具体例子,详细剖析其诗歌中的本真生存:
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七条支流
澜沧江由维西县向南流入兰坪县北甸乡
向南流1公里,东纳通甸河
又南流6公里,西纳德庆河
又南流4公里,东纳克卓河
又南流3公里,东纳中排河
南流3公里,西纳木瓜邑河
又南流2公里,西纳三角河
又南流8公里,西纳拉竹河
又南流4公里,东纳大竹菁河
又南流3公里,西纳老王河
又南流1公里,西纳黄柏河
又南流9公里,西纳罗松场河
又南流2公里,西纳布维河
又南流1公里,西纳弥罗岭河
又南流5公里,东纳玉龙河
又南流2公里,西纳铺肚河
又南流2公里,东纳连城河
又南流2公里,东纳清河
又南流1公里,西纳宝塔河
又南流2公里,西纳金满河
又南流2公里,东纳松柏河
又南流2公里,西纳拉古甸河
又南流3公里,西纳黄龙场河
又南流半公里,东纳南香炉河,西纳花坪河
又南流1公里,东纳木瓜河
又南流7公里,西纳干别河
又南流6公里,东纳腊铺河,西纳丰甸河
又南流3公里,西纳白寨子河
又南流1公里,西纳兔娥河
又南流4公里,西纳松澄河
又南流3公里,西纳瓦窑河,东纳核桃坪河
又南流48公里,澜沧江这条
一意向南的流水,流至火烧关
完成了在兰坪县境内130公里的流淌
向南流入了大理州云龙县
在海德格尔的诗学体系中,最完美的世界无异于“天地人神”四位一体,人生存于大地,神居住于天空,人仰望天空,寻觅神性的启示,选择最佳的生存方式,在大地上栖居。
雷平阳的这首《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七条支流》从文字表面看,是对三十七支河流的罗列,然而实质是对栖居之大地的爱的深刻感受和真情抒发,此栖居之大地,在此处上升为一切生化滋养之源,澜沧江 是中国西南地区的大河之一,是世界第七长河,亚洲第三长河,东南亚第一长河。对于栖居之人类的意义不言而喻,而作为诗人的雷平阳,对澜沧江这样的母亲河的感受,自然深刻得多,详细写出这三十七支流,“大地通过世界呈现,世界将以大地为基础”,这首诗类似于写出母亲一生大大小小全部的伤痛,这平静的文字下面,有对栖居之大地母亲的深沉的爱,有对诗意栖居的深沉的呼唤,有诗人本身对自身的深沉的呼唤,有意味深长的负罪感和一颗在文字与本真生存努力下,自我救赎的心。
伐竹
登山及顶,有古松成片
清风吹动单衣
几座古墓的对联也写得贴心,不羡死生
我想坐上半天,看青草凌乱,看白云变形
但电话响个没完,一个声音在咆哮
“快速下山,喝酒、吃肉、畅谈
多年不见的老友已经到齐!”
我斫一根竹子扛在肩头
下山路上,逢人便说:“春酒上桌了,
我伐竹而归;春酒上桌了,我伐竹而归!”
这一首首先从“登山及顶”开始,何为登山,登山者,孤独也,诗人孤独地往本真生存的山顶登去,此时,“有古松成片/清风吹动单衣”,有古墓,清风吹动单衣,颤栗也,有回归本真,面对诗人之天命时候的“畏”,有体验赤裸裸地面对本真生存的他人之死——古墓。
此刻诗人仰望天空,看着白云变形,而此变形将神的本真生存授意变形为实际的本真生存体验——“多年不见的老友已经到齐”“春酒上桌”,诗人何其高兴这良知(诗意的呼唤),这真实不虚的本真生存体验,于是,逢人便说:“春酒上桌了,
我伐竹而归;春酒上桌了,我伐竹而归!”
真理是原初的抗争,其中敞开以任何一种方式产生了,显示为何作为存在者的万物出现于此,由此万物隐退自身。 在雷平阳的诗意的呼唤和本真生存的呈现下,非本真的“万物”隐退,惟有多年不见之好友,惟有春酒,惟有伐竹而归的本真生存体验。
在高速列车上
邻座的陌生人可能
是位医生。他有很多秘密
急于向我这个陌生人
披露:“对一个朝圣的团队
进行出国前的常规性体检
查出部分狂热的信徒
患有艾滋或梅毒……”
当时,列车正在大海边的山坡上飞驰
海面上的一条船突然提速
与列车拼起了速度
而且,有几只海鸟
也参与了比赛,飞翔的样子
医生说:“像我们怦怦乱跳的心脏”
我则觉得,它们是在空中翻找自己
藏在羽毛里的身体。
这首诗以一个彻底的隐喻进行扩展,从医生这个意味深长的词,到朝圣的团体、常规性体检、狂热的信徒、艾滋和梅毒。
何以谓?朝圣者,本是往本真生存方向而追求的人类,然出现的狂热的信徒,乃是狂热的虚假的非本真生存的群体,他们在人类栖居之寻求中,往往将真正欲诗意栖居之人类,带往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此处雷平阳以医生之隐喻,揭示了非本真生存近乎暴力的现象。
下一段,以速度之隐喻,以海鸟之隐喻,体现真正领会本真生存的人类,此处可认为指诗人雷平阳本身,认为海鸟是在空中翻找自己藏在羽毛里的身体,此处是诗人对在非本真生存的洪水里,诗人对本真生存的呼唤,以寓言式的结语,以鲜活的生命之暗喻,揭示一个从恐慌与惶恐的非本真生存中,向本真生存转变的道理。
最后,以一节荷尔德林的诗,作为本文的结语,以表示对诗人雷平阳和荷尔德林本真生存的致意:
但现在正破晓!我期候着,
看到了神圣之到达。神圣乃我的词语。
因为自然本身其老更甚于时间
并且逾越东、西方的诸神,
自然现在随武器之音苏醒。
而从天穹高处直抵幽幽深渊,
循牢不可破的法则,一如既往地
自然源出于神圣的混沌,
重新感受澎湃激情,
那创造一切者。
参考文献: 余虹:《思与诗的对话》,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64页。
余虹:《思与诗的对话》,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56-61页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第329页
海德格尔:《诗.语言.思》,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年,45页
海德格尔:《路标》,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276-2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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