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光里飞

羊君

许怡洁 网友投稿, 美文

　　雨开始落下来了，从那高高的，深远的，黑沉沉的海里往人间的大地上飞。外面没有人，除了躲在树梢后隐隐约约的灯光，连虫鸣都不再响了，它们回家了，回到温暖的地方歌唱。今晚的夏虫不为我沉默，我是黑夜里唯一的，没有航向的飞絮，雨里穿梭，雨里寻找。

　　从那一座座的白色迷宫里，我压低了气息，带着疲惫不堪的灵魂，故作嬉笑地和同学走出来，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丝动静将我欲裂的灵魂敲碎。一整天，天都是灰蒙蒙的，像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去外打闹，弄脏了妈妈好不容易洗净的白衬衫。街道的樟树又比以前大了不少，可是却黯淡了许多，是被那些灰蒙蒙的雨遮住了它生气的光了吧。“滴滴——”我下意识地向车道看了一眼，一辆黑漆的摩托车快速地闪过，一团无规则的墨绿十分显眼，像是骆驼的驼峰，墨绿之下藏着东西，前方是挺拔的一起，透过雨水和胡乱的雨披才能看清略有轮廓的脸，后面的那一起，被墨绿深深地掩住，夹着雨的风吹来，才能见着一条细瘦的腿从肥大的裤子里显现。依稀能见那小小的一团提着黑色的布袋，看不清他的脸，我便猜想着黑暗里他一定是神色匆匆的吧。如此，那一团墨绿快速地闪过，向前驶去，没有卷起尘土飞扬，只是扫过了地上水洼，雨水四溅，便消失在灰蒙蒙的雨里，似青烟，被风吹散了。

　　我忆起了小时候，当时我天性顽皮，在外人面前倒是乖巧安静，一旦熟识了，便洒脱得似脱缰了野马，有草地的地方，云归也是故乡。人们都说女孩子要从小练舞蹈，才能有一身好气质，我便被妈妈带着来了舞蹈班，我天生就怕长辈，他们在我心中就像上帝一样，我是虔诚的信徒，不敢违逆他们，恭恭敬敬是我对待老师最好的态度。我那个时候很是奇怪，不怕痛，哪怕就算痛得牙齿都在打哆嗦也绝对不掉一滴眼泪，通红的眼睛是那个小小的我最大的倔强。也因为听话，肯吃苦，舞蹈老师很喜欢我。后来因为一同练舞的好朋友不学了，我也大无所谓地放弃了，我觉得那个时候自己是与朋友共患难，同生死。可现在一回顾，不过是因为害怕自己学不会“一字马”，既然学不好干脆逃避好了，就这样，我放弃了我人生的四年光阴。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喜欢那些晶晶亮亮的颜色，画笔是那个时候唯一能让我将自己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白日梦诠释出来的最好武器。家里墙壁上都被我用铅笔涂鸦满了，走到哪里，只要往角落里探一眼，便能开着一群大头小身的“公主”对你挤眉弄眼，嘻嘻哈哈。上了小学，老师夸我天生有艺术天赋，想象力很丰富。我本身对画画有极高的憧憬，于是在放弃舞蹈不久后，我转入画室，开始了我剩下漫长而短暂的六年荏苒。初中以前的美术老师都很喜欢我，我也连任了多年的美术课代表，六年级那年有幸在国际比赛上拿到金奖，这一枚金漆不匀的奖牌也为我的六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因为它，我也算不辜负多年了。最近一次怀念起当年的画笔飞扬是高一的第二节美术课，阮老师要我们创作画品，我对自己的画作甚是满意，却也只能笑着盯着那大大的“82”临于其上，似一抹蚊子血，沾染了白玫瑰。最高分是“98”。

　　放弃舞蹈是因为懦弱，放弃美术是因为心高气傲。

　　五年级开始我开始长了青春痘，青春痘无疑是对青春最大的中伤。身边的人很关心我，经常帮我寻医问药，安慰我。可那个时候我自尊心极强，那些温言温语在我耳朵里便是冷言冷语，一点点淋透我本就不坚强的心。我最喜欢的美术老师，用她最真挚的关怀将我狠狠地甩开。

　　十五年以前，我一直做着“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尤其是数学，性格乖巧，自觉性高，多才多艺，琴舞书画精通。这个我，在如今的我的彼岸，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永远跨不过的，时间的河。

　　如今的我，不过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大海里的一条鱼，天地间的一滴雨。

　　如今的我，日夜对着数理化作业从怒目圆睁到萎靡放弃，对着不过只有略有学识的琴舞书画一窍不通，对着倔强不屈的自己放声大哭。

　　如今的我，看着那鲜红光亮的榜单上，我的名字挂在尾巴上。

　　雨，依旧往人间的地上横飞乱转……那一团墨绿刻在了我胸口上，那一团小小的突起的轮廓是小小的我。

　　W是我的好朋友，我对于她是崇拜外加羡慕，她数学很好，人缘也很好。W总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身临考场也是临危不乱，分数上总能拉我一大截。她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坚持。从我看来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想不出来的数学题她能一直想下去，不懂的问题也一定要弄懂。对于我来说，她没有什么烦恼，因为我最大的烦恼她轻松的完成了。我情绪时常低落，有一次我问她，你为什么那么幸运，数理化学得那么好。她当时很轻松地对我笑，两个梨窝陷在她的嘴角旁，“越乐观越幸运。”

　　越乐观，越幸运。

　　那些优秀的人，之所以能在黑夜里闪闪地亮着，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就是一颗能闪亮的星吧。

　　曾经有位千辛万苦登上山峰为了欣赏星空的人，却因为天时不利，错过了他期待许久的星空，于是他哀怨不止，低头叹气，感叹自己为什么那样悲惨……当他感叹完了，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美好的日出。

　　我想起了村上春树说过的一句话，“不确定为什么要去，正是出发的理由。”我们对未来不确定，才会选择亲身去看一看吧。明明可以对未来做出选择，却选择了逃避未来，明明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常常一而再，再而三地认定未来的凄凄惨惨戚戚。未来充满了未知，你却义正言辞地规定未来。失败，也许只是成功的暂停键，你也许只要轻轻地，坚定不移地按下去，成功就会缓缓归矣。

　　灯光明灭，恍恍惚惚地在黑夜亮着，雨滴飞落成线，悄悄地交织在一起，缝合天地间的创伤……

　　雨声渐微，凉风徐徐，那最后一滴雨水在昏暗的光里飞落。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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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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