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轶事

史长军

      初识老孔，有点惊心动魄。
       中午两点，两个铲车班正交接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惊得所有同事急忙寻找响声的来处。原来是一个已接过班的司机驾驶着铲车，把铲车四个轮子中的左后轮开过了近半米高的水泥台。那一声巨响，就是铲车轮子落地时发出的响声。
       又是几声急遽的油门声，只见铲车的两个前轮在水泥台外空转着，而两个后轮却一动不动，看来是因左后轮被水泥台卡住，开不出来了。这道水泥台是用来区分空车道和重车道的，正常情况下，没有一个铲车司机敢开过这道水泥台，别的不说，仅铲车轮子落下的颠簸就让人受不了。眼看无望再把铲车从这道水泥台上开过来，却正好有另一个同事开着铲车过来，其他同事就指挥着他用铲斗慢慢托起铲车后部，直到左后轮越过水泥台，再慢慢向前移动，轻轻放下，这辆卡住的铲车才算被解救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司机从铲车上攀爬下来，才看清她是一个个头不高、胖胖的圆脸、身材可以说是滚圆的女子。
       “老孔，你真厉害！”有同事调侃她说。她居然嘿嘿地笑了，重复着说：“我没怎么加油呦。”
       自此，算是认识了老孔。我想，如此威猛开朗的一个女子，干起活来应该不比男人差吧？后来，因工作需要分到一个班，对老孔有了更多的了解后，才知道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两个铲车班共有五名女铲车司机，工作起来时，她们从不拈轻怕重，一点不比男人差。老孔常说一句话：“弟兄们在一起工作，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谁多干点少干点，不都无所谓了，那么认真干嘛？”
        一说司机，好像很轻松，其实，铲车司机不是。我们矿每年几百多万吨的地销煤发运量，都是铲车司机一铲一铲装出来的，真正干起来，却是一件劳动强度极高的工作。煤炭销售旺季，八个小时内，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铲车上度过的，一个班工作下来，腰酸腿疼不说，夏天汗流夹背，冬天冻手冻脚，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老孔能诈唬在两个铲车班是出了名的，不论是班前会之前，还是工作场所的休息室，只要是先闻其声的那个人，一定是老孔。老孔的率性像是天生的，她好像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待。就拿她称呼自己的男人来说吧，地域不同，女子称呼自己的男人或有不同，但不外“老公”、“俺那口子”、“俺对象”、“孩他爹”等称呼，而老孔不是。偶有工作闲暇，每说起家长里短，她总会说“俺伙计怎么怎么了”。最初不知她说的“伙计”是谁，就问她，她竟振振有词地说：“是俺那口子。整天在一起合伙过日子，不是伙计又是什么?”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合伙过日子不正是夫妻生活最朴实的解释么？
       性格不同，为人处世的风格自是不同，以老孔这种大大咧咧、威猛开朗的性格，在做起事来的时候，细节上的欠缺是再自然不过了。筛查安全不放心人是班前会前的惯例，每一次班前会之前，值班人员都会拿来一个血压计，让大家自觉量一量。去年夏天的一次班前会，值班人员的发问话音未落，“我量！”一声响亮的回答就随之而起，这一声响亮的回答，惹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用看，这个人必是老孔无疑。老孔还没从后排走到会议桌前，笑声又再次响起，我扭头一看，只见老孔已脱去工作服的一只袖子，裸着一只胳膊，露出无袖蓝底碎花的亵衣，从两排连椅中间走向会议桌。老孔刚坐下，不知谁又小声说了一句“老孔，你真无敌了！”刚才已落下的笑声复又响起。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一个漂亮女子，若整天穿着一身工作服，即便工作服很合身，也会遮去大半的风韵和气质。八小时之内，女铲车司机都是一身工装，冬天还好，到了夏天，男司机可以褂头短衫，女司机就不行了，她们仍是长裤长褂，即使再热也没办法。八小时之外，她们换装之后，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老孔也不例外。
       老孔曾说过她的恋爱史，那时，她还没来铲车班。老孔的对象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姓许，憨厚老实，在井下工作。据老孔说，她最初还是满意的，但相处了一个多月后，觉得老许太老实、太实在，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就不想愿意了。后来，是老许的一个举动让老孔彻底回心转意。那天中午，老许在老孔下班必经的路上等着她，等老孔走近，才看到老许手里拿着半块砖，老孔吓了一跳，谁知老许却说：“你要不愿意，我就用砖砸我的头。”话一说完，还真砸了一下，看着从头上流下的鲜血，没等他再砸第二下，老孔就急忙说了愿意。
        知道老许是过继给他大伯的，是结婚以后的事，他大伯把三个女儿留在了农村，老许能在矿上工作，是接他大伯的班。正因如此，老孔从未亏待他大伯一家人，每年春节前都要准备很多好吃的，给老许的三个姐姐每家一份，不偏不倚。老许的大伯、大娘一直住在老孔家，直到两个老人相继去世。在操办两个老人后事的时候，老孔不但没让三个姐姐花一分钱，反而把收到的礼金全部分给了她们。老孔说：“咱得知道感恩，要不是他大伯，也没有俺这一家人家。”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只要不失做人的根本，守住做人的底线就行。老孔本就普通，也许会有其他错误，但她朴实、淳朴，很招人喜欢。

敬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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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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