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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的读书兴趣和文学接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8-10-30 22:03:31
陈忠实谈到自己的阅读时说,“几乎所有阅读都不过是兴趣性的阅读而已,都只是为了增添知识,开阔视野,见识多种艺术风格的作品”。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阅读既是一种生活兴趣,同时也包含着关于创作的准备。要完全弄清一个作家的阅读情况是困难的,因为他的一生阅读范围可能很广,根本无法准确把握。但是,通过对这个作家曾经产生过特别影响的阅读进行一定的梳理,可以看出文化传统、文学传统以及时代的文化背景和氛围是如何对一个作家产生重大影响的,可以探知这个作家的某些精神来源和脉络。
陈忠实生长于他的故乡西安灞桥农村,也是在乡村读的小学和中学,他对乡村生活有特别深刻的体验和感情。一个人的阅读兴趣,与其生活经历和生命体验有着密切的内在的关系。早年,陈忠实由于时代背景、文化视野和生活范围的限制,除了上学的课文之外,他自己选择阅读和接受的都是当时描写农村生活的小说。
赵树理、刘绍棠、柳青、王汶石等,都是他喜欢的作家。现代作家作品也读过一些,高中时期到毕业回乡,他先后读过茅盾的《子夜》《蚀》、巴金的《家》《雾》《雨》《电》、郭沫若的《少年时代》,还有李广田的散文集等。
值得注意的是,陈忠实早年的阅读主要以小说为主,很少见他提过散文、诗歌和戏剧,更不要说文学理论、文学批评以及历史、哲学、文化一类书籍了。诗歌和散文或者干脆说诗文,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多的属于知识分子型作家的雅好。陈忠实的文学趣味不在这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潜意识里给自己定位为一个小说家。
陈忠实早年的文学阅读塑造了他的文学理想,也塑造了他的文化心理和审美心理。他的文化心理和审美心理最终凝结为一点,那就是乡村——乡村生活和乡村情结。1982 年7 月,陈忠实结集出版的第一本书也是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就名为《乡村》。
陈忠实对世界文学的关注自少年开始,1958年的暑假,陈忠实阅读的第一部外国长篇小说是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这也是一部与乡土有关的小说。肖洛霍夫及其创作的顿河哥萨克乡村小说给陈忠实的文学思维和文学气质以极其深刻的影响。
进入青年,1962年,陈忠实高考名落孙山,回到老家做乡村教师。当确定把文学创作作为理想追求的时候,他从灞桥区文化馆图书室借到肖洛霍夫的另一部长篇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这部描写苏联实行农业集体化生活故事的作品,陈忠实读起来感到一种可以触摸的亲切,其中一些情节常常让他与身处的农业合作社的人和事联系起来,设想如果把作品中人物的名字换成中国人名,似乎完全可以当作写中国农业合作化的小说。
由此陈忠实的阅读视野从苏联移往西欧:法国,西班牙,英国。没有目的的阅读给他的审美判断和艺术思维带来潜在而深远的影响。
“文革”中期,陈忠实被借调到公社帮忙,遇见了上初中时的地理科任老师。这位老师已经升为他们公社唯一一所中学的校长,但遭批斗。公社现在要恢复瘫痪多年的基层党支部,这位老师也被借调来公社帮助工作。闲聊时,这位前校长说,来此之前一直没有被重用,在学校当图书管理员。听到这里,陈忠实心里一动,提出借些书阅读。老师说学校的图书早已被学生拿光了。陈忠实不甘心,说总还剩一点吧?老师不屑地说,偷剩下的书在图书馆墙角堆着。陈忠实说服了老师,晚上骑着自行车悄悄进入校园,打开图书馆的铁锁,也不敢拉亮电灯,用事先备好的手电筒照亮,找到墙角那一堆大多已被撕去了书皮的书。结果喜出望外,陈忠实居然翻拣出了《悲惨世界》《血与沙》《无名的裘德》等世界名著。他把这些书装入事先准备好的装过尿素的塑料袋,拿出来后捆绑到自行车后架上,骑车出了学校大门,一如做贼得手似的畅快。老师再三叮嘱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些书。陈忠实发誓,即使不慎被谁发现再被揭露,绝不会暴露书的真实来处,打死都不会给老师惹麻烦。
陈忠实的读书兴趣和文学接受
雨果
陈忠实后来回忆说,一天忙完之后,晚上洗罢脚,插死门扣,才敢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被套上“毛选”外皮的翻译小说,进入一种最安静也最冒险的阅读。院子里不时传来干部们玩扑克为一张犯规的出牌而引发的争吵声。最佳的阅读,则是下乡住到农民家里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电视,房东一家吃罢晚饭就上炕睡觉了。在前屋后窗此起彼伏的鼾声里,他毫无戒备地进入并畅游于小说世界。就是在这种没有功利之心而又颇具冒险意味的阅读中,他读完了《悲惨世界》《血与沙》《无名的裘德》这些世界名著。
这一阶段的阅读,陈忠实认为是他文学生涯里“真正可以称作纯粹欣赏意义上的阅读”。因为此前和此后的阅读,对他来说至少有创作“借鉴”的职业目的。陈忠实说,从“文革”开始,他就不再做作家梦了,四五年过来,没有写过任何与文学有关的文章。读这些世界名著的时候,也没有诱发他的写作欲望,他只是喜欢阅读。当他阅读这些当时被斥为“封资修黑货”的小说时,耳朵里灌进的是毛主席语录歌以及样板戏唱段,乡村树杈上的高音喇叭从早到晚都在向田野和村庄倾泻着红色音符,这两种不同的东西交织于陈忠实的心里,正好构成无产阶级文艺和资产阶级文艺全面对抗、尖锐冲突、“你死我活”的交战场面。
陈忠实说他那时不能判断以“样板戏”为代表的中国无产阶级文艺发展前景怎样,他只是从常识层面思考,从自己的阅读体会思考,《悲惨世界》《血与沙》《无名的裘德》这一类作品,都是为劳动者呐喊的,而且被欧洲的无产阶级和穷人喜欢着,关键是这些作品和他的情感“发生过完全的融汇”。
柯切托夫与其他苏联作家对陈忠实的影响,使陈忠实在文学与现实的关系和文学如何反映现实这样的问题上有了深切的阅读体验并引发一系列思考。而柯切托夫创作上的几次巨大转变,更令陈忠实惊讶,这让他进一步思索一个作家的责任和使命,思考为什么写、写什么、怎样写等问题。
1975年春天,陈忠实因改编剧本到西影厂以后,有业余作者给他透露说,西影厂图书资料室有几本“内部参考”小说,是供高级领导干部阅读参考的,据说这几本小说揭露了“苏联修正主义”的内幕。陈忠实经过申请,得到有关领导批准,作为写剧本的业务参考,破例破格阅读“高干”的参考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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